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只是一片沉默。

春娇鼓了鼓脸颊, 笑的没心没肺,她含笑道:“左右我们走,关他何事?”

奶母沉吟不语, 摇头叹息,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人心换人心, 再深厚的情谊,也经不住这样糟蹋。

“您舍得吗?”她还是问了一句。

春娇看了她一眼,那神色中的冷厉让奶母瞬间说不出话来。

秀青进来, 麻利的收拾东西,主子做的决定, 向来没有置喙的余地,奶母有些逾矩了。

奶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姑娘自幼失怙, 她作为年长的, 难免要劝着些, 免得她胡闹。

春娇安抚的拍了拍奶母的肩膀, 没有多说什么,只认真的收拾着行李, 她这会子又觉得庆幸, 幸好还未怀孕, 要不然这些贵人们,哪里能容得下自己血脉流落在外。

说起来也是孽缘, 这么一个偏远小院,怎的就来这么一尊大佛。

是了,苏培盛。

多出名的一个人,当年四大爷很忙系列, 着实让她打发不少时间,只不过一时没有想到罢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快快的逃。

又觉得放心些许,若真是他,那么以雍正帝的人品,想必不会为难她一个小女子。

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春娇有些心虚,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也是说不定的事。”她喃喃自语。

想到他早间离去的背影,春娇想,幸好她跑得快,要不然真真深陷进去,一个孤女,拿什么跟皇子拼。

“小女子不才~”

“未得公子青睐~”

“公子向南走~”

“小女子向北瞧~”

她闲闲的哼着小曲,也不知道是今生听过的,还是前世学来的,左右已经不大重要了。

“走吧。”她回眸看了一眼小院,这院子她住这么久,每一处都是熟悉的温柔,现下尚是冬日,透出几分萧索,却也让她爱到不行。

“锁上吧。”当真正放弃的那一瞬,春娇心中一阵轻松。

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这么一别,便永远都见不到了。

这个车马都很慢的时代,隔上三五百里,那就是隔了一整个世界了。

奶母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要上锁的手怎么也推不下去,她回眸又问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可想好了?”

春娇耸了耸肩,哼笑道:“不过一个男人罢了,多大点事。”

以夫为天的奶娘听到这样的话,简直头痛不已,她就不明白了,她教出来的孩子,却跟她毫无相像之处,说来也是,姑娘打小就有主见,很有自己的想法,跟她不一样,也是常有的事。

秀青一脸认真的点头,特别有认同感:“就是,不过一个男人,以姑娘的才貌,要什么样的没有?”

春娇听到她这么说,也有些惊,侧眸望过来,竟有些无言以对,这姑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的想法还要厉害些。

“别,虽然说不至于一棵树上吊死,但是这般换来换去,也不妥当。”

春娇以手掩面,简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到底还要在这时代混的,以当下的民俗,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可真是在这一片出名了,什么水性杨花残花败柳,这些侮辱性的词汇,怕是贴在身上揭不掉了。

秀青点头,毫无原则的开口:“都听您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倒是把那股子伤感给去了。

“可是,咱去哪?”李府肯定是不能回的,这太容易顺藤摸瓜给找到了。

秀青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尖,对于她来说,伺候姑娘她是实打实的有经验,但是旁的就不成了。

春娇哼笑:“眼下天冷了,到处都在下雪,咱哪也不去,便去城东那处宅子。”

这就是她当初爱买房的好处了,哪哪都有房产,放在了依兰名下,旁人都不知道这一茬,就算找她,也无从找起。

再说了,这公子会不会寻她,还是两码事呢。

毕竟在那些贵人眼里,女人都是玩意儿罢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你把自己看的再怎么金贵,在贵人眼里头,那也是个物件。

“那糖坊怎么办?”奶母忧愁极了,之前公子找去过,若是再碰上了,又要怎么说。

春娇含笑摇头:“他没那么没品。”

直接掐了她的命脉,那就是结仇了,再说以他的傲骨,但凡起了离心的女人,他怕是都不会再要。

事情她都已经安排好了,纵然她不在,糖坊的运作也不会受影响。

可以说,打从在一起,所有离开的准备,她都做好了。

又细细的在心里捋了一遍,她觉得彻底没问题,最后一点小愧疚也抛开了,美滋滋的走了。

……

月上柳梢头。

胤禛打从宫里头出来,就见侍卫候在宫门口,看见他便欲言又止,胤禛皱眉,认出来这是跟着娇娇的人,这才懒洋洋的问:“怎的了?”

