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 次日就迎来了炙热的骄阳。

七月正是暑气最旺的时候,各个宫殿内都靠放着冰块, 宫女们轮番拿着扇子在通风口处,将那带着冰冷的雾气散出去,令人心烦的燥热感才算是好上许多。

延禧宫内,墙角的树影斜躺着穿过窗户,斑驳的影子零星的打在门缝上。

温知许头靠着软枕, 听着外面那一声声的蝉鸣。

“夏日里总是这般不好, 主子躺下还没一盏茶的的功夫就被吵醒了。”棉雾站在冰盆旁边,摇着手中的扇子轻轻地叹了一声。

温知许没说话, 如玉般纤细的手往上伸, 揉了揉发疼的脑袋。

“主子,要不就让小太监们过去将那些蝉给捕下来?省的老吵到主子睡觉。”说话的是那个叫做杏雨的宫女, 模样讨喜人也瞧着十分机灵。

温知许还没表态,倒是棉雾听闻眼睛一亮:“奴婢这就去叫那些小太监过去,天气热主子这段时间吃没吃好, 睡也没睡好, 眼见的身子都消瘦不少。”

她兴致冲冲的说到这就要出去:“罢了——”温知许放下手摇了摇头:“既然睡不好那便起来走走,你跟我一块去看看章姐姐。”

章嫔的身子养好之后便搬了回去, 她是嫔位自然是要住一宫主位的,何况她膝下阿哥公主的也不少,之前的宫殿不干净,万岁爷怜惜便让她挪去了储秀宫。

静贵人大概还打着升位份做一宫主位的主意,听说章嫔搬过去那日静贵人脸色可是难看的紧。

温知许才不在乎静贵人脸色如何, 照样兴致颇高的去了储秀宫。

一来,她是被那蝉鸣吵得睡不着,二来是因为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符合章嫔说的那些条件的却有好几个人。

储秀宫内,章嫔原本正低着头在那绣帕子,一听说温知许来了立马从软榻上走了下来:“这夏日炎炎的,你是如何过来了?”

她说罢满脸笑意的上前拉住温知许的手,随后想到什么又连忙福下了身子:“瞧我这记性,忘了妹妹已经是宸妃娘娘了。”

她动作虽恭敬却一点都不谄媚,举手投足自然的让人一点都挑不出错。

“姐姐就莫要再多礼了。”温知许笑着看了她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软榻那走去。

只刚坐下,温知许的眉心就皱了起来,撩起眼皮往大殿中央一扫,却见只在那拐角处放了一盆冰,盆内的冰块都融的差不多了。

那眼神只飘忽了一瞬间,随即立马扭过来:“这储秀宫靠着大树是要比我那好些,我那延禧宫若是不放上三四盆冰块,怕是进不了人。”

“忘了你最怕热了。”章嫔的嘴唇扯了扯,随后让人搬冰块上来:“之前怕身子没好全,不敢放太多凉的。”说话之间搬冰块的宫女已经上来了,偌大的盆冰块只占了中间的一半。

温知许眼神闪了闪,没说话,只问:“若是上次那行凶的嬷嬷还站在你面前,你可还认得。”

章嫔咬着牙:“只怕她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她。”

“那好。”温知许站起来:“人已经查到了,只需你认出再问出背后指使,这件事便能查出个水落石出。”温知许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快到拐角的时候瞧见那块融化了的冰:“待会我便让人给你送冰块过来。”

站在她身后一脸笑意的章嫔脸色僵了僵,随后赶紧解释道:“不是,我这是身子不好,怕受不住。”她憋红着一张脸,挥着手有些语无伦次。

背对着她的温知许转过头来:“内务府下次若还敢克扣你的东西,你只需只会我一声。”

张着嘴准备继续解释的章嫔听闻后眼睛一红:“能在这后宫得妹妹这一知己,章佳氏这一生足以。”

***

温知许是板着脸回到延禧宫的,德妃这人睚眦必报,不敢欺在她头上就尽数的折磨章嫔。

这么热的天,打着伞出去人都要晒化了,她倒是好直接断了章嫔的冰。

温知许咬咬牙:“先在我冰库拉一车冰给章嫔送过去。”棉雾听了立马就要出去吩咐,还没走远又听见温知许道:“慢着——”

她站起来:“先不慌过去。”温知许眼睛一闪,慢慢思索着:“你亲自去一趟内务府,就说我说的给储秀宫送冰,看他们如何回。”

