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句

第五十九章

“叮铃铃……”下课铃声由远及近, 听得格外清晰。

正意乱情迷着的淼淼恍惚中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时，不是没有幻想过和他在顶楼, 或在后山的某个隐秘地方……

但也仅仅是幻想而已。

当它有朝一日变成现实，她又觉得仿佛置身梦境。

铃声响彻, 吻也到此结束，前半段激烈, 后半段柔情四溢。

楼下一片喧闹声，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陆续从教室出来，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地跑到田径场上, 从高处远远看去，就像镶着红色花边的草地上长出了一朵朵白花，随风纵情摇曳。

风吹过了身姿勃发的少年们，又跑上来吹他们, 吹得淼淼裙摆、发丝纷飞, 阳光下, 她的笑容越发绚烂。

网络上曾流行过这样一句话——

出走半生, 归来仍是少年。

说的不正是他和她吗？

真好啊, 年少时所有的喜欢都和你有关，分别后，独自穿行过茫茫人海，跨过生与死的界限，最后双手拥抱住的那个人, 还是你。

我只有你, 而你也只有我。

我们是彼此生命里的唯一。

霍斯衍低头，大手轻压在她额角上，轻声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 ”淼淼眸色如雨后初洗的晴空，笑意浅浅，“会不会有年级主任跳出来，然后把我们抓住，罚写三千字检讨，周一升旗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

霍斯衍微扬唇角，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关系，检讨我来写，我来念。”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站在台上，表情，嗯，应该酷酷的，可能不会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就跟之前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一样：“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三十六班的霍斯衍。”

就在大家以为后文是千篇一律的获奖感言时，他突然来了一句：“我今天站在这儿，是因为和高二年级的谢安淼淼同学产生了超越同学之间的情感，嗯，就是俗称的早恋……”

这里就要停一会儿了，因为底下的尖叫声会响破天际，男生们目瞪口呆，跌破眼镜，女生们捂胸口，芳心碎了一地。

老师们的心情肯定也很复杂。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虹城中学数一数二的尖子生霍斯衍居然有一天会为早恋上台做检讨，从那以后，她谢安淼淼就变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

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刺激啊。

淼淼继续想象：“检讨完，是不是该请家长了？”

“嗯。”霍斯衍点头，“那时我妈身体不好，来的应该是我爸。”

淼淼说：“我的应该是妈妈来。他们见面了以后会怎么样？我们就被拆散了？”

“不会。”霍斯衍摇摇头，“我爸去学校之前，我告诉他，那是你未来儿媳，要是吓跑了，你儿子以后就要单身一辈子了。”

“你好坏！”说得好像煞有其事一样，淼淼笑得肚子疼，“不行了。”

她扶着他手臂，弯下腰去笑。

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欢呼着吹口哨，是谁完成了漂亮的灌篮绝杀？还是，进了一个三分的好球？

淼淼重新站直身体：“我们等他们上课再下去吧。”

等了一会儿，上课铃还没响，难道是大课间？淼淼俏皮地眨眨眼：“要不要继续？希望待会会有年级主任跳出来抓我们。”

笑声被他以吻封缄。

这次持续了很久很久，可惜的是，到最后年级主任也没有出现。

打球的学生们都被铃声召唤回教室了，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两人悄悄离开实验楼，往后山的方向走去，路过图书馆，淼淼眼尖地发现旁边立着的宣传栏上还贴着霍斯衍的照片，她惊奇不已地把他拉过去。

高中时的红底证件照，那时相机像素不太好，也没有美颜，尽管如此，还是难掩他俊朗的轮廓和出众气质。

正中间是一行醒目的大字：热烈庆贺我校霍斯衍同学勇夺201X年高考A省理科状元桂冠

后面是他每个科目的高考成绩，还有高中时获得的各个奖项。

淼淼还看到底下放着棒棒糖和梳打饼，看来这里就是师妹们拜学神的地方了，她推开玻璃，挑了一颗菠萝味的糖，心中默念：“我是你们学神的女朋友，他不吃糖，我先帮忙收下啦，愿你们心想事成哦。”

她把糖放进包里，问他：“你还有这种照片吗？”

霍斯衍摇头。

淼淼忽然起了“贼”心：“好想把照片也偷走。”她还没有他以前的照片呢。

可惜没有那个贼胆。

偷是不可能的了，淼淼拿出手机，点开照相机，对着证件照咔嚓了几下，重新挽上他的手：“我们走吧。”

走出一段距离，淼淼想着，学校专门给他设了个宣传栏，给师弟师妹们做学习榜样，又想到考试前女生们过来送糖果饼干祈求保佑的盛况……

她拼命忍住笑意：“霍先生，采访一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霍斯衍俊颜含着淡淡笑意：“能让女朋友这么开心，是我的荣幸。”

