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侍女们四处奔走,正忙着给未来的小太子挑衣裳。

幽后着了红衣,歪坐在椅里,乌发散落到衣襟的花纹上,一双含情凤眼潋滟挑着,好似要浸出漫漫的春水来。她手里捏着一把小扇,纤纤细骨,分外妖娆。

林嫣然跟着幽帝进了殿内,就看见了这媚态天成的一幕,她心里暗想,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勾三搭四的坏女人!

琳琅听见脚步声,眼皮一撩,没有错过跟在幽帝身后的女孩子。

唔,主要是男女主的颜值相差太大,一个俊美妖孽,一个勉强称得上是清秀。不过修真界的美人满地都是,看多了也就不新鲜了,男主们吃惯了满汉全席,就爱这种容貌平凡又倔强好奇的咸菜小妹。

像琳琅就不这样,她一心一意专情得很,自始自终都对好看的小哥哥爱得深沉,还总想来个辣手摧花,所以男主长得再帅也是没办法令她心软的。

她含笑着起了身,像往常一样,温柔妥帖抚上了丈夫的手臂,完全无视了林嫣然,可把这位倔强的女主气得浑身发抖。在林嫣然看来,这个女人不仅坏,还脸皮厚,竟然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夫君今日回来得怎么这般迟?”琳琅捂了捂丈夫的手心,冰得很。她不着痕迹掠了一眼,男人苍白的手背上隐隐显露出青筋,象征着某种欲来的风雨。

“你们先退下。”

幽帝侧过脸,让侍女们下去了。

琳琅很从容站着,背脊挺直,没有半分的慌张,那双细长的勾人的狐狸招子眨呀眨的,狡猾地迷惑帝心,“夫君,你的手太冰了,妾身替你暖一暖。”

暖你个鬼!林嫣然的心肝脾肺一瞬间就原地爆炸了。好在她选中的男人是理智的,并没有上这狐狸精的勾当,伸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哎呀。”琳琅并未生气,而是媚眼如丝地问,“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殷侍衣的视线从她芙蓉面移开,落到她还未显怀的小腹上,眸光晦涩,“这孩子是谁的?”

“夫君在说什么?”

幽后歪了歪头,示意自己听的不太真切。

殷侍衣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

“孩子是谁的?”

只见妻子诧异扬眉,然后是委屈的眼神,拧了他一下,“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难道还是我自己塞进去的不成?”

女主见恶毒女配还在试图狡辩,当即不能忍了,冲着琳琅噼里啪啦放炮,“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瞒谁呢?那一天晚上是我给陛下解毒,是你突然闯了进来,不但威胁我,还划伤了我的脸!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可恶的人!”

而且,她是琳琅的贴身小婢女,什么端水啊洗漱啊都是她来做,林嫣然很清楚那天晚上琳琅就是扶了人回去,根本没有做什么!想到这里,她心里也是甜蜜极了,听别人说,幽族少主未成亲之前专心修炼,根本不近女色,她竟是他唯一的女人!

林嫣然感到异常满足,浑身暖洋洋的,连对琳琅的怨气都消了一些。

女主人没理会小婢女的凄惨控诉,转头看男主,眼里泛着粼粼水光,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怎么,你信她,不信我么?”她的演技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准,微微蹙眉演绎出了百般隐忍。

殷侍衣抿紧唇线。

幽后期待的神情僵滞了一瞬,像是不可置信。

面对夫妻决裂这一幕,林嫣然看得目不转睛,感觉心里舒畅了不少。终于给她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吧,她也会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你……”

泣音硬生生哽在喉咙里,幽后似乎不想让人看见她的失态,她掩饰般转过了身,泪珠子却骤然跌落,淹着胭脂粉黛,像是疾风骤雨过后饱受摧残的花朵。

殷侍衣心头一跳。

在他面前,妻子向来明艳活泼,还不曾露出这种哀伤的神情。在这一刻,怜惜压过了愤怒,他不禁抬手握住她的双肩,将人拢回自己的怀里,语气软了三分,“假若你没骗我,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话落,他目光冷冽掠过告密的小老鼠。

沉厚的帝王威势让林嫣然不自觉抖了几下肩膀,莫名生出心虚的感觉。

琳琅伏在男人肩头,哭得嗓子嘶哑,眼尾晕开楚楚可怜的红色,“妾身、妾身也不知道。”她的下巴抵着殷侍衣的肩膀,将火引到女主的身上,“嫣然,本后自认待你不差,你做错了事,也是本后一次次庇佑你,你为何要如此诬陷本后,离间我与陛下的夫妻情分?”

不等林嫣然反驳,她又幽幽地说,“再说,本后才是陛下的双修伴侣,而在婚礼当晚,你一个婢子不好好守着门,反而偷偷摸摸跟着陛下去了域界,还趁着陛下神志不清的时候胡来,这一切,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本后很怀疑你是别的圣地派来的奸细,破坏帝后感情,好让幽域分崩离析,做了他人的盘中餐,是不是?”

林嫣然敏锐察觉到男人的冷意,涨红了脸,“你血口喷人!我才不是奸细!”也顾不上尊卑礼仪,她急急扯住殷侍衣的衣角,用无辜的眼神证明自己的明白,“她在说谎!为了脱身栽赃陷害我!你不要信她!”

