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的过程比较繁琐,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经过翁婿二人的一番较量,宋荣仍旧执意将宋嘉言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腊月,这让吴双郁闷许久。不过,岳父死活要拦,吴双也没什么好法子。

依礼法,吴双带着两只活雁以及聘礼,前来下聘。

宋嘉言其实没见着外头如何热闹,她大半天都是坐在房内装羞。待下晌午,才看到吴双送来的聘礼,不算丰盛,不过,也符合宋嘉言心中预期。

姚馨死活要嫁吴玉,俩人定亲时,听说聘礼就颇是单薄。两人是双生兄弟,聘礼什么的,不会刻意去委屈姚馨,肯定是有个对照的。但是,比宋嘉言想的要好许多,吴家兄弟为官两年,能出得起两千银子的聘礼,已是善于经营了。

反正,她嫁吴双也不是图吴双是大富豪之类。

小纪氏如今很会做人,将吴双送来的聘礼都着人送到宋嘉言的院子里,这些东西,不讲究的人家儿会私扣之类,但,宋家绝无此可能。何况,这些聘礼,在小纪氏眼里着实不算什么。

宋嘉语私下对母亲感叹,“幸而大姐姐私房颇丰。”不然,日子该不好过了。

小纪氏笑,“只要你吴家表哥有本事,以后家业不愁。”心想,杨家聘礼肯定不止如此。其实也好,宋嘉言非但善于经营,手中大笔私房,将来嫁妆,除了公中一份儿,还有亡姐当年一半的陪嫁,这已是不小的数目了。

在宋嘉言定亲之后,宋荣便将宋嘉让宋嘉言唤到书房,说起大纪氏嫁妆之事,宋荣道,“你们母亲过逝多年,她当年的陪嫁一直是我来代管。如今,你们长大了,嫁妆的事,一人一半,没意见吧?”

宋嘉让道,“都给妹妹吧,她是丫头,妹夫家又不大富裕。将来我自有本事挣来家业。”

宋嘉言瞟他一眼,“我不比你有钱?”宋嘉言也是家中公认的小富婆了,她一年就能孝敬老太太两千银子,侍郎府一年的花销也差不多这个数了。若比有钱,兄弟姐妹中,还真没人比得过宋嘉言。宋嘉言这样说,倒不是为了气自己兄长,笑道,“爹爹,就一人一半吧。我想着,这也是母亲的意思。在母亲心里,儿女都是一样的,哪里有轻重之分呢。就是有轻重,也是更重儿子些,如今一人一半,也是我占便宜了。”兄长一派疼自己的心,不过,将来过日子,还有嫂子呢。现在平均分了,也省得日后嫂子多心。

“占啥便宜啊,我这还不是疼你。”宋嘉让还想说什么,挠挠脸,也没说。

宋荣向来公平,道,“先时,给了言丫头一个铺子,嘉让一个田庄,这些你们都各自打理的顺手了,就不在分配当中了。”儿女都不是那般计较的人,亦不会因财物伤了兄妹情分。不过,长子这就要成亲了,成亲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小家。所以,还是在长子成家之前把这一注嫁妆分好,省得日后是非多。

嫁妆分配的两份清单已经写好,宋荣令两人抓球决定谁要哪份儿。

抓球倒是宋嘉言为先。

亡母陪嫁,的确异常丰厚。除去每人一万的现银,宋嘉言那份清单上还有一处二十顷田庄,一处西山上的三进别院,另外还有帝都城两处不错的铺面儿,余者金玉首饰、古董玩物、衣料布匹都有数箱。

武安侯夫人自侯府嫁入侯府,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她又与纪文等不大亲近,在陪嫁女儿时,除了侯府嫡女一份嫁妆,武安侯夫人许多私房也都给了女儿。如今,宋荣悉数分给了大纪氏的一双儿女,也算君子之行了。

宋嘉言素来细心,去武安侯府的时候,跟外祖母提了一句。武安侯夫人叹道,“女婿如此,我也放心了。”女儿过逝多年,如今一双儿女皆长大成人,都有了不错的姻缘,待宋嘉让娶亲,宋嘉言出嫁,武安侯夫人也就能放心了。

“外祖母,你放心,我跟大哥都能过好日子的。”