甜言蜜语。

她问的又不是这个。

“怪不得之前门卫大叔一直盯着你看，万一被认出来，会不会连学校领导都惊动了？”

不得不说，真的有这个可能。

淼淼深知男朋友性子低调，又不擅应酬，于是拉着他从后门出去。

前面就是最受学生欢迎的后巷小吃街，似乎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条神奇的街道，一百来米，不算宽，两边缀着整齐有序的小吃店，汤粉、烧烤、麻辣烫、臭豆腐……应有尽有。

淼淼来到一家以前很喜欢光顾的手抓饼店前，没想到老板娘还是原来那个，腿和胳膊依然细，上身却胖了，加上穿的紧身衣，腰间赘肉堆得游泳圈似的，头发也染成酒红色，烫了个大卷，看起来时髦多了。

“老板娘，我要一个藤椒鸡排手抓饼，加番茄酱。”

“好嘞。”

老板娘朗声应着，手脚麻利地开始摊饼，不到五分钟，一个层如薄纸香气扑鼻的手抓饼就新鲜出炉了。

淼淼问：“多少钱？”

“八块。”

淼淼只有五块零钱，伸手去霍斯衍外套口袋掏他钱夹，打开来找到三块钱，一起给了老板娘，顺手把饼接过来。

她一口咬下去，外层酥脆，内层柔软，鸡排香辣，混着生菜和番茄，荤素搭配得宜，加上微酸的番茄酱，炒得喷香的白芝麻粒，真是美味至极。

淼淼没几口就吃完了，她想打包回去给其他三个女生，又犯起愁来：“冷掉就不好吃了。”

只能作罢。

和意料中一样，霍斯衍对小吃街的东西并没有太大兴趣，淼淼吃完饼，没禁住诱惑又买了一碗酒酿汤圆，他提醒她不要吃太饱，留着晚上吃大餐。

对哦，她差点忘了，还有海滩烧烤！

淼淼从背后推他：“快走快走。”

两人回到度假山庄大约五点，淼淼先去浴室洗澡，洗完后，用吹风机吹头发时，霍斯衍也进来了，淋浴间的门也不关，打开花洒，直接冲澡。

男人冲澡很简单，十分钟就搞定了。

霍斯衍拿过旁边的干净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裹上浴袍，转过身，见她还在看，他把系好的腰带松了，忽然来了一句：“他们应该不会介意我们迟到吧？”

淼淼迅速会意，拔掉吹风机插头，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海滩，侯舸童放等人把帐篷和烧烤食材、用具都准备好了，男生们负责搭帐篷，两个女生则是在料理食材，淼淼松开霍斯衍的手走到小乔旁边去：“还有什么要弄的？”

小乔丢给她一袋大蒜：“剁蒜蓉。”

淼淼接过来，盘膝坐在野餐垫上，开始剥蒜皮。

正值黄昏，红霞满天，夕阳仿佛被融化了一样，从天边流到海里，海鸟在橘红色的海面上掠过，远处，渔船和白帆正返航，像一片片竖起的羽毛，由远及近，逐起鳞浪层层。

落日熔金，沙滩也被照成了蜂蜜般的颜色，触感温暖而细腻。

这意境，大概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不远处，吴非直接坐在沙子上，扶着帐篷一角：“我就纳闷了，为什么这山庄只肯出租帐篷，而防潮垫就一定要我们买下来呢？”

谈今天和童放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吴非又问：“猴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侯舸压着他肩膀起身，语焉不详：“呃……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陈笑“坏心眼”地给吴非挖坑跳：“要不，你去问问衍哥，他肯定知道。”

吴非这单纯的傻小子还真的要去问，被童放一把拽了回来，他好气又好笑：“搭你的帐篷吧。”

吴非挠着脑袋，联系前后想了一通，脸突然涨红了，气鼓鼓地瞪着陈笑，陈笑戏谑小朋友开窍了，吴非恼羞成怒用支撑杆打了他的腿两下。

关于防潮垫为什么要买的问题。

淼淼和小乔……是懂的，至于封筝，虽然没谈过恋爱，可这么多年的小说是白看的啊，她几乎秒懂好吗？！

今晚要单独睡一个帐篷，为什么她还没有男朋友啊啊啊！

算了，还是串虾吧。

她们把食材处理得差不多，那边男生们也把帐篷搭起来了，童放和侯舸过来帮忙弄烧烤架，淼淼将剁好的蒜蓉放到简易小木桌上，又抱来矿泉水给每人都发了一瓶。

喝过水后，女生们歇息，男生们继续干活。

烤鱿鱼的香气弥漫开来，太阳也消失在海平线上，暮色四合时分，侯舫和他女朋友岑薇才姗姗来迟。

他们穿着情侣装，手牵手走过来，看得一帮单身汉们眼热，等侯舫走到近前，侯舸先发制人，不动声色地伸出腿去，侯舫心情荡漾万分，一个不防就被他哥绊倒在沙滩上，其他人也趁机七手八脚地挖沙子往他身上招呼，最后把他半身埋在了沙里。