就听侍卫道:“早间姑娘带着人出门,奴才瞧着轻车简从的,以为是去糖坊了,谁知这个点还未回来。”

这天都黑了,连点动静都没有,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没跟上?”胤禛黑着脸问。

侍卫无辜摇头:“姑娘不让跟,说嫌招摇。”

“走。”胤禛看了侍卫一眼,心里头突然有些慌,一直以来,他都有这种预感,现下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院子偏远,从宫里头赶过去,天已经黑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上又飘起雪花来,胤禛仰头望了一眼这纷纷扬扬的雪花,骑在马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小院。

犹记得每日里都是灯火通明,微黄的烛火将院子里照的明晃晃的,能一路暖进他的心。

谁曾想过,他还能看到这凄凉情景。

“那是什么?”侍卫有些懵的垂眸,就见门口放了一个漆盒,黑漆描金的小方盒子,不过半尺有余,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胤禛起身,认出来这是她常用的一个小盒子,翻身下马,躬腰捡起门槛上放着的小盒子,一打开,手上就忍不住爆了青筋。

里面放着一把折骨扇,紫檀雕就,名贵极了,简单的款式,却格外的精致好看。

“扇。”

“散。”

胤禛手下用力,却在最后关头松了力道,到底有些舍不得伤了这念想。

细细想来,他的什么东西,她都不要,她也鲜少送他东西,也就上次情浓时,话赶话送他一个荷包,再就是这扇子了。

这小东西,真真……

胤禛立在门前,看着红烛熄灭人去楼空,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娇娇。”他弯唇一笑,说不尽的凉薄,想到昨夜还勾着他胡闹,娇软媚甜,今儿便只留下一把扇子。

苏培盛看到自家爷的表情,心里头就是一惊,当初德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别苗头,德妃娘娘无条件偏向十四爷,而放弃自家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后来……

他轻轻一声叹息,爷生下来便是龙子凤孙,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胤禛摩挲着手中折扇,在手心敲了敲,眼前闪现的是早上小东西替他更衣的模样,当初心里有多甜,现下就有多讽刺。

他堂堂大清皇子,竟有被女人丢下的那一天。

“走,回吧。”胤禛将折扇塞入袖袋,垂眸轻声说着。

苏培盛担忧的望着他,爷原本是为了散心,谁能想到,碰上这么个人。

渣。

这个字他没敢说出口,毕竟也算是主子。

而春娇也觉得自己挺渣的,她走之后,只觉得轻松自由,并无太多不舍。

换了新地方之后,她还特别开心,这城东和城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这城东尊贵些,讲究身份,这城西就市井些,烟火气十足。

现下换到城东,恍然间有一种自己也是贵人的感觉。

这就连路边走过的丫鬟小厮,也是极有礼的,见着人,那都是要行礼的。

春娇含笑叫起,回到院子后,嘱咐下人先送些节礼到邻居去,都说千金买邻,她当初买这块地,也是看好这邻居了,都是读书的清贵之人,旁的不说,面子都是要的,她先把礼节给做齐了,也省的到时候见面尴尬。

不出意外,她要在这生活不少时间呢。

“糖果多备些,不拘大人孩子,都爱这一口。” 她笑吟吟的嘱咐,在这个时候,别说这种花样百出的精糖,就是纯白的糖,那也是少见的紧。

果然这东西一拿出来,众人都爱的不行,第二日也端着东西上门,自然也要打听出来打哪买来的,不来不行啊,家里头的小祖宗一个劲的闹腾,就是抓一把散糖也哄不住了。

“我屋里头就是做这个的,要是想吃,尽管拿便是,都是邻里亲人,说什么买不买的,不值当。”春娇笑吟吟的看着这小媳妇儿,身上还穿着红褂子,约莫是新媳妇儿。

她还有些害羞,闻言脸就红了,细声细气的回:“姑娘心善大方,可孩子们喜欢,少不得日日要买,哪里能这样?您说说在哪买的,也承您一份情。”

“李记糖坊便是。”春娇笑吟吟道,她这话一说,小媳妇儿脸就更红了,这下子才知道那看似平平的一盒子糖,到底多珍贵了。

想到众人造着吃的样子,小媳妇儿又抽了口气,心疼的无以复加。

“我家爷在家里头排行二,您唤我邹二家的就成。”她抿嘴一笑,细白的脸蛋上满是含蓄的笑意。

春娇笑吟吟的牵起她的手,柔声道:“真真不必客气,家里头什么都不多,就这糖多,你尽管拿去吃,少不得我今儿要去借瓶醋,明儿借把剪子的,都是说不好的事。”

