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朝川昌子从女子大学毕业了。她早就有单独一人去九洲旅行的愿望,上学时未能实现,只有毕了业,离开学校才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那正是春夏交接时期。她在福冈有门亲戚作为她的立足点。

她首先去阿苏山。从熊本上车至立野车站,窗外的景色极为平淡。一过立野站,阿苏高原突然展现在眼前。

她见到了火山的喷火口。她打算这一夜在阿苏山脚下的温泉过夜。

温泉有好几处,大多横跨山麓平原和溪谷。昌子特意选中了一家位于寂静的山腰上的温泉旅馆。

那儿一共三家旅馆。一家是近代化的大旅馆。她却选了日本式的旅馆。因为这家旅馆比较有乡土气,虽然小一点,却别有风味。她投宿于这样的旅馆是根据她这次旅行计划。

从中午起,天色渐阴,到了傍晚下起毛毛细雨来。

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她打开窗户,窗外布满浓雾。雾气夹着暮色把树林团团围住。

“您一个人很无聊吧!”女佣收拾着晚饭后的碗筷,问道。“正好不凑巧下着雨,您也没法出去走走。”

女佣似乎对她很表同情。

据女佣说:附近有牧场和间歇温泉,许多客人都到那儿玩。昌子朝窗外瞥了一眼。雨和雾混在一起,迷迷濛濛的一片。

“我也想去看一看,行不?”

下这么一点小雨,昌子想单独一人在雨中漫步。从车站到旅馆是顺着公路来的。她只见一片片森林,却没见到一家人家。她很想欣赏一下平原的晚色。

“是吗?您要去的话,我给您去拿伞。”

昌子接过旅馆的公用伞,并向女佣打听了周围的地形,走出旅馆。

路边的小草被打湿了。浓雾在眼前翻滚。在树林里,只有靠近公路的部分在雾中隐隐现现。

到间歇温泉并不困难。淡淡的阳光残留在濛濛的细雨中。

间歇温泉周围露着岩石,水蒸气腾向空中。昌子抵达那里时,温泉正好在喷水。旁边有一家小茶馆。此刻已打烊了。四周空无一人。雨水打在石子路上,昌子蹬着从旅馆里借来的木履,脚底下直发滑。

在这空无一人被雾气包围的山坳里,唯有温泉在喷水,令人感到格外冷清,孤独。昌子看了一会儿使转身回旅馆。

山间的小径曲曲弯弯,又很狭窄。下坡路比上山时轻松多了。天色迅速黑下来,昌子非常小心,两只眼睛盯住还泛着白光的小径。

这儿和城市不同,独个儿行走在山间小径上感到舒服极了。在九州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独个儿行走将来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吧。

突然,后面好象有人盯梢。昌子回头一瞟,不禁变了脸色,厚来,不是人,是条牛。

牛离她约一米远,慢吞吞地撵上来。牛低着头似乎在窥探她。昌子平时见到的牛都拴着缰绳。此刻这条牛没系缰绳,也无人跟着,简直象野兽一样使她感到害怕。

昌子想放开嗓门大声叫喊,但没叫出声来。旅馆里的灯火离她尚远。

昌子凝视着前方,加快脚步。小径被雨水打湿,显得很滑。森林和杂草已变成黑压压的一片。跑得太快了,反而有危险。昌子终于没有这勇气。

昌子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回头再看,牛还死死地盯住她,仍保持原来的距离。她全身不由地恐惧万分,不知所措。

她害伯牛冲上来对她来个突然袭击。她真想大声叫喊。这条牛后面没有人跟着,她害怕它突然野性发作。

这时,小径上出现一个人影。正确地说,不是出现,而是昌子的视线这才发现他。事实上,这个人已来到昌子跟前。

昌子仍然叫不出声来。此刻因为见了人,她产生了一种安全感。

而对方并没有意识到昌子所感到的危险,若无其事地走近来。一瞅,是位年轻的男子。

“牛在后面撵我。”昌子说。——后来一想,这话有点莫明其妙。但此时此刻她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这一瞬间那年轻男子把视线落到昌子身上,以及象仆人一般跟在她后面的牛。当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慢条斯里地踱到昌子的身后,站在牛跟前一声吆喝。