转眼便是宋嘉让成亲的日子。

宋嘉让成亲,宋荣又是正三品侍郎,这些年下来,除了姻亲故旧,还有朝中同僚。雅*文*言*情*首*发长子大婚,联姻的是戚国公府,宋府自然要大宴宾客。

老太太是啥都不管的,只管坐在正房里跟来的客人寒喧说笑。好在宋嘉言宋嘉语都不是无能的人,再有许氏过来跟着忙活了好些天,她于中秋产下一子,如今刚出月子两个月,没有添堵的小姑子,许氏气色极好,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圆润。许氏素来精明能干,帮了小纪氏不少忙。会宾宴客皆井井有条,调动有度。

宋嘉让叫了六位模样出挑的朋友,与他一道去迎亲,让宋嘉言说,这种形势有些类似伴郎的意思。而且,最令宋嘉言看不惯的就是宋嘉让那混身的喜气哟,恨不能把个嘴咧到后脑勺去,反正,碍眼的很。

宋嘉诺跟两个姐姐说,“大哥哥定亲的时候就这样,都笑傻了。”

宋嘉言摸摸宋嘉诺的头,道,“诺哥儿,你定亲的时候,可得矜持些,万不能露出这种傻样儿。”

宋嘉诺还有些小害羞,嘀咕,“哪个要成亲啊。”

戚氏生的挺漂亮,虽然比不上宋嘉语,不过,宋嘉言觉着,似乎比自己要漂亮那么一星点儿,这也难怪宋嘉让之前拼了小命儿的准备武举,如今成亲又高兴成这幅傻样了——爱情的力量啊。

宋嘉言宋嘉语去新房瞧了一回新娘子,时下,整个新房都闹哄哄的,反正近些的亲戚女眷孩子啥的都挤在了新房,看宋嘉让挑开盖头,打趣了一回新婚夫妻。宋嘉让就被叫出去敬酒了,宋嘉言令梁嬷嬷去厨下备一桌清淡热乎的席面儿,过一时给戚氏送来。新房里的东西,多是摆着好看,真正实惠的没多少。

人们瞧了会儿新娘子,便也渐渐散了。

戚氏由嬷嬷丫环的服侍着去了繁重的头冠与大衣裳,就见梁嬷嬷带着人送了饭菜进来,瞧着梁嬷嬷的穿戴打扮,戚氏不敢小觑,忙问,“嬷嬷这是?”

梁嬷嬷行一礼,笑,“今日大礼,大奶奶怕是没时间好生吃口热汤饭,这是我们姑娘令我去厨下瞧着预备的。大爷在外头敬酒,得好半天呢,大奶奶瞧着可口的,先垫补些。”既是宋嘉言的吩咐,梁嬷嬷自然要帮宋嘉言露个小脸儿,也算提前搞好姑嫂关系。

戚氏笑道,“妹妹还记挂着我,麻烦嬷嬷了。”

“都是奴婢当做的。”

令身边儿的一位田嬷嬷赏了梁嬷嬷一个荷包,戚氏笑,“不成敬意,嬷嬷勿要与我推辞。”

染嬷嬷行过谢礼,待丫环放下席面儿,便告退了。她在这里,戚氏怕是用不好饭的。戚氏大家出身,又是武安侯夫人挑了多少名门闺秀相来的,自是个灵光的人,见梁嬷嬷要走,也并不虚留她,一笑道,“田嬷嬷,帮我送送嬷嬷。”

不一时,田嬷嬷就回来了,见戚氏已在丫环服侍下用饭,忙上前服侍,一面道,“刚刚那位老姐姐姓梁,是大姑娘身边自幼服侍的。”

别看梁嬷嬷未点明是哪位姑娘,戚氏一猜便是大姑娘宋嘉言。新媳妇嫁过来,婆家把礼数做周全就罢了,哪个还管你有没有热汤热饭?宋嘉言实在细心,还想到这一节。戚氏一笑,小姑子这般好相处,真是福气。

不仅如此,梁嬷嬷还把宋嘉让屋里的几个丫头交待给了田嬷嬷知晓,其实,这几个丫头倒还好说,宋嘉让从没收用过她们,无非是大丫环、小丫环的差别。田嬷嬷陪嫁过来,正是两眼一摸黑的时候,梁嬷嬷坦诚相告,真是雪中送炭了。

宋嘉让大半夜的才回来,身上浑身酒气,倒还清醒。

戚氏忙令人上醒酒汤,宋嘉让道,“我没醉。”他自来不爱喝这些酸乎乎的东西。

戚氏嗔,“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亲自自丫环手中接过,递给宋嘉让喝。

甭看宋嘉让寻日里粗枝大叶,在洞房时刻,他还颇有些情调,不肯用手接,只就着戚氏的手喝了一碗。戚氏瞪他一眼,宋嘉让嘿嘿一笑,挥挥手打发婆子丫环下去。

戚氏忙道,“大爷还没洗漱呢。”已被宋嘉让拦腰抱到床间去,笑,“大喜日子,莫要啰嗦啦。”

