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将至, 冰雪融化。

万岁爷准备去行宫狩猎的消息也如雪花般散发了出去。

“往年都是在木兰围场,今年万岁爷怎么变卦了?”静贵人也就是石答应一双眼睛往上看:“德妃娘娘, 万岁爷不会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贱.人吧?”

要说在座的谁最害怕失去宠爱的话,莫不过是静贵人了,温嫔在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是,近来好不容易得到了万岁爷的宠爱,她怎么甘愿回到以前的日子。

她扶了扶头上的发簪, 内务府新造玫瑰簪子, 谁都没有万岁爷唯独赏赐给了她。所以她好不容易成为人上人又怎么会这般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

德妃眼睛一瞥,没理她 , 目光却看向坐在一边的陈氏:“陈答应, 怎么不将十七阿哥抱过来瞧瞧?”

陈氏咋然被喊身子一抖,茫然的抬起头:“娘……娘娘。”她紧紧掐着双手, 满是紧张:“十七阿哥喝饱之后就被奶娘抱去睡了,下次再抱过来给娘娘看。”

德妃听后眼神垂在茶盏上,倒是一边的惠贵人笑着淡淡道:“若是你不想住在行宫的那位再继续霸占万岁爷的话, 春猎的时候你就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万岁爷身边, 不让那位有机可乘。”

静贵人站起来,低头道:“是。”袖子里的一双手却悄然间掐紧了, 枪打出头鸟,德妃与惠贵人存的什么心思她不是不懂。

***

行宫,汤山温泉上。

棉雾手里拿着小毛毯,放低脚步声悄悄走上前,只见面前一张太师椅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湖蓝色的旗装,身姿丰盈,眉目如画。

一张脸如同那远山的春黛,了了几笔似嗔似痴。

几个月下来原本瘦弱的身子总算是养好了,棉雾看着面前的主子,一张脸总算是养的白里透红,娇俏可人。她放慢声音悄悄地将手里的毯子盖上去。

只见那原本平坦的肚子,现如今高高挺起。

“不睡了,别忙活了。”躺在太师椅上的人睁开眼睛嘤咛了一声,缠绵的眼梢泛着微红,纤细柔弱的手掌伸出微微打了个哈欠,浑身上下就连手指头都泛着慵懒。

“主子,是奴婢吵醒您了?”棉雾轻声道。

温知许摇着头,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虚虚撑住下巴:“本就没睡熟。”她撩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肚子:“最近几天这小家伙特别折腾。”

“主子——”棉雾眉眼带着笑意:“小主子闹腾说明孩子身体健壮,您还嫌弃他折腾。”她伸出手在主子圆鼓鼓的肚子上摸了一把:“您再忍耐几日,小主子这几天就要出来了。”

“但愿吧——”温知许说到这笑了一声,她这次的笑意是发自内心充满眼底的,柔和了眉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温柔。

棉雾也暗自送了一口气,守了大半年小主子总算是要平安落地了。

“一切都按主子的吩咐准备好了。”棉雾面朝着主子笑着道:“就等万岁爷到了。”

***

五月

正是不冷不热正舒爽的时候,康熙带着后宫的一众嫔妃与阿哥大臣们去了行宫狩猎。

“往年这个时候万岁爷忘记谁也不会忘记太子,今年倒是奇了,留下太子一人在紫禁城里监国。”龙帐面前,两个小太监头对着头嘀咕着。

“要不怎么说万岁爷的心思难猜呢。”

李德全走上前,一巴掌一个拍在两人的头上:“大胆的东西,敢在万岁爷的帐子面前乱说话,不要命了?”

两个小太监看见李德全,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忙跪下来求饶道:“李公公,奴才们知错了,求李公公饶奴才们一命。”

李德全瞧见两人这样就心烦,胡乱的挥了挥手道:“滚吧,滚吧,别在这碍了万岁爷的眼。”

小太监急忙跑走,李德全弯腰走进账内禀告:“万岁爷——”

正半倚着的看书的康熙眼睛往他身上看去,李德全小心翼翼道:“万岁爷,奴才去行宫看过了。”

“没看见温嫔娘娘。”

“无用——”康熙低声呵斥了一声,“这么多人找不到一个温嫔在哪?”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将手边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李德全硬着头皮劝:“万岁爷,万岁爷息怒,这人肯定还在,温嫔娘娘只是不知道万岁爷来了罢了。”李德全心中暗自叹息,自上次见了陈答应之后万岁爷又开始喜怒无常了。

这好好的行宫不住,非要来这外面住帐篷。

说是春猎,却头一件事就是让他去找温嫔娘娘,李德全猜不透万岁爷心里想什么,只好默不作声的低着头。

正巧,这时候外面小太监通报:“万岁爷,陈小主来了。”

李德全抬头看了眼万岁爷,转头吩咐:“让陈小主进来吧。”

陈氏身着一身素色的旗装,衣襟与领口处绣着含苞待放的荷花,妆容素雅一双眼睛却灵动明亮,李德全看陈答应一次心里就吃惊一次。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答应生完孩子之后,无论是妆容还是打扮都与温嫔娘娘越来越像了。

那……万岁爷。

李德全悄然扭头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万岁爷也跟着晃了晃神,他不敢再瞧,弯下腰悄悄的出去了。

陈氏一眼就看见满屋子的狼藉,乖顺的跪在万岁爷的脚下将那破碎的茶盏一一捡起来,她虽一声不吭但是较好的身形与那露出一截的颈脖,还是让康熙有了一股错觉。

他伸出手指,轻柔的在她的颈脖处抚了抚。

略带凉意的手指让陈氏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康熙瞧见后忽然就发了怒,一把捏住她的手将人从地上牵起来,咬着牙狠狠道:“你是故意躲着朕?”