牛掉转头便回去了。

等到牛沿着小径走回去,快看不见它的身影时,昌子才真正放心了。

“这是条牧童放牧、迷了路的牛。”

青年对这位“遭难者”解释道。

“没事了,这一带的牛很老实。看见人走,就跟在后面走。”

在幽暗中,那青年的脸显得格外白净。

“谢谢。”

昌子的心依然在跳。一时想不出更多感谢的话来。

昌子朝旅馆走去。那青年转过身独个儿朝间歇温泉的方向行走。待到昌子回到旅馆沉住气后,才清晰地回想起那青年的脸容和模样。

昌子又一次与这位青年相遇。那是在耶马溪。

昌子从阿苏山到别府,在那儿住了一宿,才来到耶马溪。

初夏的耶马溪,一片绿色的世界。参观过青洞门和罗汉寺,又进入深耶马溪。她打算从森町乘久大线回福冈。

她在阿苏山过了一夜,在别府住了一宿,今晚打算投宿耶马溪。

深耶马溪全山披着葱绿的夏装。她盘算费点时间对这南画风的景色一饱眼福。

深耶马溪有两家旅馆,都覆盖着草屋顶。一家在广告中见到过。另一家几乎默默无闻。昌子决心选择后者。

这旅馆由老夫妇俩经营。老板以前在关西某菜馆当厨师,做的菜肴很可口。从溪流中捞上来的鲤鱼,放进养鱼槽里,随时可做新鲜的鱼供旅客品尝。

听说这儿有一处露天温泉,昌子决定去瞧瞧。

当她走出旅馆时,老板娘笑着说:

“这温泉您可下不去脚的。”

她到那儿实地一看,确实如此,基至略逊一筹。

温泉建在可以望见断崖的溪流旁边。那房子比马厩大不了多少。木板屋顶,木板围墙。进去一看,只在地面上挖一个坑,砌上石子罢了,这就算作浴槽。四面透风撤气被风刮进来的树叶漂在浴槽上。倒有点儿原始的味道,而下去洗澡,则需要很大勇气。

昌子绝望地往回走,迎面走来两位结伴的青年。

其中一人走近来,凝视昌于良久,微微一笑向她点点头。

昌子立刻认出是在黄昏的阿苏山上遇见过的青年,是他替她赶走了牛。

“又见面了。”对方先开口。“您也转悠到这儿来啦?”

纯粹是东京口音。

“上一次太感谢了。”

昌子脸上泛起了红晕,向他一鞠躬。

和那青年站在一起的似乎是他的朋友的男子也很年轻。当他们俩寒暄时,他故意保持一段距离,站在一旁。

那青年今天穿的不是西服,而是旅馆提供的浴衣。昌子穿着套装,对方似乎已得知她住了旅馆,微微一笑道:“您也在这儿过夜吗?”

“是的。”昌子点点头。

“噢!您住在另一家旅馆是吗?是不是还有伴儿?”那青年又问道。

昌子回说:“没有。”两位青年面面相觑。

“我们也觉得很无聊。那旅馆也只有我们俩投宿。要是方便的话,今晚我们过去和你聊聊,可以吗?”

如果是在城市的旅馆,昌子当然会立刻拒绝。而在这深山里,仅有这两家旅馆,昌子愿意接受这两位青年的来访。因为她也有无聊之感。再说这两位青年是结伴而来,并且很懂礼貌。

“请吧!”

