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的铁证也有被推翻的可能?奇迹!

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说甄律师想象力太丰富?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庭上的两人,大气不敢出。

面对瞬间陡转的局势,淮生并没失控,只是眯起眼睛,折服:果然她问的问题,没有一个是浪费的!他一字一句,稳稳道:“我没有,是你杀了她!甄意,是你杀了杨姿!”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地较量。

众人屏着气息,一瞬不眨盯着庭中央的两人。男人坐着,面色无波而镇定;女人站着,背脊笔直而不屈。

一秒接一秒的沉默里,甄意平静到极点,可无声中带着势沉如山的力量,掷地有声道:

“不,我不可能杀她。”

“淮生,那天的我,不可能杀得了她。”她面无表情,高跟鞋走在宛如空旷的法庭上,踏上台阶,拿着一份资料很轻地往投影仪上一放。

近百人的室内,纸张摔在玻璃上的声音竟清晰可闻。

而投影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叫陪审团旁听席的人全瞪大眼睛,一阵阵倒抽冷气。

这不可能!这样逆转取胜的官司,怎么可能?

X光扫描的一只断裂的右手手骨。

诊断书上医生的字迹很清晰,甄意脸上不起波澜,淡淡地念:

“掌骨ⅡⅢ骨折,月骨小舟骨粉碎,手指肌腱断裂……获救那天诊断为旧伤。手的主人在受到虐待时,挣扎过猛,手废了,无法抓握任何东西。握刀杀人,是不可能的。”

满座的法庭上一片死寂,静得像只有她一人,微昂着头,从容,淡然。所有的伤痛都和她无关。

淮生很久都没说话,想起那天甄心倒水拿枪开车门都用左手。他不像淮如,被拆穿后会跳脚疯狂,他和甄意一样静得出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换了称呼:

“甄意,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认为甄心就是你自己。她想害人想杀人,是你自己的阴暗面。她的负面情绪是从你这里吸收的。她所有阴森怨毒的想法,就是你潜意识里的想法。你想杀人,她才会想杀人,你想发疯,她才会发疯。你控制不了她,因为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恶念。没有人能控制。”他不迫地一笑,“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甄意这些天一直在想。她知道这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即使她今天证明自己没有杀人;陪审团旁听者们也想知道,这个人真的就不危险了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淮生的问题,而是从证据袋里抽出几张照片,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表情静如止水,呈上去。

“这是警察把我送入医院时拍摄的照片。这是医院的诊断报告,高烧40.9℃,皮肤大面积创……”投影仪上的图像出来,人群中一片惊恐,有人抑制不住尖叫起来。

那血肉模糊的身体叫人心惊胆战,绝对是恶魔所为!怎么会有人被折磨成这样?

而那人居然熬过来,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面容消瘦、苍白,却平淡如水,还如此从容不迫、思维缜密地试图逆转这不可能取胜的官司。

法庭上一片喧嚣,她却云淡风轻,等议论声渐小了,说:“我列举这些证据,不是为了让你们认为我有杀掉杨姿的理由。”

她让人把那张看了会做噩梦的照片撤下来,换了另一张。“这是当天看押人质的一位绑架犯,他肩上的枪伤是我打的。在你们刚才看到的情况下,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坚持着伪装成另一个人格,救出人质。而且我没有给绑架犯致命一枪,没有危及他的生命,虽然我很清楚,当时杀了他也会是合法杀人。”

“我列举这些证据是为了向你们证明,即使在生命受到极端威胁的情况下,我也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杀人。你们会像淮生那样质疑,说我的另一个人格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阴暗面,是我潜意识里的邪恶。这种理论我不知道对不对,你们没有证据可支撑,而我也没有证据可反驳。但我认为,这就是人生的苦痛和选择,是我们每个人都会面对的问题。”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依然平静无波,眼中却浮现出一丝泪雾:“我认识一个模特,她遭人轮奸,一度想亲手杀了那群人,可她最终选择走法律程序;我认识一个演员,她精神病发杀了人,可以打官司免除罪罚,她却说杀人偿命跳了楼;我认识一个女商人,她憎恨嫉妒自己的妹妹,想毁了她,却最终决定拯救她;我认识一个外科医生,她受人威胁,要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治死一个病人,但她最终拒绝;我还认识一个警察,她得知自己的爱人是罪犯,她有了他的孩子,她想包庇他,想和他远走高飞,可她最终选择遵从正义把那个人缉拿归案。

“这样的人很多很多。有时候,你觉得老板开除你,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想炸了公司;有时候,她觉得男朋友劈腿辜负了多年的感情,想约他出来杀了他。

“可更多的时候,你不会这样做,她不会这样做,我也不会这样做。

“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就是活着。”

一世界的安静里,她吸了吸鼻子,手指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平缓地说:

“活着,真是这世上最不容易的事,可我们都在努力。活着会很累,很苦,很痛,与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总是有摩擦,有无法纾解的矛盾。有些时候,我们会恨不得想杀人,想报复。可我们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们能正视自己的阴暗,知道这是生命里必然要经受的痛苦和挣扎。我们能在挣扎后,让自己选择正确的路。更因为,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纯粹的圣者,有的,不过是在同内心的黑暗斗争后,能保守本心的人。”

很朴实而不加修饰的一段话,叫法庭内外都没了声音,有人眼中含了泪,却不知为何。

“所以……”甄意深吸一口气,昂起头颅,泛着泪光道,“被告甄意没有杀害淮如杨姿,虽然患有严重的精神病,但请陪审团相信,她会在医生的帮助下,渐渐得到控制。请你们相信,她会好好活着,她会保守她的本心。也请……驳回控方‘囚禁入精神病监狱’的判定。”

天地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那样一个消瘦的人儿,却仿佛有一根压不弯的脊梁。

……

控方没有新的提问和异议,法官宣布退庭,容陪审团商议。

众人起身退下,旁听席上议论纷纷。

谁也没料到,法警带淮生走时,沉默的他突然抓了空当,出其不意地挣开法警,冲到甄意身边,抓起桌子上的钢笔抵在她的喉咙上。

一切太突然,法庭里顿时混乱一片。旁听席上一片尖叫。

“甄意!”言格瞬间起身。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捅死她!”淮生叫嚣。

持枪的警察很快冲进来瞄准淮生,旁听席上的人尖叫着四下逃窜。

甄意被他勒得死死的,呼吸不畅,忽然听他在耳边说:“甄意,对不起。”

她猛地一愣,瞪大眼睛。

“这是杨姿死时对你说的话,你没听到。今天,我也和你说一次:甄意,对不起。”

他手中的钢笔尖刺得甄意的喉咙生疼,说不出一句话。

“甄意,你喜欢的男人虽然抓住了我,但他是个好人。还有你,很谢谢你。但迟了,我已经无法被拯救……”他掐着她的脖子往旁门拖,“拜托,把我的骨灰一半和姐姐放在一起。一半和……”话没完,他猛地推开甄意,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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