她说的和善极了,邹二家的耐不住,走的时候还是拿了一盒糖,回去跟众人一说,登时都惊了。

“李记糖坊是她家的?”邹二正在脱靴子,闻言动作停了,歪头看她,不可思议道:“那糖贵的跟金子似得,想来也是,这么精致的东西,也就李记有。”

他显然也是想到昨晚是怎么吃那些糖的,和自家媳妇儿对视一眼,都心疼极了。

“又给你一盒?”他拿过看了看,最普通不过的铁盒,外头缠着一圈红纸,写着如糖似蜜。

她点了点头,稀罕无比的拿出来,有些舍不得,却还是说道:“明儿拿去给祖母,让她分。”

就见邹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才点着她的鼻尖笑:“行了,拿去给你娘,也甜甜嘴。”

左右是给她的,家里头想吃,便再去买,虽然不够富裕,可过年的时候,奢侈一把买点糖,也是尽够的。

邹二家的登时笑起来,娇羞的在她胸口锤了一记。

而隔壁家的春娇,面对着宽阔的大床,先是打了个滚,接着不得不开口吩咐:“汤婆子呢?”

原本有胤禛这个大火炉暖床,汤婆子已经很久不用了,现下只剩下她一人,那被窝冰凉刺骨,着实让她难以接受。

秀青笑吟吟道:“秀兰正在灌水呢,等会儿就好。”

原本也没想起来这一茬,还是奶母提出来的,说是姑娘养的娇,大冬日的被窝太冰凉,让赶紧备着汤婆子。

春娇打了个哈欠,条件反射的伸手要捞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笑了。

短短几日功夫,竟已经习惯那温暖怀抱了不成。

搬家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春娇打了个哈欠,将没心没肺贯彻到底,挨着枕头,想着那柔韧的小细腰,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就这样忙了几日,春娇日日哈欠不断,有点空就想打个盹,她蔫哒哒的斜倚在软榻上,打着哈欠对账,看着看着,这眼睛就忍不住闭上了。

奶母给她披上毯子,一边笑着嘟囔:“睡成这样,晚间也没见少睡一时半刻的。”

她原本蹑手蹑脚往外走,登时怔在原地,这嗜睡……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她细细的在心中盘算日子,好似也差不多了。

等到春娇醒来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奶母望着她的眼神特别小心翼翼,她纳闷道:“怎么了?”

奶母摸了摸她的脉,一脸沉思,小小声的说:“您这么嗜睡……”

这嗜睡两字出来,春娇不用她说,心中就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瞪圆双眸,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又碰了碰自己的胸,这才有些懵的开口:“这两日胸还疼的厉害,瞧着是丰盈了些,还以为二次发育呢。”

这么两下一结合,两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春娇双手虚虚的搭在小腹上,半晌才无措开口:“那我现在当如何?”

当初说的豪迈,临到头上还是有些怂的,当初她做功课的时候,可是听说了,女人怀孕初期,最是危险不过,有时候大笑几声就没了,有时候跑跑跳跳都没事。

每个人体质不同,这结果也不同,真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奶母瞅了她一眼,和对待四爷的慎重不同,她表现的特别大大咧咧,大手一挥,豪迈道:“该做什么酒做什么,不娇气将来才好生。”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这半道没有的孩子,那都是没有缘分,强留不过伤人伤己。

春娇清了清嗓子,突然觉得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傻,便放下手,左右现在还困,索性往床上一滚,直接睡去了。

等到日子了,让大夫来诊脉,确诊了才成,万一只是个错误猜测呢,那不是白开心一场。

只是躺下的时候,春娇的动作到底小心些许,仔细着没趴着睡,也是担心压着肚子。

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开始畅想以后孩子长什么样,叫什么名,该怎么给他解释,他父亲其实是个盖世英雄。

想着想着,到底顶不过,直接睡过去了。

奶母坐在屏风外头做针线,嘴上的笑意都没停过,原本她觉得,姑娘离了男人,日子定然难过,可这小辈一出来,她就觉出好了。

这安安生生的养胎便是,可没有后宅阴司,端的舒坦。

再就是,这女人有孕,是伺候不得男人的,到时候眼睁睁瞧着心上人宠着她人,那得多呕血,还是现在好,简直好极了。

“唔,小主子还由我来带,也算是有经验了。”

奶母越想越美,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秀青看的诧异,凑过来给她劈线,小小声的问:“妈妈怎的这般开心?”

