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熏染着香丸, 地龙暖烘烘的烧着。

姜染姝鼻尖溢出细汗来, 她摇着手中团扇,颇有些无语。

这地龙烧着有些热, 不烧又跟冰窖似的冷,平日里摊着不动倒还好,稍微活动下就热的不成样子。

她腻在康熙怀里, 耳鬓厮磨,两相之下愈加热了。

康熙从袖袋中拿出锦帕,仔细的替她擦汗, 无奈道“朕都不热, 你怎的还出汗”

他一个大男人, 总是要火力旺些, 可也觉得正好,没觉得热。

纤手利索的解开盘扣,将夹袄脱了, 姜染姝才长舒一口气,“约莫是有孕的缘故”

之前不也有这种说法嘛,孕妇更怕热一点。

康熙捏着她的脸颊, 那凝脂般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纳罕的问“怎的就滑成这样平日里如何保养的”

也没见她整日对镜揽妆, 有时候只是用清水洗, 比他还糙些。

姜染姝挺胸“天生哒。”

她说的理直气壮, 特别自豪。

康熙忍不住又捏了捏, 轻笑“倒是天生的厚。”

室内充斥着柚子花的幽幽甜香, 姜染姝惬意的眯着眼,一点都不当真,嬉笑着开口“嗯呐。”

她语气甜滋滋的,全当夸奖了。

康熙一时无言以对,点着她的额头笑“皮。”

“皇上,该洗漱了,您是要清汤还是香汤”

梁九功躬身问询,神情真挚。

姜染姝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这跟去吃火锅,别人问是要辣汤还是清汤有什么区别。

“笑什么”康熙随口问了一句,转身道“香汤吧,备双份的。”

这话里头的含义就大了,姜染姝心里紧了紧,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双人份的,若是带着她,那她这正在孕期,什么也做不了,瞧着岂不是眼馋的紧。

若是带着旁人,这当着她的面说,她记仇的小本本估计都要气的撕掉了。

康熙意味不明的用眼角瞟她一眼,颇有闲情逸致的赏花。

瞧着对方挨挨蹭蹭的,小眼神不断往这里飘,纠结的撕扯着手中帕子。

那幽怨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哼笑出声,半晌才仁慈开口“走吧,带你泡热汤。”

姜染姝扭扭捏捏的甩着帕子,一副屈尊降贵给你赏脸的模样。

等到了香汤室,里面已经候着许多宫人,手中捧着香胰子、锦帕、水瓢等,她甚至看到痒痒挠,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出现在皇宫着实有意思。

她第一次来这里,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规矩,便乖巧的立在康熙身旁,对方做什么,她照着学便是。

康熙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并不提醒她的房间在隔壁,见她羞红着脸,一颗一颗的解衣裳盘扣,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和精致斜飞的锁骨。

一时间宫人尽数褪去,只剩下两人。

香汤轻烟袅袅,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上头撒着各色花瓣,瞧着还有几分浪漫梦幻。

剩下肚兜之后,姜染姝怎么也下不去手,可怜巴巴道“要不,您转过去”

往日里都是吹的只剩下一根蜡烛,有时候还会放下床帐,光线昏黄,彼此间实在没有这般坦诚相见过。

如今儿臂粗的蜡烛燃烧,照的跟白昼也没什么区别。

康熙瞧着她细白的胳膊,那皓腕细的跟什么似得,不堪一折。顿时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般撩拨的他起了兴,偏丁点出都不敢。

“好。”他转过身,听着水流声音,觉得更加难熬。

一场沐浴折腾的两个人筋疲力尽,等回到角房倒头便睡下了。

康熙看着她挨着枕头便睡着,不由得感慨,什么叫傻人有傻福,瞧这毫无心事、毫无防备的样子,真是暖心。

勾唇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他也跟着闭上眼睛。

过罢年后,总觉得天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然而倒春寒不是白讲的,反而多下了几场雪。

总担心今年会引起雪灾,然而悠悠的,竟然过来了。

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那拉贵人生下皇六子胤禶,因着她孕期忧思过重,小阿哥显得有些弱,哭起来跟猫叫似得。

