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无孔不入,带着动物内脏的血腥味苦涩味,灌进她的口鼻耳朵。

空气!她竭力想呼吸,却眼睁睁看着口中的空气化作泡泡浮出水面。肺部焦灼烧痛,她需要空气,可每次呼吸,涌进去的却是更多的水!

她拼命挣扎,池子里扑腾作响,水花四溅。男人全身的力量都摁在她脖子上,她眼睛模糊了,只看得到池底密密麻麻漂浮着红色的心。

窒息的感觉叫她全身扭曲。她的胸腔要爆炸!

她抓着刀,反手去划他的腿。这次他敏捷地躲过,甄意立刻浮出水面,跪在水边,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口都火辣辣地灼烧着呼吸道。她双手紧握成拳,屈辱,羞愤,痛苦得想哭。

她努力忍住眼泪,抬头却看见淮如绑在林警官的柜子的背面。她此刻没心情管她,四处寻觅安瑶的踪影,她一定在白帘子后面。

果然,许莫摁下开关,帘子拉开,对面……甄意惊愕。

许莫是许茜的孪生弟弟,因为许莫的伯伯无法生育,许莫的爸爸把婴儿时期的许茜送去伯伯家当女儿。

许莫家在市中心的一栋高档酒店式公寓楼里,面积四五百平方米,俯瞰整个繁华市中心。城市的夜景格外璀璨。

许莫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掩面叹息。

女警官耐心地询问许莫有没有别的去处,平时待在哪儿,他的父母答不上来。

许莫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不像一般男生的房间,没有篮球美女,也没有汽车模型。倒和言格的房间很像,只有一整面墙壁的书。举目望去,全是医书。

言格检查他的抽屉,望远镜,口罩,胡子,墨镜。——跟踪。

开衣柜,几件普通低档的衣服在高档衣里格外显眼。——跟踪。

翻开相册,家族间的照片被剪得稀烂。——不和,仇恨,不公。

床头有一个大相框,放着罗马神话里月亮神阿耳忒弥斯和太阳神阿波罗的裸身画。——姐弟,情感。

走去书柜旁,拿起几本翻看得最旧的书,讲医疗器械的保养与维护,书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他不仅简单地幻想换心脏,已有非常系统且规范的研究。

言格合上书,走去客厅,道:“他需要一处非常大且足够隐蔽的地方进行实验。不止一个操作台和一把刀,他所在的地方能装纳整个手术室,ICU室,能容纳下他所有的手术工具和照护工具。”

许莫的父母捂着头:“我们也想阻止他,可很抱歉,我们是从内地来的,在这里并没有购置其他房产。虽然有厂房或建筑地,却看管很严,不可能让他胡来。”

言格沉默了一会儿,说:“陈警官,请立刻让信息科工作人员查询医疗系统外,近几年连续购买心脏类药物、手术消毒药、手术器械的个人及公司。也请卫生部门调查医疗系统内重大器械的置换销毁回收情况。”

许莫的父母低着头没动静,可言格捕捉到父亲的手指微僵,母亲的哭声轻了一点。其他人察觉不到,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微微敛瞳:“许先生,许太太,你们知道你们的儿子在哪。”

肯定的语气,掷地有声。十几个人的客厅里,顿时落针可闻。

这对父母仍是低头捂着前额,不表态。

甄意望着帘子的对面,呆住。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子,是精细复杂的无菌工作室,手术室和ICU病房。

标准化的手术台,无影灯,操作台,一整套精密的医学仪器,上边红色的符号跳动,显示着诸如空气湿度细菌数等等的数据。

玻璃房子外围的另一头是工作室,放着一堆堆动物心脏,正是刚才传送带送过去的。

许莫对心脏有非常高级的等级分类,一部分吃掉,一部分用来解剖做实验,满足他对治疗心脏病的各种需求。

安瑶穿着手术服,立在手术台旁,脚被链子锁着,看不清表情。

甄意这才明白许莫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要换心。他原准备杀她,可安瑶说她是护士,救了她。身后,许莫再度拿枪推她的后背:“不要耽误我做手术,马上把捐献者的心脏挖出来。”

甄意回头,强忍愤怒:“他不是捐献者,他是活生生的人!”

许莫说话时,嘴角会奇怪地抽抽:“我妈妈说不能杀人。所以我不杀。你去,把他的心挖出来。”

这什么逻辑?

安瑶做最后的挽留:“许莫你听我说,你没有生病,你很健康。真的。你不需要换心脏。”

“你们骗我!”他咆哮起来,一抽一抽地歪着头,斜着眼睛,目光却笔直,“我的心一直在疼,它要死了。只有一小时了。你们不肯救我,就骗我!我不想死,我要心脏!”

他拿枪抵住甄意:“把他的心挖出来!我要手术。”他不住地颤抖,惊恐万分,“只有一个小时了,再不手术,我会死。”

“啊!”他惨叫一声,用力抓住左胸口,痛苦得面目扭曲,仿佛他的心正被千刀万剐。可握枪的右手毫不松开,逼着甄意往林涵面前走。

她的心却安静下来,站在林警官面前,望着他急切而命令的眼神,微微笑,摇了摇头。

这个女孩如此平静地倔强着。

许莫大怒,走到柜子背后,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铁皮柜子上,震耳欲聋。甄意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淮如脚上的链子断开。许莫示意她过来:“我可以不用你这个人质,也不要她这个护士。你们三个里,我要一个心脏!别惹我。”

淮如手被束缚着,直哆嗦,望着甄意泪如雨下:“我不能死,淮生还要我照顾,甄意,你听他的吧。跟他讲不通的。”

甄意想说什么,又听淮如道:“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平民吗,难道要我们替他去死?”

甄意闻所未闻,气得想笑。她听说淮如是搞科研的,甘于清贫,却没想她竟有这种想法。

“是,他的职责是保护你,但你也不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生命!”

淮如哭喊:“他是警察,他就不该让平民死。”

许莫恐慌道:“谁是警察?”

甄意心一沉,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砰!砰!

两声枪响在甄意耳边炸开,林涵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腹处血水如涌泉一样汩汩流出。林涵极尽痛苦地嘶吼,可声音被胶带捂住,只化成喉咙里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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