奶母横了她一眼,打趣道:“我向来这般开心,你竟然不知?”

秀青抬眸,看着冬日暖阳透过窗格照耀进来,在奶母脸上印出斑驳印记,不由得哑口无言,奶母这些日子愁的眉心都成川字了,还说自己开心。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着实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是是,您最开心了。”秀青问不出什么来,就知道是她不该知道的,插科打诨的将这一茬揭过去,不再问了。

两人小小声说了几句,怕吵着姑娘,都不敢再多说了。

没过一会儿功夫,就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秀青转过屏风,就见姑娘已经坐起来,正在那发呆呢。

“水。”春娇打了个哈欠,眼神迷蒙。

也不是渴,就是嘴里头不清爽,想喝点水润润,要不然也太难受了。

奶母笑眯眯的端杯水过来,伺候着她喝了,特别温柔的问:“您还要不要?”

春娇摇头,无奈道:“当做平常就是,你这样我瘆得慌。”

其实奶母待她极好,只是爱管教了些,总是惹的她不耐烦。

这老一辈跟她思想不同步,也是常有的事,可这般温柔体贴,把她捧到手心里,着实不多见。

奶母白了她一眼,瞬间有些无话可说,无奈道:“平日里我爱唠叨,也知道您有些嫌,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您又说我过了。”

真真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春娇哼笑:“你就如平常一般就好。”

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看的她也慌,原本这就是一步险棋,她这怀没怀心里还没底呢。

闹这么大,到时候不过误会一场,那她这张脸往哪搁。

几人闲闲的说笑着,春娇笑吟吟地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穿着家常的素缎褂子,翘着脚晃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瞧着悠闲自在极了。

“拿把瓜子来,嘴里头闲。”她还不肯消停,爱娇的要东西吃。

奶母装了一碟子出来,笑道:“可要替你剥好?”

“又来了又来了,瓜子这东西,就是要自己磕才有味道。”春娇抓了一把,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端的惬意极了。

胤禛立在门口看着,他神色冰冷,见此冷冷开口:“爷给你剥如何?”

这冷厉的男声一出,院中的嬉笑声一顿,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春娇,就见她也惊诧极了,嘴里的瓜子掉了都不知道。

“四四四四郎?”

她紧张到口吃,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瞪的溜圆。

胤禛大踏步走了进来,看着这小院不大,却五脏俱全,短短一两日功夫,哪里能收拾这么齐整。

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这场相遇,就是蓄谋已久的离开。

“春娇呀。”他呢喃着喟叹出声,半晌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意。

“爷说过,你逃不掉的。”他斜眸用眼角余光看着她笑,阴森森的,有那么几分可怖。

春娇的求生欲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她二话不说,立马起身,在胤禛以为她又要逃的时候,却见她来到他身前,踮起脚尖,努力的攀住他脖颈,将樱唇印上。

“四郎,我好想你呀。”

“嘤嘤嘤。”

“离开你,我才知道,思念是一种病……”

她跟小动物一样轻轻蹭着,目光婘婘依恋,若不是她不告而别,他都要信了这一番深情。

“娇娇呀。”胤禛低低的笑,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冰冷:“你当爷还会信你。”

春娇挠了挠脸,见他这样反而不慌了,看着胤禛那冰冻过一样的脸,笑嘻嘻的亲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不过好聚好散罢了,我不曾贪图过你什么,也不怕你寻来。”

还是怕的,嘤嘤嘤。

见对方神色愈加危险,春娇觉得自己这刀尖上跳舞的功夫更深了。

“是男人,您便洒脱些,又是何必。”

她笑吟吟的,那桃花眼中依旧深情婘婘。

胤禛不想再看她,别开脸看向院中那棵歪脖子树,冷声开口:“谁说何必?”

既然搅乱这一池春水,那就别想逃。

春娇又忍不住挠了挠脸,她正色问道:“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在一起那么久,他也不曾表露过身份,若她猜测的没错,对方那么尊贵的身份,不愿意说,自然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都是逢场作戏,怎的她就跟做错事一样。

皇城根下四公子,若是路上碰见了,她连抬头看个鞋跟的资格都没有。

封建社会等级严苛,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虚无,两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又何必纠缠不清。

却听清朗的男声响起:“爱新觉罗·胤禛。”

春娇:……

春娇:!!!