到了晚上,那青年真的来了。当然,他的同伴陪着他。

青年小儿很高。他的友人比他矮却很结实。青年的脸容白净,细长。他的友人圆脸蛋儿,眯缝着眼,沉默寡言,看上去和蔼可亲。

“我叫堀泽英夫,”青年首先自我介绍,然后介绍他的朋友吉木。

初次来到一个单身女人居住的地方。两个人呆不长,略谈了些在九州旅行的印象。

昌子瞧这两位青年的模样,估计是公司职员。

这时,堀泽开口道:“我在官厅里混个差使。”他说了个官厅的名称,但没说出吉木属于哪个单位。昌子估计他俩不是同事,而是学校里的同学。两人的年龄都在二十七八岁。

“我们明天打算去登断崖。这也算不上是登山。断崖中间有一条小径,通往山上的小村。目前正是栽培香菇的季节,你不一起去看看吗?”堀泽邀请昌子同行。

难怪这儿旅馆的菜肴多是鲤鱼、香菇和蜂斗菜。

这天晚上,昌子给东京的妹妹伶子写了一张明信。

“我从阿苏山来到耶马溪。放暑假,你和同学们也来这儿玩玩才好哩!到处郁郁葱葱。在阿苏,我被‘野牛’追赶得好苦啊,有意思极了。回去后再同你详谈,在阿苏遇上的东京人又在耶马溪会面了。好象东京来的人都在同一地方转悠。问好妈妈。”

第二天一早,两位青年到昌子的旅馆邀请她同行。两人只穿衬衣和裤子,比较随便。初夏的阳光照在青年雪白的衬衣上格外醒目,使昌子永久难忘。

三人一起登上高竿的断崖与断崖之间的小径。狭窄的小径长着灌木,枝叶茂密、鲜嫩。

小径颇陡。两位青年在昌子前后照料。堀泽充当向导。而那个名叫吉木、体格结实的青年始终和昌子保持一段距离,他们在途中休息了好几次。待登上山顶,昌子已香汗涔涔。出乎意料山顶上出现了一片宽阔的高原。从这高原可以望见被称为九州阿尔卑斯的山脉。高原上有少许旱田,没有林木,稀稀落落地有几棵小树显得荒凉极了。村落里仅有几户贫苦的农家。孩子们好奇地直盯盯地注视他们。

中午时刻,堀泽拿出从旅馆带来的盒饭。昌子却没准备饭,显得自己太粗心了。

“您住在东京哪儿?”

堀泽递过一只水杯给昌子,又为她倒水。

“住在杉並区。”

昌子只能这样回答。而堀泽没再问下去。

“我在祐天寺附近。早晨上班得挤两次电车,实在叫人受不了。”

堀泽说道。站在一旁的吉木竞然缄口不言。昌子不好意思问他。后来她发现她和堀泽聊天时,吉木光出耳朵听。他的态度并不令大觉得蹩扭。但不知为什么总不爱吭声。

归途,三人一起下了山。他们走在树木茂密的小径上。一路上一排排被伐倒的树干。树干上长满象小黑石似的东西。

“这就是香菇。”

堀泽指给昌子看。昌子走近去,只见树干上附着一片片香菇。平时她只见过晒干了的香菇,从未见过香菇栽培状态,感到分外新鲜。

归途上,吉木照例落在后面。堀泽总在前面等待昌子撵上来和她肩并肩走。这时,昌子不由地产生了一种预感。果然不出所料,堀泽小声地问道:

“回到东京,可以去看您吗?”

堀译和昌子的交往是从那时开始的。几个月后两人订了婚,又过了半年,举行了婚礼。

从九州旅行归来,妹妹伶子对堀泽的事儿最感兴趣。

“明信片收到了。你在耶马溪遇到的东京人,无疑是位男性罗!快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伶子眨巴眨巴眼睛饶有兴味地盘问道。但姐姐不多解释。

堀泽第一次来家玩,伶子和昌子一起接待了他。待堀泽走后,伶子用批评的口吻说:

“这个人跟我想象的一个样。”

昌子感到不解,问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唔——没什么。说明我猜得没错。”伶子没再说下去,只是喀喀地笑。

妹妹比昌子小三岁。虽说是妹妹,可长相完全不一样,性格也各异。妹妹比姐姐活泼,从小经常把姐姐弄得哭笑不得。妹妹如何看待堀泽,昌子自然无法猜摸。

订婚后,堀泽常来家玩。如果伶子在家,她爱凑到他俩跟前来。姊妹俩性格虽各异,随着两人都长大,妹妹对姐姐颇为羡幕。

昌子与堀泽订婚后,相安无事,也没有可以称道的浪曼史。

堀泽在经济计划厅工作。他的父亲是旧官僚。堀泽按照父亲指定的生活道路确定了自己的一生。父母双双健在。

昌子的父亲在日本桥开了一家洋纸批发店,每天早出晚归。因此,昌子的家庭与普通职员家庭没有什么两样。

过了一段日子,昌子发现堀泽并不常提起在耶马溪和他同行的友人。既然堀泽和吉木一起去过九州旅行,那么堀泽理应常谈起他。堀泽却从来不提。平时,他常带一些朋友来家玩,而沉默寡言的吉木却从来没来过。昌子曾经问过埋泽。