第二日,小夫妻两个拜见老太太、宋荣、小纪氏,拜这三位,均有礼可收。尤其老太太,给的还是当初御赐的宝贝,当真是大手笔了。

接下来是弟妹给兄嫂见礼,戚氏就要掏腰包啦。

宋嘉言宋嘉语都是一人一对金嵌宝石珠花儿的步摇,给宋嘉诺的是一套上品的文房四宝。三人均谢过兄嫂。

接着,宋荣又带着小夫妻去拜过祖宗牌位,正式的在家谱之上添上了戚氏的名子。其实,宋家的家谱,宋嘉言都瞧过,还没传几代呢,单薄的很,就是他们这一家子,嫡系中的嫡系,连个旁支都没有。

之后,一家子用过早饭,宋荣去衙门当差。老太太和颜悦色的对戚氏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小夫妻回房了,还笑眯眯的叮嘱,“午间不必过来服侍,你们自己在你们屋里用就成啦。好孩子,不要拘谨,这是自己家,让哥儿要是敢欺负你,就过来跟我说,我叫他老子捶他。”

老太太对戚氏这般和气,让小纪氏想到自己亲婚初时的种种下马威,便想一口老血呕出来。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小纪氏亦笑道,“是啊,回去歇着吧。这几日,你们也累了。”真正累的是她好不好,老太太凡事不理,纵使有许氏与两姐妹相帮,小纪氏也得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生怕有半分差错。不为别的,她虽自诩并无私心,只是,她毕竟不是宋嘉让的生母,万一有个差错,不知有多少人嚼咀说闲话呢。而且,家里上下亲戚里外,她也不好交待,倒像是故意似的。如今宋嘉主的婚礼圆满结束,小纪氏颇是松了一口气。

宋嘉让与戚氏行过礼后,就回新房了。

老太太欢喜地,“过不了多久,就能抱重孙啦。”不然,她为啥对戚氏这么好啊!完全是为了重孙啊!

听到老太太这种实用的理论,宋嘉言无语。

新婚夫妻,宋嘉让又是真心喜欢戚氏,自然是蜜里调油。

宋嘉让也不满世界疯跑了,有空就在家里度蜜月。及至三朝回门,戚太太少不得问女儿,戚氏笑的甜蜜,“大爷待我很好。家里老太太、太太都是和气人,弟妹们也好。”这话倒不是作假安母亲的心,宋家人口简单,宋嘉让真心待她,小姑子小叔子都不是难相处的人。老太太除了急着抱曾孙,没啥别的事。就是太太小纪氏,又不是生母,何况,老太太都不摆谱儿了,小纪氏这继母的谱儿自然也摆不起来。

这也是小纪氏有些憋屈的原因所在了,做媳妇时被婆婆挑剔找茬,待自己做了婆婆,偏偏不能去挑剔找茬,差距太大了有没有?

她倒不是想找儿媳妇的茬,只是老太太这差别待遇,叫小纪氏当真不爽。人都说二十年媳妇熬成婆,结果,她熬成婆,还是老样子。

倒是戚氏因而得福,过的极是顺心。

见女儿眼角眉梢的喜气,戚太太笑,“当初,就是看中了宋家人口简单。何况,女婿还是个知道上进的。好生过日子,福气在后头呢。”

“你是个实在人,如今新婚三天,婆家人哪个会为难你呢?不过,还是要长些心思。别忘了,你婆婆可不是女婿的生母。有什么事,多问女婿和你小姑子,我看你小姑子是个有心人。”

戚氏笑,“这世上比我家小姑子还周全的姑娘,当真不多。母亲哪里知道她的本事。”亲母女两个,何况又不是说什么坏话。戚氏便与母亲把当初成亲时,宋嘉言令心腹婆子送席面儿的事儿说给母亲听了,戚氏道,“席面儿是小,关键是这片心。我刚嫁过去,两眼一摸黑的,幸而她打发了得用的嬷嬷过来,提点了田嬷嬷几句。我听大爷说,先时公公让小姑子和大爷学着打理先婆婆留下的产业,给了小姑子一个铺面儿,大爷一个庄子,我那小姑子一年给家里老太太的零用,母亲,你猜有多少?”宋嘉让在妻子面前很为妹妹吹嘘了一番。

“有多少?”

