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感觉把淮如逼疯,她拼命挣扎,手指往甄意脸上一抓,抠出一条血痕。甄意痛得捂脸。淮如挣脱开,连滚带爬跑去床的另一端,捂着胸口猛烈呼吸。甄意要追上去,却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是刚才摔碎的玻璃瓶。

甄意知道这是言格说的安定剂,助催眠的。“淮如你用这样下作的方法杀人,恶心至极。”

淮如捂着发痛的脖子,一扯绳子,把甄意扑在床上,斥道:“是你们逼我的。”

“你自己是好是坏和别人没有关系。”甄意把她掀下来,狠狠一脚踹向她胸口。

淮如滚去床脚,半跪在床沿,捂着巨痛的胸口,眼神阴鸷。

甄意:“你杀了林涵,杀了许莫。终身监禁已经便宜你。你没资格报复我和尹铎。”

手机又响了:“甄意,你男人电话,快来接——”淮如抓住砸去墙上,手机摔落不叫了。

“没站在我的位置,你也没资格说我。”淮如暴怒,扑过来。

甄意猛踢她,没想她发了狂,硬生生挨她几脚,仍是冲上来掐住甄意的脖子,将她压倒骑坐上去。

落地窗外的风吹得她的头发张牙舞爪像魔鬼,她眼睛瞪得滚圆,要从眼眶迸出,嘴角抽搐,激烈道:“如果我弟弟健健康康,如果世上那么多人有一个帮我一把,我都不是现在的样子。你以为我愿意?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俯视我?”

淮如全身的力气都在手上,死死扼着她的脖子。甄意痛苦挣扎,把淮如的手背抓出满手的血痕。她的肺憋得要爆炸!

她满手血污四处摸,寻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床边的镜子,用力往床头砸。她握住碎片,使尽力气往淮如脸上刺。

淮如脸上划出深深一道伤口,皮肉翻开,鲜血直流。她厉声惨叫,捂住脸。

甄意猛然如浮出水面,空气像不可阻挡的气流开闸般涌入胸腔。她又怒又恨,刺向淮如胸口。

后者弹跳下床,狠扯绳子。甄意一个趔趄从床上滚下去撞到落地窗。淮如捂着喷血的脸颊,目光怨毒如蛇。她抓起阳台上的欧式椅子,朝甄意头上砸去。椅子砸落,甄意手臂粉碎般剧痛,痛彻心扉。

淮如抓着椅子一下下死命地砸,落地窗的玻璃一点点渗出裂纹,像绽开的雪花。

“你是什么东西!你和尹铎命好,如果生下来是我这样的境遇,你们连我还不如!联合起来设计我骗我入套,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甄意缩在墙角,长发遮面,没了动静。淮如一把将甄意揪起来,斥骂:“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感觉很好吗?那么喜欢维护正义,为什么不帮帮在底层挣扎的人?因为那样太平淡,哪里比法庭上攻击毁灭别人,看着被告绝望痛苦更畅快?甄意,当众羞辱我的感觉很痛快吗?”

甄意嘴角带血,脸色惨白,却突然睁开眼睛,抓起身旁的椅子,狠狠砸中淮如脑门。

淮如摔倒在地,而甄意也精疲力竭,握着椅子和她保持距离。半刻后,淮如坐起来,隔了很久,缓缓转过头,脸色潮红却宁和,像吸过鸦片般。

甄意猛然意识到淮如吸入了过量药物。清凉的秋风从窗外吹进,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冷得透心凉。望着淮如笔直而幽深的眼神,她莫名地想,淮如有如此深的仇恨是天性偏激,还是有人催眠强化了她的仇恨?

淮如起身,一步步朝甄意靠近。“你难道不该谢我?我让你看清了你的闺密,她的性幻想对象是你的男人。你恶心吗?你想她去死吗?”