“你说的他啊——”

堀泽一提到吉木

便微微蹙起眉头。昌子知道这是堀泽考虑问题时常有的表情。他似乎有点儿为难。“——他忙得很啊,没有时间和我这样的人闲玩。”——堀泽答道。

“他干什么工作?”昌子问道。

“他在一家公司工作,难得见面。”

昌子觉得不可思议。既然两人能去九州旅行,说明两人关系并不疏远。她觉得堀泽的话很奇怪。

“你俩是同学吗?”

“高中时代的同学,到了大学各走各的路。他一直是班上第二、三名,是位秀才。”

昌子想起了圆脸的吉木。此人沉默寡言。但对他的印象不坏。因为长着一副圆脸,自然而然地令人感到他和蔼可亲。在耶马溪,他始终和昌子保持一段距离。

堀泽在耶马溪遇见昌子后,立刻表示喜欢她。当吉木听到堀泽的告白时,或许故意回避他们。想到这儿,昌子真想再见一见吉木。

既然吉木是堀泽的友人,自己也曾见过他,提出来要见见他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合适。

“不。他太忙了,经常出差,不知道他在哪里,轻易找不到他。”

堀泽不愿意提到吉木,更不愿意带他来见昌子。然而他却把其他许多朋友介绍给昌子,大多是官厅里的同事,其中也有同学。总之,吉木再也没有在昌子面前出现过。

堀泽说,吉木太忙了。但吉木肯定住在东京,在东京工作,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自从在耶马溪再次见到堀泽,同时也见到吉木,不知怎地昌子总忘不下他。倒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是吉木的和蔼可亲的圆脸和魁梧的体魄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昌子和堀泽常去银座散步。有时妹妹伶子也跟着去。堀泽并不特别邀请她,是伶子主动凑上来的。

“我也一起去。”

三人走在一起,话题自然而然被伶子独占了。这姑娘见人自来熟,什么都不在乎。一提起什么事,她便抢先发言。

“伶子真活泼!”堀泽对昌子说。

“这么调皮,真拿她没办法。”

当昌子和堀泽单独在一起时,伶子也若无其事地闯进来。昌子对她那满不在乎的劲儿有时也很生气。

“不,这样明快多好啊!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堀泽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过了一段日子。伶子不在家,堀泽却又说:

“伶子妹有时侯叫人害怕。”

“哎哟,她怎么啦?”昌子不由地吃一惊。

“她好象一直在观察我……她的直感特别敏锐,让人心里不舒服。”

堀泽说的不错,伶子确有这个特点。片言只语把一个人批评得入木三分,听了堀泽的话,伶子对这位未来姐夫有何看法,昌子不能不介意。

“姐夫的头脑很好用啊。”

伶子对姐夫的赞许,昌子只听到过这么一句,或许是有所顾忌。

“是吗?他的头脑好使吗?”

昌子有点儿不满,难道对一个人的评价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吗?看来,伶子似乎瞧不起他。

“当然,要你立刻表示对他有什么看法,那是不合常情的。再交往一段日子,你就了解他了。”

然而,过了半年,伶子对堀泽的看法依然没有改变,随着昌子和堀泽的关系日趋密切,伶子更没有必要坦率表示看法了,她越来越不提堀泽的事儿,这和她的性格是不相符合的。

可是,不能说堀泽和伶子合不来。在昌子和堀泽跟前,伶子依然说这道那,兴高采烈。然后,仔细一琢磨,伶子处处表现她和堀泽并不亲密,只不过在姐姐和姐夫银前凑凑热闹而已。

有一次,伶子这么说:

