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晚上10点多,新年前夕,誉城万家灯火,白雪纷飞。

甄暖托腮望着窗外,中途不经意回头。

言焓从门上的玻璃边晃过,朝里边看。

她刚好撞见,走出办公室,探头:“队长,你找我?”

“没。”他摸摸鼻子,竟有些不太好意思,“经过,就看你在不在。没想到你会看见。”

原来他“查岗”多次了。

她软软地冲他笑:“你在这里,我会跑到哪里去?”

她阖上门,走到他身边:“我不会乱跑,就和医生护士们待在这边,你别不放心,我又不是唐僧,不会总被妖怪捉走哒。”

他笑了,道:“好。”

“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队长,密室的设计者,你怀疑……沈弋吗?”

他摇摇头。

“诶?”她意外,“能把密室设计成那样,一定有管理会高层的便利啊。”

“是。所以他肯定知情。但我不认为他设计了密室,他可能认为设计者是戴青,他想搞清楚一些事,也猜到戴青想揪出把郑容一家牵扯进事故的人。估计戴青以走个人情给朋友为由,说要做游乐场项目,而他就坡下驴,同意了。”

“这样……”她想了想,又问,“程副队留给你的那张纸……”

“你想看?”

“可以么?”

“为什么不可以?”他从兜里拿出给她。

纸被水泡过又干,东西却清晰,竟是一个五角星。每个角上一个名字,

r。

“t计划成员名单?”

“不是成员,管理者。”

甄暖谨慎道:“这份名单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言焓摇头:“t计划的事上级警方也知道,他们派人调查过,名单就是这些没错。”

甄暖细看一遍,发现r上都有一个黑色的叉,只有tutor没有。“这意思是5个人死得只剩1个了?”

“已知的tina,戴青,郑教授都死了,可能还有一个管理者死了,却没被发现真实身份。但这并不能确定,或许只是对方的迷雾计。”

“嗯。”甄暖点点头,把纸还给他。又问,“队长,关于王子轩,还有一点我很奇怪r第一次处罚王子轩说是让他‘骨折’,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不直接杀他,是想引起更多人注意吗?”

言焓拧眉:“这也是我觉得奇怪,却一时间找不出合理解释的地方。”

他和她立在走廊的窗户边,外边,数不清的年轻人在街上嬉闹,笑声伴着雪花从风中传来,落到窗户玻璃上。

“好想玩雪呢。”她凑过去,鼻尖皱皱,一对乌溜溜的眼珠盯着窗外,满眼期盼和艳羡。不知在幻想着什么,渐渐,细细的眉毛一拧,瘪瘪嘴,“手会冻掉的。”半晌,又歪头看广场上打雪仗的人,小脸无意识贴更近了。

这下,细细的鼻尖碰到玻璃,一阵冰凉。

“呃!好冰。”

她缩回来,搓搓鼻子,两只脚还莫名其妙地咚咚跺两下。

言焓看完她这一串自言自语和动作,忍俊不禁,轻轻笑起来。

他笑得眼睛弯弯,像月亮。她也跟着他笑。

“新年有什么愿望?”他对她微笑,温柔,灿烂。

她歪着头,手背在身后,身子摇啊晃啊,轻声说:“我好喜欢队长,想一辈子和队长在一起。”

他笑了,她也笑了。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一直笑,一直到言焓要回病房那边去了,临走时欺身想亲她,她捂着嘴巴往后仰:“队长,请注意影响。”

“……”他没脾气了,“好吧。”

他走了,她望他远去的身影,心随意动,轻唤一声:“队长!”

他回头,清朗的脸上俊眉微挑。

“过一会儿……新年快乐哦……”

他唇角一扬,转头走了。

甄暖歪头看一会儿,又唤:“队长。”

“嗯?”他再次回头,有些好笑。

她抿唇笑,摸一下嘴巴,手心翻转给他;他稍愣,继而笑开,冲她努努嘴,走了。

……

甄暖一直待在医生办公室和几个熟识的医生护士聊天,隔壁广场上时不时传来年轻人的起哄呼叫。

一位医生叹:“现在的年轻人只顾自己玩,根本不考虑对环境的影响,聚在一起吵闹还觉得很酷很炫,完全不知附近的居民病人有多难受。”

另一位医生说:“节庆日嘛,年轻人就是闹腾。”

话音没落,门外边传来一阵喧闹:“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王子轩?

一行人起身拉开门看,就见王家父母拦在病房门口对几个警察说着什么,而王家自带的保镖统一黑衣,五大三粗搞得像黑社会。

走廊里一片混乱,有警察的额头流着血,被人扶着走到一旁处理。

警方还算克制的,此刻正由裴队出面和王家父母交涉。

甄暖退回来,有些担忧,但没出去,怕给同事们添麻烦,也不想让言焓分心。

不一会儿,有个护士回来了,她气得满脸通红,进门就骂王子轩是神经病:“每天查房就看到这一家子人刷下限。要病人都像他们这样,我宁愿去摆地摊都不想干这行了。”

甄暖:“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警察在外边守着,有两个在病房里。王家的保镖也挤在病房。王家夫妇之前不是吵着要把王子轩带回家嘛,这几天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刚才也在劝,王子轩看电视吃零食理都不理他们。

“后来王家那阔太太开始骂警察,说枉费她宝贝儿子那么信任警察,警察却在看守所给他使绊子故意整他。有位警官告诉她说,是王子轩自己导演了这么一出戏,想出来,不想待在看守所。

“王家夫妇不信,可警方有证据啊。王子轩赖不掉,就承认了。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啊。

“这些警察在病房外守他一个星期,吃在这里睡在这里,还天天被媒体骂。他还是不是人?