她觉得,如果有弹幕,她脸上一定写的全是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竟然猜对了。

她一时觉得有些意料之中,又觉得意料之外。

奶母还有些懵,她喃喃重复:“爱新觉罗?”

她天真的问:“跟觉罗氏是什么关系?”

胤禛没理,看着春娇那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心里便起了火。

“你知道。”他问的笃定。

春娇哼了哼,突然觉得理由都是现成的了,只见她委屈巴巴的开口,一脸无措:“当初就觉得苏培盛的名字熟悉,后来苦思冥想,又多方求证,说皇四子跟前伺候的就叫这名字。”

胤禛用你接着编爷听着的表情看着她,听到下面的话得时候,表情终于裂了,就见她漫不经心开口:“您这样尊贵的人物,我哪能染指。”

风呼呼的吹,房檐上的积雪被吹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像是在人的心里下了一场雪。

“你有没有心?”胤禛低低的声音响起。

春娇用手捂在胸口,细细的感受半晌,才哼笑道:“约莫是有的。”

要不然这心中为何酸楚难言。

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能勾起人的半分信任。

胤禛沉吟,看着她娇嫩的脸颊,恍惚间又想起来她那日细细替他整理衣裳的模样,端的温柔极了,谁又能想到,她会是这般绝情模样。

“娇娇呀。”

绝情又如何,只要圈在他怀里,他就愿意。

左右她都是一副深情模样,又怕什么。

胤禛勾唇笑了笑,春娇看到,恍惚间觉得他有些病娇。

“四郎,这天色不早了,您看……”马上就到上午吃饭的时候,她这是不打算留了。

既然决定断,那就断个干干净净。

爱新觉罗·胤禛。

真真是传说中的四大爷很忙系列,这人作为冰山皇子、抄家帝王,年幼时也是柔软模样。

春娇抬眸看他,他相貌清隽,鹰隼似得眼眸带着乍现的精光,细看来却又觉出几分冰凉刺骨来。

他最是克己守礼,她如何招惹的起。

她跑这么快,又何尝不是因为,原本只是想玩玩,但触手尽是一片温热,不是跳动的真心又是什么。

玩得起,可这一片真心,要如何交付。

“四郎,您看……”

在他迟迟没有回答的时候,春娇催促。

胤禛垂眸看她,大马金刀的学着她方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漫不经心道:“既然天色不早了,那爷就留下了。”

他说完拍了拍手,就见苏培盛脸上陪着笑,背着包袱进来。

说实话,他觉得有些丢人。

这堂堂皇子,怎么能死皮赖脸的非要呆在别人家,又是什么道理。

难道不应该是妾若无情君便休吗?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要多少没有。

不光他这么想,春娇也是这么想的,以他的身份,合该女人如玩物才是,怎的会折腰来此。

“那、那你便留下。”左右他说出身份之后,还真的不能耐他何。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小东西能屈能伸,能软能甜,端的可恨。

他冲着内室的方向点了点下巴,示意苏培盛将他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了,这才随口道:“爷年前就住下了。”

那会儿瞧见红烛熄灭人去楼空,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真的不想再去回想了。

真真的冤家。

“年、年前?”春娇觉得这个时间点,是非常不能接受的。

若是她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她现在已经怀有身孕,那等到过年的时候,虽然不会显怀,但是会有孕吐之类的孕早期反应。

这才是最难隐瞒的。

胤禛斜睨了她一眼,懒懒的嗯了一声,悠闲的晃着腿。

他左右打量这地方,虽然院子小了些,但是离钟鼓楼近,可以说是一寸土地一寸金,这小东西看物件的眼光不错。

这个地方,作为据点就很不错。

他若有所思的在心中盘算着堪舆图,以钟鼓楼为中心点扩散的话,是非常美妙的。

所以说是孽缘呢,他原本打算桥归桥路归路,这点子傲骨他还是有的,可整整的撞到他跟前来,简直合该是他的人。

再加上有女人这么个借口,兄弟们查到了,也不会太过在意。

就这么一瞬间,他就在心里头计划好了一切,一旁乖巧呆着的春娇脊背一凉,忍不住摸了摸脖颈,无奈道:“走吧进屋,外头起风了。”

