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帷幕漆红,灯火长明,两边玉壁游走着魑魅魍魉,烛火一晃,鬼影重重,衬得四周愈发幽魅阴森。

衣衫洁白的侍女跪在珊瑚红的绒毯上,替宾客们斟着美酒,那竟也是红得离奇,浸在华美的金樽里,粘稠得如同新鲜的人血,浓烈的腥臭味让一些修士当场干呕起来。

“这是什么酒?”

一个佩戴着仙门玉牌的修士抬起长袖,嫌恶地掩住了鼻子。

“老鬼头酒。”

人族侍女面不改色地叙述,“将油尽灯枯的老鬼放进红莲池,浸泡七天七夜,取它颈侧最温热的一抹精血做引子。”

“呔!你们竟然用这么恶心的东西招待我们!”

仙门修士当即怒了,衣袖一挥,连带着桌案上的瓜果糕点全部掀翻。金樽的鬼头酒尽数洒在了过道上,幽幽泛着妖异的红。

“哟,这下有好戏看了。”

座下的一个少年懒洋洋躺在软枕上,完全没个正形的无赖样,惹得师门长辈警告瞥了他好几眼。他又剥了几粒桂圆,随手一抛,在半空中划了个完美的曲线,正好落到张开的嘴巴里,吧唧个不停。

“郭武,你正经点。”

见不惯他这目中无人的高调行为,另一边的女性长辈压着火气冷冷提醒,“这里是百鬼其出的幽域,可不是陛下纵你无度的大武王朝,你撒野耍泼也看看场合!”

“我就吃个桂圆子,怎么就撒野耍泼了?”少年振振有词,“不同人有不同人的吃法嘛,师叔我知道你上了年纪,需要泻火,但你也不要老是逮我念经啦,这对其他师弟师妹很不公平的。”

他还冲着附近的女修们无差别放了个媚眼。

有人害羞掩面,有人大胆回应,气氛倒是多了几分旖旎。

“你——”女性长辈恼怒不已,被同行的人按住了肩膀,笑呵呵打了圆场,“鉴清长老,还是正事要紧,这个臭小子等回去之后再教训也不迟!”

回去之后他就是大武王朝的宝贝疙瘩,还能教训得了吗?

女长老恨恨瞪了少年一眼,见他还在死皮赖脸讨女孩子的欢心,冷笑更甚,“年纪小小就知道惹桃花,早晚要栽在女人的手心里。”

“师叔你就是嫉妒我受欢迎。”

少年笑嘻嘻,浑不在意,又剥了一粒桂圆,吊儿郎当抛向半空。

隐约间听见一声通传,好像是正主终于到了。

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除了赴约的宾客,所有的人跪下了,双手交叠放在地上,额头正紧紧抵着手背,是幽族迎接至尊的最隆重礼仪。郭武咬着甜丝丝的桂圆肉粒,漫不经心转了个头。

帝后皆是一袭血衣,相携而来,衣袂翩飞,宛如一株并蒂红莲。

在场的客人很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女修士心肝乱跳,光顾着注意幽域之主去了。至于男人们,则是对幽后面纱下的容貌产生了疯狂的遐想,单是那一双眼尾微翘、顾盼神飞的丹凤眼,流光转瞬间就能将魂魄都勾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幽后看到了过道上的狼藉,轻缓地问。

她红唇微掀,柔中带媚的迷离腔调,婉转又多情,好似痴缠着情郎的呢喃软语。

没有添油加醋,侍女如实照说了。

仙门修士原先还镇定自若,等幽后那双勾魂的凤眼挑上了他,坚硬的心肠霎时就温热起来了。

“这么说,阁下是觉得我幽族轻慢了你?”

琳琅笑意盈盈瞧着人。

美色当前,修士差点就改口了,但他想起自己身上的任务,依然坚持方才的说法。

幽帝眼神一暗,正要出手。

“滋!”

修士的脑门开了血洞,一注鲜红蜿蜒而下。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喉咙涌出了更多的血沫,把雪白的衣襟染成了一片狰狞的血污。

“既然阁下分不清盛情与怠慢,这上路酒也不必喝了,别是浪费了。”

唰的一声,洞穿额头的香扇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里,那扇面上一滴血也没有染上,干净如昔,也叫众人不寒而栗。

这幽后虽是天魔族的未来女帝,却跟幽帝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修炼狂,鲜少与外界接触,众人也不曾听闻她手里的血案官司,没想到,这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新婚第二天就能毫无顾忌开了杀戒。

相对众人内心的不平静,天魔族的祭司们倒是表示了不同的赞赏神情,他们的少主早就该如此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幽族的仆役训练有素,琳琅刚收手,侍女们飞快抬了尸首出去,换上新的毯子,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家都心知此回交锋是仙门落了下乘,视线就不由得带了点幸灾乐祸,落到了仙门之中的剑门与逍遥法天。剑门千年之势,是当之无愧的仙门魁首。而逍遥法天,以恣情随心入道,但根基上始终差了前者一筹,很憋屈做了万年老二。先前那倒霉的修士就是逍遥法天的人。