“半年了,还恨朕呢?”

咬牙切齿的嘶吼,让人怕的心尖都在颤,陈氏明知万岁爷说的是谁,却只得跟着答:“万岁爷,嫔妾错了。”她挥了挥被万岁爷拽紧的手:“茶盏碎了,万岁爷小心划伤了手。”

康熙沉着脸,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眼睛一扫就看见陈氏手里正拿着一块碎茶盏片,手指被划伤鲜血正往外直流。

康熙骤然放开了手,陈氏忍着疼将一地的碎片都收拾干净了。

“下去吧。”康熙挪开眼睛看着放在面前的书。

“是——”陈氏福了福身,静静的退了下去。

到了晚上,万岁爷忽然下旨封陈氏为贵人,一时气坏了一起前来伺候的静贵人。

她近来受宠,十分嚣张,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骂了陈氏小半天,最后还是被惠贵人一个白眼扫过去,才不甘愿的闭了嘴,安生了。

***

“就不该让陈氏那狐.媚子在万岁爷面前晃悠。”惠贵人咬着牙:“好容易半年过去万岁爷没惦记着温嫔那个贱.人了,现在看见陈氏居然巴巴的跑到行宫来。”

德妃压根就是个只会动嘴的,画了张大饼给她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且戳破温嫔与太子之间丑事的是她,画是她送的,别说是升位份万岁爷现在看都不乐意看她一眼,惠贵人自知当初上了德妃的当,但是上了贼船如今却下不下去了。

“娘娘,现如今咱们怎么办?”惠贵人的贴身宫女问:“要是让万岁爷当真见了温嫔的话,咱们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要说,静贵人最怕温嫔复宠,而惠贵人就是胆战心惊了。

她将温嫔弄成如今这般田地,要是温嫔一朝得势的话,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那就看着温嫔,一步不差的盯着她,在这春猎的这点时间,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温嫔见到万岁爷,哪怕是一眼。”

惠贵人暗自派人去盯着温嫔,头先两天确实没盯到什么,到了第三天,惠贵人的宫女忽然来禀告:“温嫔那边想是有了动静。”

惠贵人不动神色的放下茶盏,站起来对着德妃道:“娘娘,嫔妾那忽然有事,先走一步了。”

德妃扭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去吧。”

她退出帐子后问宫女:“温嫔怎么了?”

宫女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一脸疑惑有些不确定道:“奴才们亲眼看见一人从半山腰下来,那背影看着像是时常跟在温嫔娘娘身边的棉雾。”

“棉雾?”惠贵人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你确定是棉雾,没看错?”

宫女摇摇头,一脸为难:“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啊,她走的太快了,奴婢只看见一个侧脸,不……不太确定。”

“棉雾不是死了吗?”惠贵人喃喃的:“要是棉雾没死的话,那……那温嫔的肚子。”棉雾跟在温嫔身边,颇懂医术,所以她当时第一个除了的就是棉雾。

若是棉雾没死,那么之后那些下了药的碳火就不一定骗的住她的眼睛。

惠贵人想到这,吓得一张脸煞白。

宫女急忙上前扶着她 ,这才发现主子的手指都在颤抖:“主子——”

惠贵人这才被喊醒,掐着她的手肘道:“在哪?”

宫女吃疼的一叫,皱着眉心问:“主子,您问什么?”

惠贵人顾不得她,双眼泛着狠厉低吼道:“棉雾……她在哪?”

***

惠贵人跟着宫女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一道身形,正低着头像是在与一小太监说话。

宫女不认得,但是她却认得,面前这个身形瘦弱,面无表情眉眼平淡的寡淡的人可不就是那个早已死了的棉雾?

她咬着牙,狠狠道:“温嫔……果真是个好样的。”假装死的是棉雾,让她们放松警惕,估计现在那肚子已经平安快要生产了吧。

怪不得这个时候着急忙慌的相见万岁爷,孩子都要生了,怎么可能不让万岁爷知道?

面前的棉雾带着斗篷,眼睛左右看了看,将手里的东西藏进袖口,慌慌张张的跑了。

等人走后,惠贵人才走到那小太监面前,冷着一张脸道:“她给了你什么?交出来。”

小太监吓的浑身发颤,哆哆嗦嗦的跪下将手里的东西双手捧上前,惠贵人一扫。

左手的是一根莲花簪,惠贵人认得那是万岁爷赏的温嫔很喜欢,时常都戴着。

右手放着的是一锭金子,瞧那模样,足足有五两,惠贵人讽刺笑了一声,温嫔都落魄成这样了,她还挺大方。

“她给你这钱,是干什么?”惠贵人弯下腰,将那莲花簪拿在手心把玩。

小太监吓得声音颤抖,哆嗦着道:“那姑娘说,让奴才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万岁爷,三日之后在半三腰等他。”

“她……她还说,万岁爷一瞧这簪子就明白了。”

“贱.蹄.子。”惠贵人冷笑一声,手里的莲花簪子已经变了形:“本宫定不会让你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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