冬天太阳照着是暖和,可这小风一吹,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虽然都是借口,但真的是有些凉凉的了。

“是你邀请爷进屋的。”胤禛清了清嗓子,骄矜的抬起下巴。

春娇一时无言以对,含笑道:“是,我对您恋恋不舍,求着您怜惜。”

这话一说,胤禛脸上那片刻的柔和又消失了,板着脸背着手,往屋里头走。

春娇噗嗤一声笑出来,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啄了一口,笑的促狭:“小老头似得。”

胤禛的手,瞬间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连换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得法,最后恼羞成怒,一把捞过她,直接紧紧的箍在自己怀里,感受到那慰贴的感觉,这才觉得内心那些空虚,尽数被填满了。

“唔。”唇瓣被撷住,春娇挣扎着想逃离,那腰间的胳膊不过略微收收力,她就瞬间软了腰。

一如既往的霸道炽热,让春娇渐渐沉溺。

“唔。”

她轻轻哼唧一声,就见胤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在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对方会说出一句经典台词。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脑补了这么多之后,她忍不住黑线,清了清嗓子,嘟着略微有些红肿的唇瓣,哼笑:“您呀。”

将人踏踏实实的搂到怀里,胤禛觉得内心也别填满了,心在不在又如何,人在就成。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就听一阵清朗的男声响起:“春娇,听说你来了,我来瞧瞧你。”

不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顾先生,又是谁。

春娇一听他的声音,眼前就是一亮,还未开口,就听顾惜之接着说道:“离了他,往后好生的过日子,可不能后悔去找他。”

胤禛:……

狗男人挺会撬墙角啊,说什么不让她回去找他,那还能找谁,找他顾先生不成。

“顾先生来了,屋里请。”他故作不在意的开口,落落大方的请人进来。

顾惜之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进屋看到他,瞬间瞪圆了眼睛:“四公子?”

胤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回头道:“秀青,上茶。”

一边引着顾惜之落座,看着对方的表情,心里特别舒爽,所有的郁气都消失了,这人啊,果然是要对比的,有些人啊,纵然有心,那也是永远都会晚一步。

顾惜之看着他那张骄矜的脸,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将手中的筐子放下,淡淡道:“春娇刚过来,什么都缺,我来送点家常的。”

胤禛点头,他特别气人的开口:“是啊,什么都缺,我连自己都送来了。”

看着他俩拌嘴,春娇黑线,突然间心里一动,其实他们这样,有点欢喜冤家的意思,她觉得她可以把民政局搬来,让他们原地成亲。

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么危险的想法,在她心里滚了滚,到底没敢说出口。

只脸上的笑容猥琐了些,瞬间就被胤禛察觉:“想什么呢?”

顾惜之也皱着眉头看过来,纵然他非常宠春娇,可她方才的神色,让人非常想打她一顿。

两人眼神灼灼,俱都盯着她,春娇面不改色,特别淡然道:“想着午饭吃什么?要不,出去吃?”

她是最懒的,要她做饭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在胤禛有些犹豫的时候,顾惜之挽着袖子开口:“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酸菜鱼。”他这厨艺,就是为着她学的,当初师父师娘不在了,春娇不肯吃东西,也就他做的能吃几口,慢慢的,会的越来越多。

那时候日子是真的苦,他年岁小,春娇更小,周围人虎视眈眈,全靠师兄们帮忙,才守住这偌大的家业。

春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见了小女儿的天真烂漫,变得圆滑世故起来。

所有的成熟懂事,都是受尽苦楚磨炼出来的。

“吸溜”,春娇想想那味道,忍不住口水横流,软乎乎的撒娇:“先生最好啦~”

胤禛在边上猛咳,什么叫先生最好了,见春娇望过来,他拍着胸脯道:“爷给你做一道大菜。”

当初为了讨好皇额娘,看过御厨做菜,瞧着挺简单,希望他今儿能完美复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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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忧满心欢喜去找李钦远,打算这辈子一定要和他相识在最好的年华,然而,看着从枝头上跳下来的少年郎,嘴里衔草,双手枕在脑后,一双凤眼睥睨得看着她:“你找我?”

顾无忧:???

顾无忧印象中的夫君虽然沉默寡言却温润端方,权势滔天且人人敬畏,可直到重生后才发现自己的夫君不仅斗鸡走狗样样精通,还是城中出了名的二世祖, 猫憎狗嫌,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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