琳琅并不理会女主,仰着脸,眼儿红彤彤瞧着正主,“夫君,你也这么认为的吗?”颊边还盈着泪光,衬得红檀小唇愈发柔弱可欺。

殷侍衣心肠再硬,也被她揉成了水,他手指曲起,轻柔擦拭着妻子的泪痕,尾音沙哑,“我信你,别哭了。”

对方愣了愣,紧接着弯了眉眼。她就像个孩子般,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喃喃地说夫君真好。殷侍衣也揽住了她的人,大掌抚摸着那柔软的发丝儿,心里多了几分连他也说不清的庆幸,隐隐的,他甚至不想过多追究这件事。

林嫣然傻眼了。

就、就这样简单的和好了?

坏女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靠几滴眼泪,就让男人回心转意了?

“妾身有罪,纵容出了这么一个背主的玩意儿。”琳琅面容苍白,一副温柔小意任君责罚的模样,“依夫君看,这乱嚼舌根又污蔑你我的奴隶该如何处置呢?”

“这不怪你,是她心太大,幽域装不下她。”殷侍衣摩挲着她的耳垂,“让她去受一受厉鬼之刑,倒也不枉费她这番离间你我的心思。”

林嫣然正绞尽脑汁要扳倒琳琅,冷不防听见男人说的这句话,惊得鸡皮疙瘩都冒遍了全身,极度的恐惧让她差点没晕过去。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大声尖叫,急促地喘着粗气,“要去也是她去!——她才是背叛你的人!”猛然间,在生死关头她想到了什么,因为害怕而发白的脸有了丝丝红润,“对……对了!还有过去镜!我可以证明的,那天的确是我跟你在一起!过去镜是不会说谎的!”

林嫣然的话越说越顺,兴奋得战栗不已,嘴唇哆嗦。

她怎么把那件法宝给忘了?

过去镜就跟现代的录像一样,能够显示过去的事情!

琳琅听了,动作一顿。

她想起了心腹的汇报,说林嫣然有次端茶,被逍遥法天的太上长老看了一眼,只因她长得很像亡妻。当天晚上,太上长老睹物思情,喝得酩酊烂醉,林嫣然正好从回廊走过,被太上长老看成了亡妻,一把抱住,对她深情述说自己多年思念的苦闷。

林嫣然被对方的真情感动了,就没有推开人。

接下来糊里糊涂又顺理成章的,两人玉成好事。

然而琳琅也没有想到,隐形大佬这一回出手这么阔绰,不仅恢复了她的脸,还把过去镜送给了女主,这可不是剧本初期里该出现的宝物。

琳琅琢磨着,也许是天道看女主的运势被她压得黯淡无光,混得有点惨,于是就给她送了一阵及时雨?

林嫣然初次使用宝物,凭借的还是太上长老留下来的一道法力,一面与琳琅未来镜相似的水镜在半空中凝成。

“这是过去镜!飘渺仙尊的亡妻法宝怎么会在你手上!”

琳琅惊讶瞪大了眼,还着重咬了亡妻两字。

殷侍衣眯起了眼。

而林嫣然双颊一红,想起了那个醉醺醺仍不失俊雅的美大叔,以及缠绵时他一遍遍在耳边唤她娘子的深情。因为女主走的是傻白甜的路线,并没有意识到琳琅给她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边是醉玉颓山的美大叔,一边是风华绝代的年轻帝王,林嫣然的心迅速偏向了后者,她从粉红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做贼心虚看了殷侍衣一眼,当她的目光转到了琳琅的身上,看到她不可思议的脸色,立马舒坦了,略带得意开口,“这是飘渺仙尊离开前送我的礼物,能够回溯过去的时间。”

接着,她羞答答垂下了脖子,“陛下,那、那我就重现那日的事了。”

殷侍衣的眼神薄冷。

不多时,过去镜回溯到半月前的晚上,里面映出了一幕幕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林嫣然耳朵红得滴血,埋下脑袋,又禁不住偷偷窥男人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让她失望的是,从头到尾,对方吝啬流露出半分的波动,面无表情看完了全程。

唯一能感知他反应的是琳琅,她原本是靠着他的心口,渐渐的,心跳声愈发缓慢。

那过去镜还回放了琳琅是如何褪了他的衣衫,在自己的身体上伪造两人一夜荒唐后的痕迹,她的手段相当熟练,显然是早有预谋,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她说了谎。

从一开始,那就是个陷阱,专门针对他的陷阱!她说喜欢他,想留在这里,想为他延续血脉,都是骗他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这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缓缓的,一双毫无情绪波动的黑眸,钉在了琳琅的皮肉上。

琳琅微微笑了,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漫不经心抛出一句,“若你执意想知道,问问婚礼那天晚上来的宾客不就知道了吗?”

林嫣然傻乎乎地想,这又关宾客们什么事?

但聪明人听懂了。

于是——

心跳声完全没有了。

男主这是被刺激狠了,要变嗜血狂魔了吗?

琳琅眼睛一眯,当机立断远离危险源头。

殷侍衣的功法继承了百鬼幽族的歹毒阴狠,一直为众多圣地所恐惧,害怕他哪天完全失控,沦为一具弑杀傀儡,琳琅从来都不怀疑男主的杀伤力。长乐宫设下了重重封印,全是为了男主准备的,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然而,这次她失算了。

琳琅还没有来得及启动机关,让男主跟女主相爱相杀,只觉腰身剧烈一痛,被卷进了一个阴寒无比的东西里面,勒得骨头咔咔直响,那力度大得让她近乎窒息。

一双硕大惨绿的蛇瞳阴阴盯着她。

血红信子的涎水往下淌着,粘稠至极,散发着腥臭难闻的味道,滴答滴答地响着,古怪的寂静中分外刺耳。

琳琅:“……”

完了,撩拨太狠,把男主的蛇身刺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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