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灿烂, 禧贵妃后头便是娇艳的海棠,素有花中仙子之称的它,一般美人立在旁边,自然被夺了风采。

可她不是, 后头那粉嫩的花瓣, 反而衬得她愈加粉面含春。

安妃正要上前替禧贵妃解围,就见对方柔柔一笑, 回首掐了一朵花,摘掉花瓣,往自己的画作上一撒。

她心里想,是了, 这样讨巧的法子也不错,任是谁画的再好, 也不如这花瓣来的好。

佟贵妃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她嗤笑一声, 没有多说话了。

只有立在禧贵妃身旁的太皇太后神情呆滞一瞬,众人以为是被丑到了,说来也是,这禧贵妃包衣旗出身, 如今识得几个字就是有成算的,何况是琴棋书画这样的雅事。

安妃皱眉,就要插科打诨把这一茬给揭过去, 就听太皇太后笑道“今儿便厚着脸皮开口, 问你要副画挂到屋里头去。”

她这话一出, 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直接将禧贵妃给捧高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了,太皇太后这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开口讨要一个包衣旗的东西。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佟贵妃想,太皇太后到底老了,心里头顾忌太多,可她心里头,难免有几分怨恨了,明明在她跟前伺候那么久,到头来,也是一点情分都不念不成。

安妃笑吟吟的上前,看到禧贵妃画作的时候,神情也忍不住滞了滞。

大家贵女,学习琴棋书画,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算资质平庸,可看惯了好东西,那点子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

禧贵妃的画作原本就是上乘,随手撒上去的花瓣也不过锦上添花,这样凑在一起,惊艳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禧贵妃娘娘,今儿怕不是要拔得头筹了。”安妃笑道。

她要是先说这话,佟贵妃少不得要当她是捧臭脚了,可太皇太后在先,她不得不认真思考,难道对方真的有这技能不成。

简直可笑,她禧贵妃姜染姝是什么人啊,谁不知道那是一个包衣旗上来的奴才,入宫的时候不过略识得几个字,还得剃了头教养月余才能出现在主子跟前的腌臜玩意儿。

说她会画画,那跟天上下红雨有什么区别。

可众人的反应做不得假,佟贵妃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立在禧贵妃对面的时候,她又有那种面皮子被对方踩在脚下的感觉。

问题是,这一次是她主动递上门来,欢欣鼓舞的给对方踩。

她已经做好在众人面前受辱的准备了,谁知道对方竟然放了她一马,姜染姝直接揭过这一茬,笑道“今儿的画,算是一个调剂,左右我们的课程是分段的,有不会的就去启蒙班,这有点基础的就去进阶班,这高手啊,就选别的课吧。”

她言笑晏晏,让人把她的画卷好递给苏麻喇,笑道“您若是喜欢,得空认真给您画几幅,今儿的到底只是玩闹。”

太皇太后哼笑“行了,哀家这一把老骨头,有这么点子玩闹的就尽够了。”

她是这么说,可谁敢这么做。

姜染姝又笑了笑,扶着太皇太后在一旁坐好,这才笑着开口“您索性坐在这瞧着姐妹们上课可好左右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见对方点头,姜染姝又让人上茶上点心好生伺候着,这才看向众妃嫔们,笑道“昨儿布置的课业,可曾完成了”

课业

众人摸了摸脑壳,都有些懵。

就听高堂上的禧贵妃细细解释“昨儿教的英文字母,每个人要默写出一张大字的,鹅毛笔不是也发下去了吗”

安妃摇扇子的手顿了顿,留的课业是有,但是都没有当回事,随手练几笔也就作罢。

那鹅毛笔捏着不舒服,看着也有些不上台面。

就是羽毛看着挺漂亮的,可也不能当笔使啊。

看到安妃的神情,再看看众人,姜染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到底是第一天,没反应过来是应当的,她面上带笑,心里却在想,这以后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还没有做作业了。

“佟贵妃,你呢”她歪头看向台下,认真问道。

就连太皇太后也看了过来,纵然她觉得这书院是胡闹,可既然已经来了,就得遵守里头的规则。

佟贵妃艰涩的摇头,小声道“昨儿事忙”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染姝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的斜睨她一眼,就够佟贵妃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了。

今儿面子被踩了又踩,佟贵妃都觉得有些麻木了,破罐子破摔的想,左右只是一点小事,揭过了这一茬,这往后机会多着呢。

太皇太后望着台下这些年轻的面孔,一个个的比海棠花也不差什么,这才肃声道“你们走进这书院,就要遵守这乾西五所的规矩,课业是万万不能忘的,今儿便不罚了,每人多抄一遍便是,禧贵妃意下如何”

有她开口,那就又是一个免死金牌,姜染姝忙笑着 回“都听您的。”

送走有些疲累的太皇太后,众人又接着上课,明明只画了一幅画,又吃了点心喝了茶,可众人中午回去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些蔫哒哒的,禧贵妃的心真黑啊,明明昨儿的课业被罚了,今儿还要布置,画师也真是,连这个口都敢开,竟然还说什么,这是一点子小课业。

两张大字一张画,这小下午的功夫就没有了,哪里少了。

想要窜门的妃嫔们也安生了,一个个的咬着笔开始写字,看着弯弯曲曲的英文字母,全都苦大深仇的,学惯了颜体瘦金,再来写这些软趴趴的字母,简直就要要命了,可还不能抱怨,要尽快完成,这天一黑,点着灯就看着没这么清楚了。

太皇太后误我,一时间宫中诸人心里头,想的都是这句话。

原本她们有很多法子逃了昨儿课业,可老祖宗一开口,她们不光要写两张大字,还得写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这样下来,没个十来张是不成的。

这么一想,众人都觉得窒息极了。

“要命了。”安妃老老实实的捏着鹅毛笔,在那乖巧的练习大字,一边点评“为何禧贵妃就写这么好看”

她一说万黼就凑上来看,这一看,满眼都是惊叹“贵娘娘真的厉害。”

娘俩头对着头,开始写课业,安妃刚想说,她这么大把年纪了,在孩子跟前写课业像是什么道理,可看着万黼认真的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她养万黼这么多年了,多少真心也处出来了,就算为着立个样子,她也得顺利从书院结业。

这边这么和谐,旁的宫就不成了。

赫舍里氏这里,宫人就特别不忿,嘴里念叨着“您瞧瞧这都什么事,您打小就是按着,嗯,养的,哪里还有您需要学的东西,这不是羞辱人嘛。”

赫舍里家的姑奶奶,随便挑一个出来,那都是堪当后位,这样的人才,皇上也由着禧贵妃胡闹。

“行了,别说了。”赫舍里神色认真,一笔一划的抄写着,她一直不声不响的,安安分分的上了妃位,图的怎么不止一星半点。

这赫舍里氏能出一个后位,自然能出第二个,她不能由着宫人坏了她的名声。

“这东西学了没坏处。”她们家,向来不排斥学习,可以说,都是当阿哥养的,这眼光还是有的,皇上既然允了,那自然是学了无妨,或者以后有什么用的。

就算皇上宠着禧贵妃,由着她折腾,可太皇太后在上头看着,没有拒绝,自然也是有缘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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