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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骨也明白这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突如其来的火气。

小娘子刚有孕不久,她畏冷,还不吃下东西。他要是现在就去木萨草原办这事,至少一个冬天回不来。

北方冬天冰天雪地,把她扔在家里,莫说这小郎君受不了,他都受不了——他走了,他家小娘子生气要有个人捶的时候他哪找去?

“到底怎么回事?”乌骨皱着脸,鬼脸上的鬼纹都深了。

“呵,怎么回事,出了叛徒吧,先看二叔那边的消息。”这事皇帝怒得说是把御桌都掀翻了,但这是皇旁自个儿派去的重臣,当年他打完大艾,这边塞一水的官员,无论文职武将都是皇帝亲手调过去的,现在出了事,要是让他去收尾……

呵。

刀藏锋冷笑着出了门,进前院的时候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把身上的气势全掩了,就才大往步前院走去。

他进屋头是低的,把外面的厚帘掩好,又关了门。

林大娘一见他进来,长发都把半边脸都拦了,也是感慨这北方的妖风真是厉害,没有小将军这样的身材,还是别出去走动了。

“你快过我帮你理理头发。”她招呼着。

她现在不能站,刀藏锋大步过去,蹲到了她面前。

林大娘笑个不停,接过小丫拿过的梳子,给他拆发,边拆边道,“头发里都有沙子了,你今天还去营里了?”

“嗯。”

“还打架,这么大人了,你们羞不羞?”

“他不羞。”

林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那你知道羞就行,下次别跟他打了,我看看脸……”

她低头,看脸还好,没她刚才那一眼看的那么严重,便去看他的嘴,“张张嘴我看看。”

见牙齿没事,只是牙缝出了血,应该只是被挥了一拳,“还好,没伤到牙,疼不?”

“有一点。”

“你让着他了啊?”

“让了。”

“为啥啊?”

“他肚子里有火,我让他打一拳出出气。”

“唉……”林大娘知道这两人小时候其实交好,从小切磋武艺,还经常约着去跑马打猎,是好兄弟来着,男人之间有他们自己的情谊,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道:“都这么大人了,你都要当爹了,以后这种架少打了,等孩子要是出来了,还以为他的爹爹被欺负了呢,得多伤心啊,你说是不是?”

刀藏锋点头,回头看了她肚子一眼。

一家人一道晚膳的时候,林大娘还是没吃多少,她最近反胃反得特别厉害,酸的辣的还是白粥她都吃不下,连喝口水都能吐出来。

家里人都急,她也不能跟着一块乱,所以多少也会逼着自己吃一点,安慰自己哪怕吐出来了,这食物好歹也过了一下肚。

这打她吃不下东西,饭桌上就沉闷多了,这一老一小两爷们吃饭也不抢了,林大娘也没力气跟以前一样总说说笑笑,就只好一人夹一筷子菜,哄着他们吃。

“冬天菜少,新鲜菜也没几样了,嫌菜不好吃了?”林大娘见他们光扒饭,也不夹菜,帮她他们夹了几菜见他们还是不动也是无奈了。

“没有。”刀藏锋扫了桌上一眼,挑了根白菜,把根咬了,把那点嫩叶放到她嘴边,见她笑嘻嘻地张口吃下了,等了等,见她没吐,就看着她扒起了饭。

他其实不是个什么体贴人,但这几个月下来,林大娘还真是挺喜欢她这个小郎君。他很护着她,没钱了也会想办法拿钱回来,上个月还从皇帝那要了道亲笔写的给她封诰命的诰书,打赏也不少,把她乐得头发昏。

就是一昏过去,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都二十岁的人了,在这年头,跟她同一年纪的娘子多的都有两三个孩子了,她怀上了也是正常,就是妊娠反应太严重,把家里的人都吓惨了。

这白菜叶子一下肚没一会,林大娘就想吐了,忍了又忍,等这爷俩把一碗饭都吃光了,才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跑到小膳房隔壁的洗漱间去大吐特吐。

这一吐,把苦胆水都吐出来了,身后有小将军支着她的身体她这才没倒……

“姑爷,你把娘子抱过来,我给她擦擦脸。”大素已经挤好热毛巾过来了。

一顿收拾,中间林大娘示意小将军去接着吃饭,人也没去,等到她好了过去了,坐在一旁看着,他这才把桌上都快冷了的饭菜扫进肚里。

就这一会吃饭的功夫,外面就敲门了,说宫里来人,请大将军进宫有事商议。

刀藏锋听后压着火,把最后一口汤拌饭吃完塞进嘴里拼命地嚼了两下,站了起来朝小娘子看去。

“忙你的去。”她笑着朝他扬手,还朝他挤了下眼,“得空给我在皇上宫里要点东西回来,我这人什么小东西都要,哪怕笔也行的,我有渠道卖。”

刀藏锋囫囵一点头,不敢再看她,匆匆走了。

看他什么都不穿,穿一身简单的厚袍就出去了,林大娘赶紧让丫鬟去拿他的披风,随即就追到门边去叫他。

这门一打开,就见他拿剑往空中劈了一剑,把她好不容易移过来的大树劈掉了一半……

大风转眼就把那劈下的树枝刮走了,他人也走了。

风,冷冷洌冽地狂刮着,林大娘看着那没了一半的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古树,明年开春还能不能活。

要是活不过来,怪费钱的。

**

此时,皇宫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火冒三丈地训人,“你们这是一个个都废物了?让你们给朕说话的时候,你们嘴巴闭得比死人还紧;没让你们说话,你们能把朕金銮殿的顶都能吵翻了!你们还有没有点用了!”

