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颇具口才,其实,哪怕摇光是个哑巴,海盗都找家里来了,唐惜春去海上之事,已是木已成舟,不可阻挡。

因为,不论是蜀太妃还是海盗,唐家都惹不起。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唐盛心情郁郁,尤其每当唐盛看到唐惜春与摇光没心没肺的有说有笑时,唐盛总是难忍手心发痒,恨不能立刻捉了唐惜春揍一顿。这个混小子,简直没一刻叫他省心的!

唐盛不得不找唐惜春,与唐惜春明言他此行的危险,“海上的危险都来自于老天爷,真运气不好翻了船,那是阖该命短,又有许多人陪葬,倒也没什么可惜。更大的危险来自远航回来,如果海盗想独占星位之术,必然会杀你灭口。当然,若有人不放心你会不会将此法外泄,咱们一家子也会给海盗整死。”

“不可能的,有师父呢,难道他们也能将我师父整死?”

唐盛叹道,“难道你很了解蜀太妃吗?研究星位术之初,你肯定不知她与海盗有所联系吧?事实上,怕你根本不知道这事儿是海盗托她做的?”

“后来,师父也告诉我了。”唐惜春沉默片刻,道,“这是件机密事,先时都不知成败,告诉我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是孤儿,爹你也不是任人宰杀的性子。这次远航,起码得一二年才能回来。实际上,星位仪的用法,只是研究出来而已,但是,准确与否还得有待我来验证。现在,会用这种方法的人只有我跟师父,最终的准备用法,得由我来传授给摇光他们知道。除非我安全的回到成都府,见到你们,不然,我是不会把星位之术告诉他们的。”

唐惜春也不是真的白痴,许多事,他也考虑过。

听到这话,唐盛微微点头,“这两年,起码我能安排一二。还有,你的危机,也不只是来自于摇光他们。你还得明白,一旦你有了这位海上定位的方法,那么远航会带来的巨大利润,其他的海盗也会眼红。”

唐惜春嘀咕一句,“真是匹夫无罪,怀孕有罪。”

唐盛忍无可忍,给了唐惜春后脑勺一巴掌,“是怀璧其罪,蠢才!”

唐惜春摸摸后脑勺,极是不满,“你别有事没事就骂我蠢,人家海盗就有眼光,要请我去他们那儿做官哩。”说到这个,唐惜春颇是沾沾自喜。

唐盛气个死,骂,“那不过是糊弄你,傻子,不要当真。”

“不会啊,我看到摇光觉着很亲切啊,跟惜时似的,黑不溜秋的。”唐惜春笑,“爹,你说,我去海上会不会也晒黑啊。”

唐盛道,“能有条小命回来就好,还管你黑不黑的。”

唐惜春眼睛一亮,笑问,“你这是同意我去啦?”

唐盛讽刺,“你都把海盗带回家来,如同将刀架到我脖子上,我敢不同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觉着摇光人还不错,才把他带回家的。”唐惜春笑,“摇光虽然有些黑,不过,他念过书,还会对着月亮太阳的做两首酸诗。以前我都以为海盗是那种天天拿着大刀砍人砍得血淋淋的家伙们呢,不想摇光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不说,我真不敢相信他是海盗,才带他回家给老爹你看看的。”

“还有一件事,我觉着挺怪的。爹,你说他们海盗哪儿来的路引呢?而且,他还这样大摇大摆的行事,半点不怕官兵。”

唐盛道,“他家家主与太妃相熟,路引有什么难的。”

唐惜春道,“看来,朝中有不少人都跟海盗有来往呢。爹,你只管放宽心,那么些人同他们打交道,也没见谁就死了。再说,我闲来给爹你相过面,你绝对是高官厚禄的面相,命中多子多孙,寿终正寝的。”

唐盛笑,“唉哟,你现在还会相面了?”