戚氏伸出两根手指。

戚太太道,“二百两,嗯,也难为她一个小丫头了。”能孝敬长辈二百两,起码铺子里一年得出息上千两呢。

“哪里,是两千两。”戚氏强调,“就东大街的一个铺面儿。这还是给老太太的零用,小姑子多会赚钱啊。大爷都说,小姑子比他还有钱呢。”

戚太太惊叹,“当真了不得。先时只瞧她气度大方,觉着是个稳重人,不声不响的,倒有这等本事。”

戚氏道,“可惜小姑子已经订亲了,而且,换亲什么的,也叫人笑话。不然,给家里小弟说说,小弟这一辈子还愁什么。”千万不要小瞧老婆的重要性,若真能娶个贤内助,男人享一辈子的福。

戚太太笑,“胡说什么。你小姑子是个体贴人,女婿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子,你更当真心待她。”

“哪里还用母亲单说,我当她是亲妹妹一样的。”虽然现在丈夫只是个武举人,戚氏却觉着自己这亲事半点儿不比嫁到杨家的大姐姐差。

戚太太又问,“你们先太太的陪嫁是怎么说的?”

戚氏道,“大爷和小姑子,一人一半。”当然,她也很为先婆婆的嫁妆之丰吓了一跳,先婆婆是侯府嫡女,她是公府嫡女,结果,她的嫁妆算下来,其实比不上大纪氏的陪嫁。

戚太太点点头,“你公公是个明白人哪。”头到儿子成前,先把前头媳妇留下的嫁妆给一儿一女均分,而且,还分的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又关心的问,“女婿的私房,有没有交给你啊?”

“还什么私房不私房的,大爷不是那样人,不过是大爷的东西,我帮着照管罢了。”宋嘉让并不擅长打理庶务,如今都娶了老婆,他又没啥纳小的心,又一门心思的喜欢戚氏,便把自己的身家都交予了戚氏掌管。而且,丈夫把前头婆婆的嫁妆与房里的财物都交由她打点,已经可见丈夫的心意了,戚氏可不想母亲疑着丈夫什么。

戚太太愈发的放心了,笑道,“女婿是个可靠的。”戚太太这把年纪,不似女儿,觉着时光甜蜜比产业私房更重要。戚太太衡量女婿好坏只有一个标准,把私房交给女儿打理的女婿,才是好女婿。

母女两个说着私房话,中午却发生了一件小趣事。

戚国公有三儿四女,四嫡三庶,女儿中,戚氏是最小的一个了。如今小女儿嫁了,女儿女婿三朝回门,戚国公令三个儿子留在家里陪宋嘉让,舅婿什么的,也亲近些。其实,宋嘉让早跟大小舅子们不知喝过多少回酒了。并且,戚国公又命人请了嫁在帝都的两个女儿并女婿过来,一家子聚聚。

这也是老例了。

而且,新女婿头一遭上门儿,自然要被灌酒。

结果,宋嘉让没醉,倒把老丈人同三个大小舅子喝到桌子底下去了。最后,宋嘉让背着老丈人,大女婿杨建拖着两个小舅子,二女婿周永勉强扶着一位小舅子,三人把这父子四个送了回去。戚太太听闻此事,那个脸色哟。

待丈夫酒醒后骂丈夫,“女婿头一遭上门儿,看你这老丈人当的,醉的人事不省,叫女婿背回来!”还不够丢人呢。夫妻之间,年轻时是妻子迁就丈夫,待年迈了,妻子有了一座名叫儿子的靠山,当真是不再把老头子放眼里了,越发的泼辣。

戚国公懒懒的靠在床上,喝着茶水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叫女婿背一下可怎么了?又不是外人。”

戚太太道,“你自己醉就行了,怎么还拉着儿子们一道丢脸?”

戚国公大骂女婿们奸滑,“以往瞧着不赖,都不是好东西。”把他闺女娶到手,就开始花言巧语的灌他这老丈人!

女儿出嫁没几日,戚公府倒是迎来一件喜事,宫内育有端睿公主的戚妃娘娘被陛下升为了贵妃。在皇后早登仙界,婉贵妃被降嫔位的后宫中,终于,又出现了一位贵妃娘娘。而且,这位贵妃娘娘并不是先时众所瞩目的五皇子生母丽妃娘娘,而是膝下只有一女的戚妃娘娘。

之后,昭文帝再次下谕,将先时无封号的秦妃,升为了淑妃,秦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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