“是,他年纪小未成年不懂事,可守他的一个警察小哥不也才18岁吗,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医生护士都叹气摇头,他们这些天伺候这个病人,也是受够了。

“王家夫妇知道真相后立刻改口,说不回家了,相信警方,就在医院守着儿子。可王子轩不知是被拆穿了恼羞成怒还是他爸说了他几句,立刻撒泼发火,说不要人管,死了也不要警察管。

“他爸撂不下面子打他一巴掌,哎哟喂,立马跳脚,对他爸又打又骂,跟打孙子似的。警察去拦,他连警察也打,不就是看警察不会还手吗?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英勇多爷们儿?他就是一疯狗,见人就咬,现在把所有人都赶出病房了。”

护士边说边揉着手腕,看得出刚才在病房里被推搡到了,她发泄一大通,还是不下火,

“王家那太太也够荒唐。王子轩不让人进去,她就真把儿子的话当圣旨,不让警察进病房,说儿子生病已经很辛苦,大人就别惹他生气了。万一再动怒,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甄暖张了张口,只觉闻所未闻:“他儿子现在正面临危险,或许有人来杀他呢!”

“他爸妈听说25号是王子轩自己搞的鬼,也就不相信那个什么tutor了。死拦着不让进。没办法,现在警察得去窗户外边的空地、天台和水泥挡雨板上守着。外边在下雪,零下5度呢。自己的儿子是个宝,警察就没爸没妈啊!”

甄暖有些难受,心疼雪夜出守的同事们。

同时,她又隐隐觉得不安。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总觉得这晚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但,应该不会有事,病房里虽然没人守着,可王子轩一人也不会自己杀自己。窗户和门边都守着警察和保镖。

难道死神还能遁墙而入?

……

又过了约半个小时,医生要去给王子轩做今天的最后一次检查,但这次,刚才的那位护士死都不肯去了。

其他的医生和护士也有各自的病人要管。医生便找了个新来的年轻小护士一起去。

办公区很快变得空空荡荡,甄暖独自坐在椅子上,透过敞开的门往走廊上看。

夜里的医院,走廊白灿灿的,亮得反而透出一丝灰蒙之色,萧索冷清。隔着白得发灰的灯光,对面一群人守在王子轩的病房外边,沉默无声。

医生和小护士走到门边,和警察还有王子轩父母说明来意,警察询问了什么之后,王妈妈开门放两人进去,又一次拦住想跟进去的警察,锁上门。

走廊里再度恢复安静。

甄暖独自坐在这边,穿堂风从门外涌进来,她有些冷,却不肯去关门,执拗地看着。

过了大约十分钟,医生出来了,和王妈妈说了句什么,转身往甄暖这边过

来。

又是一片安静,医生们不会穿发出响声的鞋子,人走着路,却是悄无声息。这条走廊此刻看上去,莫名有些诡异。

医生回来了,把病历丢在桌子上。

甄暖问:“小护士呢?”

“王子轩说他肌肉酸,让她给他按摩。”医生也是完全拿那个人没办法的样子。

甄暖“哦”一声,继续盯着走廊看。

很快,小护士也出了门,走上走廊。她低着头朝这边走来,渐渐走得有些快,波浪卷的头发和护士帽摇摇晃晃。

走到尽头了,她却没进办公区,而是转弯往洗手间方向去了。

甄暖微微皱眉,就看见警察堆里有一个人动了,是言焓,他甚至没进病房确认,就迅速拔腿风一般朝这边跑过来。

甄暖想也不想,瞬间起身冲出门去追那个护士。

她冲刺般跑向电梯间,却见斜刘海波浪卷儿包裹着那张少年的脸,那化了妆的漂亮的脸上满是得意:“让大家都以为我在病房,这才最安全!”

那个“她”讥笑着摁下关门键。

甄暖心中一沉,知道距离太远电梯拦不住了。

可电梯门并没有关上,相反,电梯厢整个儿地剧烈震颤了一下,面对面对视的两人都傻了眼,惊愕互瞪着。

“出来!”甄暖竭力冲过去,朝他伸手。

而电梯里的小护士王子轩也愕然睁着眼要跑出来。可电梯猛地下坠,下沉了近乎整个轿厢的三分之二,陡然停下来。

电梯下沉,井道里黑漆漆的,冒着昏黄的运作灯光,悬挂着的缆绳在摇晃,只有贴近地面三分之一处透出轿厢里的光亮。

王子轩疯了般从厢底跳起来,他双手攀住地面探出脑袋,拼命想往外爬。

可他脚下悬空,根本没有可依附和使力的地方。突然间,静止的电梯再度开始剧烈摇晃,16岁的少年满眼惊恐,几乎癫狂,他朝甄暖伸出手,撕心裂肺地喊:

“法医姐姐救我!”

甄暖用尽全身力气朝地下的他扑过去,她摔向地面,去拉他的手,可轿厢骤然加速,猛地大力沉下去。

甄暖尚未触及到少年的手指,就被身后赶来的言焓猛地拦腰拎起来抱进怀里,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甄暖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耳旁清晰地响起躯体被切割开的沉闷声响,带着大量血液四下喷溅的唰唰声,随即,钢铁的轿厢坠落井道底,爆炸般的轰鸣响彻整栋楼。

12月31日晚,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之际,王子轩被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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