“那是。”唐惜春臭美道,“我的本事,凡夫俗子是不能明白的。”

唐盛不理会唐惜春的瞎臭美,道,“这次我同你一道回上清宫。”不亲自见一见蜀太妃,唐盛是不能放心的。

唐盛俊美高大,颜很过关,在成都府这几年,蜀太妃对唐盛的印象不差。

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最终唐盛从上清宫出来时,脸色倒还从容,也正式应允了唐惜春出海之事。只是,原本是预备阿玄同唐惜春一道去的,又添了唐惜时一道前往。

唐惜春十分担心,跟他爹商量道,“还是别叫惜时去了,都搁一条船里,万一出事,俩儿子都玩儿完,还是叫惜时老老实实的科举吧,今年他该秋闱的。”

唐盛道,“阿玄毕竟是女孩子,你又没个脑子,叫惜时跟着,我稍稍放心。还有,这就要走了,你少乌鸦嘴!”也不忌讳。

“我不想耽误惜时的前程。”唐惜春道。

唐盛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傻瓜一样的被人算计了,用得着耽误惜时的前程吗?”

“不叫他去不就成了吗?你也不要总怪我,以有心算无心,我又不像你们这样心眼儿多。”唐惜春道,“你别总说我傻,这都是命,不然,怪也怪你没把我生的聪明些。爹,惜时以后是要做大官的,叫他陪我出海,一耽搁就好几年,实在可惜。”

唐盛将手一摆,“也不单是为了你,你别多问,惜时是一定要去的。”

唐惜春叹,“本来我自己都顾不过来,现在又要照顾惜时,真是觉着压力大。”

唐盛不客气道,“不定谁照顾谁,你只管看星象,别的事交给惜时就行了。阿玄是女孩子,去不去的都不要紧。”

“叫阿玄去吧,我跟她从小没分开过,也叫阿玄长长见识,我还没见过海外是什么样子的。如果真到了蓬莱,爹,我回来接你们,咱们就一道到仙岛享福去。”唐惜春颇有些想像力。

唐盛揉一揉眉心,千万叮嘱唐惜春,“出海的事,谁都不要说。叫有心人知道,咱们一家子都不用活了。”

唐惜春正色应下。

唐惜春唐盛阿玄走的悄无声息,唐盛随便寻个理由搪塞了唐老太太,三人拿着另办的路引同摇光等人去了东南沿海,沿路未做停留,到了摇光他们居住的岛上后,还有一行人来码头迎接他们。

这些人都晒得肤色微棕,其中打头一人问,“路上可还顺利?”

摇光没多说,道,“很是顺利。”

唐惜春走在宽阔的青砖路上,看远处不少男男女女来看热闹,笑,“摇光,你们这里人穿得跟我们也挺像的。你怎么不介绍这位大人与我们认识?”

摇光只得道,“这是开阳。”又对开阳介绍了唐惜春一行。

开阳很是认真的给唐惜春行了一礼,道,“久闻大名。”知道唐惜春年纪轻,却不知生得这般出众,人又随和,开阳对唐惜春第一印象很不错。

唐惜春还礼,笑问,“你们的名字都是以北斗星命名的啊,你们家的家主也懂星象吗?”

就是说话太直接了。开阳道,“家主不通星象。”

唐惜春恍然大悟,“啊,北斗星绕紫微星四季旋转,紫微星常被视为帝星,难道你家家主名字叫紫微吗?”

“那倒没有。”开阳心说,寻常搞些研究发明的人都沉闷的很,怎么这位费了血劲请来的家伙这样活泼呢?

唐惜春摇摇头,“名字什么的倒不打紧。只是看你家家主给你们取名的规律,定有反意啊。怪道做了海盗呢。”四下扫量,“你们这岛挺不赖的,你家家主也算海外称王啦。”

唐惜春恨不能堵上唐惜春的嘴,摇光心道:看来是不能放这小子回去了!

开阳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大人请上车,我等已备好住处。”

唐惜春欢欢喜喜的带着阿玄同乘,唐惜时坐后面的车,唐惜春还将竹帘卷起来,对着外面好奇行注目礼的岛上居民微笑摆手,也有人叽哩咕噜的说着唐惜春听不懂的话,唐惜春笑,“原来他们不是汉族人哪。”

阿玄道,“摇光他们是汉人。”

唐惜春道,“他们这是占了人家的岛,当了岛上的大王。唉,可怜见的,鸟占雀巢啊!”

阿玄纠正,“大爷,是鸠占雀巢。”

唐惜春呵呵笑,“哦,原来那字念鸠啊,我一直以为念鸟呢。”

第二辆车的唐惜时:……

开阳与摇光带着侍卫在外面骑马,他不禁扫了摇光一眼:这真是传说中精通星位之术的天才星象大家唐惜春大人吗?不会请错了吧!怎么听着像个文盲啊!