“姐夫这个人很适合当官。”

是的,堀泽的脾性确有这样一面,被伶子说中了!他头脑好用,办事认真,丁是丁,卯是卯,不过,他有时太认真了,常常使昌于感到局促不安。

伶子对姐夫这些特点感到太乏味了,伶子的对象应当是比堀泽更加豪放,富于行动力的人。事后,昌子认为伶子的看法非常正确。

堀泽对昌子颇为亲热。他虽然有某些局促之处。但他的爱情是无可怀疑的。堀泽喜欢音乐。逢有音东会,他必定邀请昌子一起去。伶子指出的堀泽性格的另一面,和他喜欢音乐的这一面竞然能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换句话说,适合于当官的认真和头脑好用这两个条件又与爱好音乐这一点体现在堀泽英夫身上,显得十分调和。昌子喜欢堀泽的这种脾性。

两家人多次协商,婚事进行较为顺利。终于在T旅馆举行了婚礼。

除亲戚以外,新娘和新郎双方的友人都应邀参加。昌子这才知道,堀泽的熟人中有许多学者,大多是他父亲的关系。官厅至官僚来得并不多。出席的学者多半是老人。堀泽的父亲有工学博士的头衔,长期在技术部门任职,因此工学部门的教授竞相祝贺。

宴会结束,堀泽方面的客人,他官厅里的上司和前辈相继致词,几乎都是老一套,称赞新郎是秀才等等,全是客套话,与说话的态度庄重相比,说话的内容便显得空洞无物了。

在司仪的指名下,堀泽的友人相继致简短的祝词。他们几乎都是堀泽的同学或同事。

昌子期待在这些年轻人的致词中了解自己新婚的丈夫的过去。他们只夸堀泽在学校里的成绩如何如何,为人正派等等。昌子终于没有得到新的发现,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丈夫并不太了解。

在婚宴上,伶子和昌子的朋友如坐在一桌。怜子还是女子大学三年的学生,却穿着一套新颖的礼服。姐姐从屛风那边看过来,在这一桌年轻人中,唯有妹妹伶子最华丽。

昌子期待吉木来参加婚宴。在被指名致祝词的堀泽的伙伴中没听到他的名字。事实上,在青年们的那一桌上,没发现圆脸、身材魁梧的吉木。

这一晚,新婚夫妇离开东京作新婚旅行。近亲和朋友到车站送行。在火车启动前,伶子故意和姐姐保持一段距离。在车窗边和姐姐说话的都是她的同学。等到火车发车前一瞬间,本来在后面和亲戚们闲聊的伶子突然窜到车窗跟前,伸出手握住姐姐的手指。这时,伶子脸上虽有笑容,但眼泪却一个劲儿涌出眼眶。

伶子为什么哭,昌子一点儿也不了解,难道这是和姐姐的诀别?当昌子离开娘家时,妈妈也曾哭过。

昌子没料到伶子竞会掉泪。这或许是年轻人感伤的表现。

火车行进在藤泽一带时,坐在对面的堀泽边抽烟边向车窗外眺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新娘说:

“伶子哭了,是不是?”

堀泽似乎觉得伶子哭泣也是很罕见的。

“嗯。”昌子微微一笑。

“她为什么哭?”

堀泽没再问下去。这句若无其事的问话,使昌子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伶子为什么哭呢?难道单单为了姐姐出嫁离开了娘家?昌子觉得妹妹流泪似乎另有别的原因。

昌子瞥了堀泽一眼。他眯缝着眼重新眺望窗外的景色。

第一天晚上,他们在热海过夜。

当他扪换上了旅馆提供的和服,眺望热海的夜景。昌子终于禁不住问堀泽,吉木为什么不来参加婚宴。

“吉木吗?是的,他没来。”

堀泽眺望着大诲,随便答道,还是未说明什么原因。

“热海太没意思了。”

堀泽俯视着热海的街景和黑魆魆的大海,若无其事地说。

“下一站是奈良、京都。新婚旅行的路线是怎么决定的?”他百无聊赖地嘟嚷了一声。

昌子莫明其妙地从侧面凝视着丈夫的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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