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溜烟冲到他面前,却在他心一紧以为她会撞到他身上时,猛地刹车,站定。

他眸子又黑又静,随意地睫羽一垂,把她尽收眼底。

普通的棉布长裙,像回去单纯可爱的学生年代。不染尘埃,清汤挂面。她头发有些湿,黑白分明的眼睛,活泼又好奇地看着他,嘴唇轻轻抿着,唇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小欢喜。

夜色把她的脸衬得像稀有绝美的玉,一捧就会细碎。

她欢快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怎么这时候过来?”

“你明天新工作上班,送点就职礼物。”他递给她一个粉色的盒子,小小的,缎带系着,包装精致。

“不过是打杂,说什么就职?”她瘪瘪嘴,心里却甜蜜。

“可以现在拆开吗?”

“嗯。”

白色的名片夹,简约大方。她欢喜道:“好漂亮,不过,重回最底层,不会有名片啦!”

“以后会有的。”言格说,“不管做什么工作,甄意都可以做得很好。”

甄意微微一愣,原来是来送鼓励的,心瞬间柔软下来,舒心又惬意。

“谢谢啦。”她笑呵呵说完,一时竟没别的话可说。或许太开心太放松,只看着他就好,脑子里也搜刮不出话题来。

他也安然,就这样无所顾忌地看她,看她笑靥如花,看她风吹细发,就这样淡定自若,丝毫不尴尬,面对面相互看了几十秒。

夜风沉醉,鸟儿振翅。

甄意问:“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甄意说:“啊,我准备请你吃消夜。上楼去好不好?”

又撒谎。他细细看她:“嗯,不用了,谢谢。”

甄意知道骗不过,又殷勤道:“这么晚了,开车回去多累啊,不如去我家借宿。我的床很柔软呢。”我也很柔软呢。

他了然:“嗯,不用了,谢谢。”

甄意没好气:“那再见。”

“好。”他礼貌地点头。

甄意腹诽:好你妹!然后,两人都没动静。甄意语气别扭:“走啊你,怎么还不走?”

他不太自在,抿抿唇,说:“看你进去,我再走。”

啊……这样……她低低地“哦”一声,很窝心,转身慢吞吞离开。心里,幸福满溢。

把玩着名片夹,发现里面有张名片,抽出一看,檀香木箔,刻了两个墨蓝色的字,他的字迹,清隽沉然:甄意。

背面一行,“彩虹也说她不可思议”。

彼时,她已走进大厅,回头望,他还立在车边,清姿卓然。他在守望,等她回头。

真好。

K城电视台社会新闻部的人对甄意并不陌生,她曾数度是他们的采访对象。

此番是来陈默手下做记者,非常厉害的栏目编导。陈默性格鬼怪,见面第一句话是:“能就你这几个月的管制生活做一档节目吗?题目叫悔不当初。”

甄意:“……”

上午熟悉业务,下午就被派去找器官捐赠素材。目的地:第三医院。第一个联系人是安瑶。她很配合。但这几天工作太忙,只能边走边说,大致介绍器官捐赠和移植现状。

她人淡漠,说话平静没起伏,不知是不是医生的耐心安宁,听着莫名舒服。

甄意想,自闭的言栩喜欢她,一定有她的好处。

安瑶忙得脚不沾地,常有病人护士打扰,甄意不耽搁,很快离开。联系人还有三个,被奇妙的命运联系到一起。

徐俏,二十五岁,女,急性白血病,等待合适的干细胞,几率二十万分之一;

淮生,二十六岁,男,尿毒症,等待肾源,合适配型比率不低,但供求比万分之一。

许茜,二十五岁,女,先天性心脏病。

“那天护士推我去草地上散步,风很大,吹掉了假发。有个男孩经过,帮我捡起来拿到水边洗。他叫我美女。哈哈。”徐俏坐在窗边,和甄意讲起旧事,脸因疾病而苍白,笑意却格外纯净,“以前也有人叫我美女,可光头后就没了。假发湿了,他给我纱巾,波西米亚风,包在头上漂亮极了。当然啦,漂亮极了是他说的。我可不好意思。”

“就这么认识了?”甄意问。

“嗯。就这么认识了。”徐俏拖着腮,含笑,“护士说他叫淮生,尿毒症,靠肾透析维持生命。我说他长得真帅,护士说幸好你没在他透析前看到,那时他是肿的。哈哈。”

她笑声爽朗,甄意也忍俊不禁。

“第二次见面,他送我彩色的假发。你看,天蓝色戴着可漂亮了。”她指自己的头。

甄意刚给她照过相。徐俏皮肤极白,一头淡蓝色的头发,像漫画里的异国少女。

“还有别的颜色?”

“粉色绿色都有,我最喜欢白色。”徐俏拿出白色换上,一瞬间变成雪国仙女。

“真漂亮!”甄意感叹。

“是啊。”徐俏爬到床上坐好,“淮生送我白色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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