甄意脸色微变。

淮如笑了:“你和我一样,也有恨不得谁去死的心情。”不对,这些话不是淮如说的。这语气不像淮如。甄意看着淮如阴森的眼睛,觉得看到了另一双更冷幽的眼。

淮如还要靠近,甄意一脚把她踹开,擦一下嘴角的血,狠狠道:“淮如,别把我和你比!即使心里有怨恨,也是普通人的情绪,很快就会消失。我不像你,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淮如踉跄着后退,靠在栏杆上哈哈笑:“不会伤害任何人?你有脸说这种话?连你最爱的男人都伤害,你有谁不敢伤害?你比我还恶心。”

甄意狐疑看她,不明白她又哪里不正常:“你乱说什么?我最爱的男人是言格,我从来没伤害过他。”

淮如安静一秒,陡然爆发更大的笑声:“你以为那些耻辱你否认就不存在?八年,他再次出现在你身边,在你和他人欢笑的时候,在你被别人吸引注意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你。看不见这个世界,只看得到你。我真想笑。好好笑。甄意,你怎么有脸再出现在他的生活,再恬不知耻地享受他的爱?”

甄意身体痛得钻心,却不及心头的不适:“我把你的脑子打坏了?”

“还装。”淮如脸色空洞,含着冷笑,像在叙述别人给她设定好的故事,“KTV失火,他去找你。你平安无事,约他去相遇的公车站见面,和他分手,他不接受,在公车站待了一下午。那天刮台风,同学经过喊他,他也听不见。他想不通,不想分手,去找你。你表姐说,你去泡吧了。他讨厌那种地方,却一家一家地找。你和一群混混一起。他拉你走,你甩开他;他也不说话,一遍遍拉你。你打他踢他,他不松手。你叫混混们打他,他也爬去握住你的脚踝不松。你们继续打,把他扔在垃圾堆扬长而去。”

甄意一动不动,不明白她从哪里编造了鬼话。

“把重伤的他扔在那里,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淮如脸上浮起诡异的笑,“那附近那么乱,各种人都有。他真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啊!”

甄意的心,一瞬间被掏空,冷风呼啸着往里灌,冰凉透骨。即使她不相信,可只要一想那种画面,她痛得耳鸣轰隆。“你胡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不准你用这种话中伤他!”

言格被人……那种事她想都不敢想。只一想,她的心痛得活生生死去,像拿刀狠狠地刺,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她立在阳台上,立在秋天冰冷的风里,瑟瑟发抖。

她不记得,她没做过。他不可能遭遇这种事。这不可能发生在她最爱的言格身上。不可能发生在那个干净又沉默的男孩身上。不可能。

“没有。”她坚决如铁,痛得恨不能蜷缩在地,偏偏她身子笔直得像个战士,捍卫着某个见不到的底线,即使炮火纷飞,也绝不退缩,“绝对没有。”

可有一瞬,仿佛穿越时空般,耳边响起一句话:“放手!言格,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听不懂吗?”是她的声音,非常冷漠。她不记得她说过这种话,心中的堡垒破开一个洞,她立在秋风里摇晃了一下,用最后的意志强撑着,木偶般死板地摇头:“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她尖叫,恶狠狠盯着淮如,目光凶狠而激烈,像只狂暴的野兽。

可淮如的声音锋利如刀,寒冷彻骨,猛刺她早已破碎的心:“为什么他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为什么言格的妈妈不准你接近他?他有自闭症,喜欢你,一心追着你。你甩了他,他不明白,也不肯,还眼巴巴去追你。好可怜啊。”

“你闭嘴!”甄意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撞倒花架,紫色的幸运草和泥巴砸在地面。

她不相信,可一瞬间,眼前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少年的言格……他的白衬衫皱巴巴脏兮兮的,脸朝下趴在垃圾堆里,像死了,没有动静。

她狠狠地捂着头,惊恐地睁着眼睛,眼泪如细碎的琉璃,一滴滴砸下来,噼里啪啦碎成花儿。不能是真的,她会承受不了的。

“你以为把他从黑暗里带出来,不,其实你把他推进深渊。见过阳光再失明的人多可怜啊。”

甄意狠狠捂住耳朵,张了张口,想说话,说不出;想呼吸,吸不进。她狠狠咬住手指,眼泪嘀嗒砸在血色的手背上,她神经质地摇头,把自己抱成团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言格要有危险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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