摇光亦深觉丢脸,不过,唐惜春的专业素质是无庸置疑的,所以,他平静的回视了开阳一眼。

开阳听着唐惜春已经在车里嘀嘀咕咕的跟阿玄商量起岛上吃食的事情来了,因为他就在唐惜春车子旁边骑马,唐惜春又将车窗的细竹帘拉了上去,开阳实在不好装聋子,便道,“席大人,我们岛上也有几样别样风味。待大人到别宫之后,天枢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这也是先前商量好的,不好叫破唐惜春的名子,便取中间一个惜字,称他为席大人。

唐惜春笑,“是吗?那太好了,一定要上一些你们岛上的风味啊。你们家主不在吗?”怎么是天枢招待他,这让唐惜春有些微微的不满意。

开阳笑,“家主有事并不在岛上,事务皆由天枢总领,席大人莫要见怪,家主已经吩咐我们好生招待大人。”

唐惜春稍稍接受这个解释,道,“只要不是避而不见就好,不然,我千里迢迢的过来,你们家主见都不见我,我倒是没什么,家师脸上无光。”

说是个大文盲,也不是很好对付啊。开阳连忙道,“席大人莫要多想,家主绝不是这样的人。家主惜才如命,极是重视席大人的到来。”

唐惜春笑,问,“你们这个岛叫什么名字?”

“家主名杜若,此岛以家主的名字命名。”

“杜若岛啊。”唐惜春道,“你家家主喜欢杜若花吗?”莫非是个女人?这娘娘腔的名字哟。不会真是个女人吧?唐惜春十分怀疑。

开阳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杜若岛的建筑与大凤朝并不大相同,多以轩室为主,屋里铺着地板,大家跪坐着说话,连一张椅子都不见。倒是这里的小侍女生得白白嫩嫩,乖巧极了。

唐惜春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实在受不了跪坐着让侍女给他擦头发了,不禁问,“有没有马杌给我一个也行啊?”

小侍女用柔软的布巾轻轻的包住唐惜春的长发,汉话很生硬,“马杌?公子,那是什么?”

“椅子,有椅子吗?”

小侍女点点头,唤了另一位侍女进来。

如此,唐惜春才争取到了一把椅子。

摇光在议政厅同天枢交差,“已经在别宫安排着住下了。”

“怎地耽搁这么久?若不是每日收到你的消息,我以为出事了。”天枢问。让摇光直接到蜀中去,不是没有风险的。

摇光叹道,“唐惜春娇气的很,除非天气凉爽,否则死不骑马。热的时候还要给他去买冰,要不是……”要不是非他不可,摇光早砍了唐惜春八百回了。

天枢道,“平安回来就好。有才之人,难免傲倨。”

开阳笑,“唐惜春可半点都不傲倨,你见了就知道,他很好相处,就是性格有些奇怪。”

摇光道,“早知道叫你去接他。”还好相处?那是没见过唐惜春娇声娇气的欠扁样!简直能把人气死!

开阳道,“行啦,你最好跟他搞好关系,到了海上还得用他呢。对了,那个唐惜时是唐惜春的同胞弟弟吗?长的可不太像。”一个翩翩贵公子,一个矫健强壮,看模样实在不像一个娘生的。

摇光道,“唐惜时是唐知府的义子。”

“难怪了。”开阳笑一笑。

一时,便有别宫侍从官前来回禀,“席大人住不惯别宫,席大人说,睡觉一定要有床才行,千里迢迢的来咱们岛上,竟叫他打地铺,实在太失礼了。”

摇光问侍从官,“难道你没跟他说咱们这里的风俗?”

侍从官愁眉苦脸,“说了,席大人根本不信小人的话,还说小人糊弄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天枢道,“摇光,你让他搬到主上的宫里去吧。”

“这怎么成?主上虽不在,也不能叫那白痴占了他的屋子啊。”这议政宫,也只有主上的房间是按大凤朝的样式布置的。

开阳笑眯眯地,“这可真是鸟占雀巢了。”

饶是摇光冷着一张脸,也张开阳逗乐,“算了,反正他也享受不了几天,到了海上叫他挑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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