棉雾点头,立马过去了。

没一会又一脸汗水的回来了,摇头道:“不给——”

“不给?”温知许皱着眉,随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有本事命令内务府的,自然只有咱们的德妃娘娘了。”她掀开茶盖喝了一口:“你再去一趟,就说内务府的总管得罪了本宫,押去慎刑司打二十大板。”

棉雾虽不知主子打的什么主意,却还是去了。

如今整个后宫封号最大的是宸妃娘娘,内务府的就算是求到了德妃娘娘那也于事无补,当日,因内务府主管得罪了宸妃娘娘被打二十大板的事就传了出去。

先是盛宠,后是封号,温知许原本就处在风尖浪口上,此事一出立马传出了轩然大波。

德妃收到消息最早,却在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才慢悠悠的赶到乾清宫。

***

乾清宫内,空荡荡的屋子一脸安静,正大光明匾额后康熙正坐在龙椅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悄声儿的走进来,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万岁爷,德妃娘娘在门口求见。”

龙椅上的人听闻笔顿了顿,随后低头将原本打断的字重新写上去,一边漫不经心道:“让人进来吧。”

“嗻——”小太监点了点头,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守在门口的德妃踩着花盆底进来了,她先是瞧了眼万岁爷,随后底下头行礼:“嫔妾叩见万岁爷。”

“起来吧——”龙椅上的人头都不抬,挥着手淡淡道。

德妃抬起头,站在原地过了好久,面前的人却还是一股劲儿的看着折子,一声不吭,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值守的宫女并无旁人。

但不知为何,德妃忽然感觉有两分尴尬。

在一边低头含胸的李德全见状上前:“娘娘,折子堆积如山……”他还没说完,就见德妃自己笑着走上前,花盆底踩在地上,细碎的一阵嘎吱声。

一直低头看折子的康熙见状抬起头来,放下笔,伸手揉了揉眉心:“你怎么来了?”

德妃动作轻柔的走上前,捏着康熙的肩膀温声细语道:“多日不见万岁爷,嫔妾心中有些想念。”话一说出口,德妃就后悔了,以往的时候这些话她不是没说过,但是那时她基本上是随口一语。

她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在万岁爷的心中还是占有一席之地。

可如今,满口的抱怨与说出口后,她才察觉失去帝王的恩宠她并不是那么的无动于衷。德妃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没一会又恢复正常。 

宽大的手掌伸出去,往身后肩膀上的手拍了拍:“朕这段时间有些忙,等这阵子忙完了再过去看你。”随意的语气,敷衍的态度,这种话她之前见万岁爷不知做过多少。

都是对那些已经失了宠爱,却还不甘愿从而死缠烂打缠上来的妃子做的。

“万岁——”德妃张了张嘴,随后立马意思到自己若是当真哀求的话便与那些失宠的妃子当真没有两样了,她深吸一口气牵起嘴角勉强道:“嫔妾今日来是有正事禀报。”

拿着折子的康熙头也不回:“哦?”

“内务府不知是不是办事不利,还是惹了咱们的宸妃娘娘,今日宸妃在内务府发了好大一通火。”德妃笑了笑,语气随意道。

“她那性子就是那样,骄横吃不了一点亏。”康熙闻言笑了笑,语气一点都没当一回事。

德妃咬了咬牙,尽量用自然的语气开口:“可是内务府总管好歹也是宫内的老人了,熬了十几年才爬上去的,做奴才们的也辛苦,平白无故的就被打了二十大板,实在是冤枉。”

说到这,康熙的眉心折了折。

放下手里的毛笔,转头。

敢准备开口,却传来一道脚步声,紧接着温知许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今日太阳这般热 ,嫔妾一猜万岁爷就不好好用膳……”

话说到这,人也已经走了进来,见到站在龙椅后的德妃倒是一脸惊讶:“原本姐姐也在?”温知许说着,往下福了福身。

德妃跟着行了个礼,又立马站了起来。不愧是盛宠的宸妃娘娘,出入乾清宫都不用太监通报,随时随地都能进。

这般特权,就算是当初她恩宠最极致的时候也没这般过。

德妃想到这,垂下来的嘴唇勾起一抹轻蔑。

康熙已经走了下去,牵起温知许的手一边往软榻那边带,一边温声细语道:“你最是怕热的,怎么大中午的过来了?”