底下的左相杨超仲、右相李道、兵部尚书刀安川、镇西老将军易长苗全都低着头,站在下面不语。

见他们一个个头都快低到胯下去了也不张口,皇帝气得笑了,“行啊,你们真行,朕让你们做点事,你们说不行;好,不行,那给朕想点办法,呵,也不行;行,也不行也行,那你们到底知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哈,一问三不知,还给朕闭着嘴巴不说话……”

“那我养你们干什么啊?”皇帝抓着桌上的奏折就往他们身上扔,大吼:“啊,告诉老子,我养你们干什么?”

五万匹马,不是小数,光选种就花了两年的时间,还把草原上的几个部落迁出了草原,吞并了他们的牧场,把他们的马都收了,其中朝廷是花了不少银子,当时把皇帝的国库全掏空了,后宫那两年由皇后带头,减了至少一半的用度,此事是当年经左右两相和当时的兵部尚书,还有镇西老将军经办的。

此时,当年经办的人手都在场,除了兵部尚书换了人。

现在马场的马没了,一万守兵死了六千,且还不止如此,现在报来的消息是西北的粮库的粮都没了。

这不是除了内贼,谁信?

但现在谁张口都是死,谁也不愿意先张口捅了皇上的马蜂窝,要受难一起受,要死,大不了他们几个人一起死。

皇帝现在生气的不仅仅是木萨草原所发生的事,而是这里面,从杨超仲,到李道,还有易长苗这三个人都是他的人,镇西的两个将军和养马的光禄大夫也都是他的人。

现在,他的人给他捅出了这天大的篓子,居然没一个人来告诉他这是怎么了,连叛贼是谁都不能断定,皇帝现在是气得胸口都是疼的。

“呵,不说话是吧?”还是不说,皇帝又气急反笑,他笑了起来,坐了下去,“行啊,一个个都不怕死吧,来人……”

“皇上,骠骑大将军来了……”这时,站在门口等人的张顺德不管骠骑大将军是不是来了,赶紧扯着喉咙喊,“骠骑大将军求见!”

皇帝冷冷地朝他看去。

张顺德一把就跪在了地上磕头,“皇上,骠骑大将军求见。”

这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能全杀了呀,皇上。

张顺德这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传。”皇帝见老内侍都五体投地了,也知道他的意思,冷嘲地轻嗤了一声,道。

“奴婢这就去传。”一得话,张顺德马上就爬了起来,跑出了宫门。

他在大风中一溜烟地跑到了大宫门前,等了一会,才见到骠骑大将军大步而来,一见到人他就扑了上去,“大将军,你怎么才来啊?你赶紧快走几步,皇上正等着您!”

他朝大将军用力挥手,让他赶紧跑起来。

刀藏锋扫了他一眼,那冷冷的眼刮在大内总管的脸上,刮得被风吹得脸都疼了的大内总管脸更疼了。

他不由哆嗦了一下,等再细眼看去,大将军已经踩上了上宫的台阶了,他不由苦笑着摇了下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都是什么事?他一个当奴婢的,这一个两个的火都冲他来,他又不是什么朝廷大臣,事情也不是他办砸的。

“皇上,骠骑大将军求见……”门口,张顺德的徒弟见大将军来了,连忙扯着尖细的嗓子喊。

大将军这时候已经大步进去了。

“末将叩见皇上。”

“起来吧,来,跟朕见一见这些活哑巴,朕告诉你啊,这是朕头一次知道朕的大臣们都是哑巴。”皇帝靠在龙椅上,摸了摸他疼得快让他断气的脖子,懒懒地道:“朕呐,是想一把把他们都杀光了,省得朕被他们活活气死了,他们却还活得好好的……”

“皇上,手下求见。”门外,韦达宏的声音响起。

“进。”皇帝听到声音,坐了起来。

“已经查到了,闻忠英一家于半年前说是回故里扫墓,至今未回……”韦达宏一进来就半跪而下,答道。

皇帝一听到这话,刚坐直的腰又瘫下去了。

闻忠英就是那个光禄大夫,是他一手从县官提拔起来的人,是他的人。

问题出在他任命的木萨总管身上。

他自认英明一世,居然看走眼了……

“哈,哈……”皇帝看着半空,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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