剑门孤傲,这次仅仅是来了三个人,副门主跟长老,以及剑门炙手可热、天赋绝伦的首席大弟子玉无雪,天生重瞳,天生剑心,仙门年轻一代无可争议的首席强者。

出奇的是,双方都保持了沉默。

面对试探,幽后的下马威又快又狠,态度已不言而喻。

最先出声的是剑门的副掌门,青衣长剑,飘然若仙,“本门洛书已显先兆,太平古国的遗迹出现在十万禁山的西面,离它现世不到百年了。”

座下神情各异,收到风声的也不少,他们之所以出动这么多的强者赴这场婚宴,除了给幽天帝的面子,更多的还是打听一些有用的情报,好从中分一杯羹。

太平古国曾是上古时期的第一王朝,繁华鼎盛,连超凡脱俗的仙圣也难以抵抗这出桃源的魅力,纷纷脱离仙籍,心甘情愿成为其中的居民,极大动摇仙族的统治地位。

最终仙族联合妖族和魔族,将富庶的太平国夷为废墟,然而王朝至宝,十方太平书却不知所踪。

据传是太平国的女帝战败后,男帝使用傀儡术,替她身死,而女帝则是携了一卷十方太平书以及太平古国的一方圣土金坛不知所终。邪门的是,太平古国的遗迹千年就出现一次,修真界的强者人马大批出动,但大多数皆是有去无回的结局。

这个传说比六百年前的万佛之死更令人恐惧,毕竟后者是昔年旧事,而佛门也逐渐走出了阴影,重新建立了众生的信仰。

曾经有修真界的领袖认为这是修士对洞天福地的贪心作祟,为了回避太平古国带来的灾难,用法宝掩盖古国的活动踪迹,结果那一次死伤人数堪称史上之最,修真界一片生灵涂炭,过了五百年都没有恢复元气。

久而久之,大门派也琢磨出来了,这古国的出现好比一场河神新娘的祭祀,要是没有足够强大的祭品,它一发怒说不定就大开杀戒。

但修真一途,图谋的是天地同寿,谁也不想白白把脖子送上给人宰,于是每回太平古国现世,修真界原本闹得不可开交的圣地很默契地放下成见,齐心对外,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的大局商讨。

前面讨论的还很顺利,众人纷纷表示愿意齐心协力。

等到了利益分配的环节,这气氛就不太美妙了。

琳琅这边有幽帝的据理力争,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侯表明自己的立场,剩余的时间,蛊惑众生的妖后一手支着腮,慢悠悠掠过场上的青年才俊,被她扫过的人不自觉挺直了腰杆,发言更是不自觉变得“正义凛然”,一副要为民除害的侠士形象。

她要是看得有趣呢,视线就停留久了些,那眼波脉脉流转着,难免叫人心旌神摇。

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强者们斜了眼那个长得也不怎么样的寒碜修士,为了争夺幽后的注意力,大声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时间场上吵吵闹闹的,争论了半天男人们光顾着争风吃醋去了,也没讨论个所以然来。

幽后再度成为全场女性的嫉妒对象。

等到散会之后,剑门副掌门带着师弟下去休息。

刚过不久,数个衣着精美的侍女低了头,提着木制食盒而来。

“这是什么?”旁边的胖长老嘴快问了一句。

他们刚从酒宴下来,又送吃的来?

这幽族不会又想用老鬼头酒这玩意儿来恶心他们吧?

领头侍女福了福身,“主人说,剑门贵客远道而来,怕是吃不惯此间的饭食,特意命奴婢们烧了几个家乡的饭菜送来。”

胖长老看着侍女们离开时飘飞裙角,白衣配红环,倒真有几分仙子的姿态。他不禁啧了一声,“这天魔族可谓是男人的温柔乡,连一个婢女都是倾国倾城的美色,这主人岂不是要祸国殃民生灵涂炭?”

“无岸。”副掌门淡淡唤他的名字,“一个月的桑落酒。”

胖长老顿时垮下脸,“师兄你出手要不要这么狠啊,我就是说说而已啊,而且我也没说假话啊,那位的确是天上绝色。”他赶紧拉出身旁的师门之花做挡箭牌,“无雪,你也这样觉得的吧?她那眼睛就跟钩子似的,是个男人都扛不了多久啊!”

师弟面无表情,“那是你,不是我,我只喜欢剑。”

胖长老哇了声,下意识回了句,“难怪师弟你嫁不出去。”

师弟面无表情,“两百九十岁的童子身没资格说这话。”

胖长老:“……”

很好,今天的师门一枝花依旧毒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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