温知许笑了笑,握在康熙的手在他掌心抓了抓,康熙随即一把将她握住,状若随口道:“对了,刚刚德妃还在说你呢。”

“今日怎么了?内务府的管事怎么惹你生气了,发这么大的火。”

温知许被康熙牵到软榻边,直到与康熙一左一右的坐下来才抬起头往德妃那看去:“姐姐是这般说的吗?”

“说是因为惹我生气才打他二十大板?”

宫女搬了个绣墩上前,德妃一脸僵硬的坐下,勾起嘴角笑道:“妹妹大概是因为储秀宫章嫔用冰的事生气。”

“用冰?”康熙看向温知许:“这又是什么?”

“章嫔的身子不好,嫔妾掌管后宫这才命令内务府少送点冰去储秀宫。”德妃垂下眼,叹了口气一脸为难:“没想到让妹妹误解了,倒是迁怒了内务府管事,可怜了奴才们。”

“是因为这样?”康熙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语气淡淡的说不上是不是生气。

德妃低下头沉默,温知许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姐姐如何知道章嫔的身子不好?是问过太医院了吗?”

“自然……”德妃下意思的开口,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看着面前的温知许刚想解释,温知许却打断她:“可是姐姐口中身体不好不能见谅的章嫔,今日却因中暑热晕倒在宫中。”

德妃听闻立马抬起头来,连忙跪在地上一脸惊讶:“万岁爷,章嫔的事是嫔妾好心做了坏事,嫔妾以为她身子不好不能用冰,没想到反倒事害的章嫔妹妹中了暑热,嫔妾实在是……”

康熙垂下眼睛不说话,温知许又道:“姐姐管理着后宫大小事,做不到事事尽心那是人之常情,但姐姐也该知道以讹传为,流言伤人。”

她扭过头,上挑的桃花眼往康熙那看去:“ 才两个时辰不到的事后宫传遍不说,现如今就连乾清宫都知道了,外面一直说嫔妾交横跋扈,嫔妾从未辩解过一句。”

“可一来万岁爷就质问我是因为发脾气才处置的内务府,嫔妾这才受不了,不想白白遭受了冤枉。”她俏丽的脸高高抬起,漂亮的桃花眼角泛着微微的红晕,骄横又让人怜爱极了。

“朕怎么是质问。”康熙心都软了,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及时解释。

“可万岁爷一开始还是相信了。”桃花眼往下一瞥,漂亮的双眼璀璨的像是琉璃般耀眼。康熙看着那双眼睛张了张嘴,没辩解,转头问李德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德全及时就让人去查了,听闻之后笑着上前答:“奴才去打听过了,章嫔娘娘那从半个月起确实就断了冰供,今日宸妃娘娘发现便让内务府送,没成想……”干笑了两声,其余的话不用说万岁爷已经明白了。

德妃掌管后宫内务府听信的是她的命令,她不开口,自然没去人敢去送,这才惹了温知许,赐了他二十大板。

主子有令,奴才却敢不从。

这般以下犯上后宫上下却直道宸妃蛮横。

康熙转过头,深深的往地上的德妃看了一眼:“你今日来乾清宫,如往常那般体贴温和,说话却在模糊概念三分真三分假。”

他眯着眼睛想起之前的德妃,发现与今日没什么不同,再琢磨她今日说的这些话,虽不严重能字里行间让一件事换了个意思。

康熙想到这,叹了口气看着底下的人目光透着微微的失望:“虽是小事,但你确实处置不当。”顿了顿,站起来:“既然管不好这后宫,就歇一歇,暂时别管了吧。”

等温知许出了乾清宫,已经是傍晚了。

太阳已经下山,只有绚丽的彩霞还高高挂着,宫殿前的八角琉璃灯已经点亮了,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昏黄的灯光。

棉雾扶着温知许往前走:“没想到小小一件事万岁爷居然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事是小但是性质大。”温知许踩着花盆底往前走:“万岁爷信任才让德妃管理后宫,这份信任出现了偏差他自然要重新考虑。”

“那……”棉雾犹豫道:“这后宫会不会让主子管?”

“不会。”温知许便走便坚定的摇着头:“至少现在不会。”

她现如今已经是盛宠,若是再管理后宫的话等于是将整个后宫都掌握在她一个人手里。宠和爱万岁爷都可以给她,但是管理后宫……

“本宫也不想管。”温知许嗤笑了一声,眼神一弯继续道:“走快些罢,趁她现在没了权,先将那嬷嬷找到。”

“只需撬开那嚒嚒的嘴,日后她便再也折腾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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