哼哼唧唧的,还没有余年声音大。

姜染姝送上一份规整的礼物,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左右这孩子也送不到她手里。

七嫔当中,安嫔有了万黼阿哥,荣嫔膝下有胤祉,惠嫔的大阿哥刚回宫不过几个月,都老神在在的,特别安稳。

剩下几个,便不是这么想了。

端嫔早些年也是生养过,可惜没站住,如今膝下空虚,这些日子她眼热安嫔的厉害,白得一个小阿哥,不拘怎么养着,闲暇时逗弄也是好的。

而敬嫔却盯上了姜染姝,她不过是一个贵人,若是生下阿哥,那是没有资养的。

老祖宗才定下的规矩,谁也不敢违背,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比什么都强。

至于这胤禶小阿哥,她有些看不上眼,瞧安嫔整日里为着万黼忙累,对方还是瘦小的厉害,太过伤神伤身。

而宜嫔自负美貌,先皇后去之前又很得皇上宠爱,她相信只要皇上不再怀念先皇后,这后宫中必是有她的席位。

再不济还有郭络罗贵人呢,这现成的孩子不要,她实在不想争胤禶阿哥。

因此除了端嫔上跳下窜的想要胤禶之外,旁人丝毫动静也没有。

太皇太后皱眉,在她看来,端嫔不是个好人选。

她自己孩子都站不住,养旁人孩子怎么可能比自己孩子还尽心些

再往上是佟贵妃,她手里已经有胤禛阿哥,再养旁人便有些不合适。

太皇太后板着手指盘点半天,和康熙无言以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大好。

她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皇太后,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二十多岁就守寡,不曾生育一儿半女,日日陪着她这个老婆子,也不是事。

因此试探着开口“不知皇帝如何打算的”

见康熙摇头,她才慢悠悠的开口“你皇额娘她今年三十有余,正值壮年”养个孩子必然有精力。

剩下的话不必说,上下一联想,康熙眯了眯眼,没有过多犹豫便直接道“不如先抱来给皇额娘瞧瞧,若是和眼缘便养在膝下。”

他没应当是,也没直接推了。

孩子不好养,皇额娘清净惯了,不一定真的能接受一个孩子日夜吵嚷。

皇太后揉着手中帕子,果然她自己就犹豫起来“这不大好吧哀家”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太皇太后摇头,瞬间住嘴不说了。

能在后宫中这么悠闲,靠的全是老祖宗,她听话听习惯了,便全没有反驳的心。

太皇太后说什么,她便直接应下什么。

这事这么定下,康熙便直接告退离去。

太皇太后看着她犹豫的面色,轻叹一口气,直截了当的开口“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有几年好活你若是不养个孩子在跟前,等我故去,你跟前冷冷清清的,我便是闭眼也不安生。”

皇太后赶紧劝导“您必然会长命百岁的。”

可她也明白老祖宗说的是对的,在这后宫中,她不入,甚至许多人都听不懂她说话,只寿康宫的奴才能听懂几句罢了。

只是养个孩子

她心中犹豫又起,这孩子只要养在她这里,基本就断了上位可能。

今上防蒙古防的厉害,怎么可能让一个亲蒙古的阿哥上位。

若真是为这个孩子好,她便应该拒了才是。

可漫漫长夜,若是有个小东西在她膝下承欢,也是极好的,她只要一想着会对她软软的撒娇,奶声奶气的问她要东西吃,她就觉得心软到不行。

因此话语间就不再坚决“全凭您做主。”

太皇太后便笑了,她多了解皇太后啊,张张口便知道她的意思。

三大巨头已经决定,便没有那拉贵人什么事,不过洗三结束,瘦弱的胤禶便被抱到寿康宫里来。

她哭的跟泪人似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若不是因着月子不能到旁人哪里去,她还想去承乾宫求个恩典,甚至连在乾清宫门前跪一跪的心思也有了。

她神经质的咬着指甲,不住的想,若是皇太后抱了禧贵人的孩子,是不是就会把她的孩子还给她

万黼已经被抱走,胤禶她看的跟救命稻草似得,也这么生生被抱走了。

比剜她的心肝肺还痛,太皇太后那老妖婆,着实不做人事。

两个孩子,一个都不给她留。

不管她恨得牙根出血,事实已经决定了,谁也无法改变。

姜染姝听着这些是是非非,觉得危机感直线上升,如果她生个小阿哥,却日日不得相见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觉得自己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摸着微突的小腹,她想,是个小公主吧,最起码不会被抱走。

哪怕交给高位养,有个显赫的出身,可失去的母爱却再也寻不回。

不是自己的孩子,永远不可能掏心掏肺,她也不想去考验人性。

那么小的孩子,经不起星点风吹雨打。

轻轻一声叹息,姜染姝紧了紧身上披风,就听身后有踢踏声传来,回眸一瞧,就见康熙穿着苍蓝色长衫,大踏步走了进来。

“御花园里头杏花开的正好,可要去瞧瞧”

他眉眼带笑,手中执着白玉笛,脚步款款。

一撩帘子便瞧见姜染姝穿着豆青的披风,俏生生的立在那,身旁是雪白的暹罗猫,冲他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喵呜”余年炸毛,这个两腿兽为什么又来了它伸出小爪子,紧紧的扒住姜染姝腿腕,哀哀撒娇。

“喵呜”让他走,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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