身为女朋友的岑薇一开始还微微受惊，后面觉得有趣，也参一脚进去，给侯舫做了一条美人鱼的尾巴。

侯舫之前还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到女朋友兴奋地拿手机对着自己拍了又拍，还很配合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围观群众：“……”

面瘫被爱情变成了一个二傻子。

随着暮色渐深，温度也降了不少，帐篷中间燃起了篝火。

烧烤好的食物一盘盘端上来：烤鱿鱼、烤大虾、蒜蓉扇贝、生蚝、蛏子、象拔蚌，全是虹城有名的海产，纯天然养殖，腥味不重，肉质鲜美肥嫩，搭配着啤酒，别有一番风味。

侯舸还点了三大份的麻辣小龙虾外卖，送来时还热气腾腾，香味诱人，吴非猛吞口水，率先对小龙虾动起了手。

淼淼刚举起筷子，旁边的男人就将她最喜欢的蒜蓉粉丝生蚝夹到了她碗里，她为这份默契笑得眉眼弯弯，也给他夹了一个象拔蚌。

侯舫也是很周到地照顾着女朋友，自己反倒没怎么吃，岑薇的脸微微红着，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火光映照。

小乔和童放这对更是过分，公然喂食起来。

吴非只顾埋头苦吃：“啊这个好吃，啊啊这个也好好吃……”

陈笑举着啤酒罐和谈今天、侯舸碰了碰：“祝我们早日脱单。”

欢乐的时光总是易逝的，不知不觉，月已上中天，星辉熠熠，潮涨又潮退。

大伙儿姿态放松地围坐成圈，吃着聊着，吃得差不多了，自然少不了饭后活动。

童放从包里摸出六副扑克，询问众人意见：“斗地主，还是升级？”

吴非上午在车上吃尽了斗地主的苦，率先嚷道：“升级升级，衍哥和淼淼也来吧。”

淼淼没问题，她扯了扯霍斯衍的衣袖：“你会玩吗？”

霍斯衍问：“规则是什么？”

侯舸一听，眯了眯眼，看来有戏哦，很热心地给他讲了一遍，又怂恿道：“衍哥，很简单的。”

见霍斯衍应下，谈今天立刻就说：“为了增强游戏体验感，我们来定个处罚机制吧。”

陈笑和他一唱一和：“怎么说？”

谈今天问：“女生们都应该有带口红吧？”

四个女生都点了点头。

谈今天继续说：“赢的人，可以用口红在输的人脸上画一笔。”

侯舸鼓掌：“这个好！”他跃跃欲试，“我们开始吧。”

“公平起见，衍哥和淼淼一组，猴哥你……跟小筝筝一组吧。”

正打算当局外人看热闹的封筝被点到名，犹豫着说：“我不是很会玩耶。”

侯舸笑呵呵的：“没事，这不有我吗？”

封筝：“……好吧。”

侯舸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激动地捂住嘴巴，连连点头。

想看衍哥被口红涂满脸吗？

想想想！

侯舸是扑克牌高手，封筝和淼淼水平相当，霍斯衍几分钟前才摸清规则，第一局的胜败毫无悬念。

淼淼拿出口红：“要画哪里？”

这才第一把，时间还长着呢，侯舸和封筝和众人商量后决定先意思意思让他们在眉心涂个圈。

淼淼先画了自己的，再顺手把霍斯衍额前的短发拨上去，口红转两圈：“画好了。”

对面，封筝微张着嘴，目光难掩惊艳，太神奇了吧，只是额发做了改动，怎么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好像变了？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深邃望不到底的眼眸，再衬着眉心的红，从沉稳严肃变得……她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妖冶。

也有可能是夜色太迷离了，她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封筝拍了拍脸，进入第二局。

侯舸的计划是这样的：先点眉心，再画红唇，点鼻尖，画胡子，圈眼睛……

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招数全反弹了回来，霍斯衍一扫前面的颓势，带着淼淼连赢六把，反转太大，别的人连牌都不玩了，纷纷跑过来围观，在哄笑声中，花着满脸的侯舸和封筝黯然退场。

只好由童放和小乔顶上。

几轮下来，霍斯衍的牌技越发娴熟，淼淼也配合得好，两人再次横扫牌桌。

侯舫和岑薇在角落里你侬我侬，童放和侯舸去拉他们入战场，岑薇禁不住盛情邀请，有些动摇了，侯舫从后面用力抱住她，很不要脸地说道：“扑克牌哪里比男朋友好？”

岑薇笑着锤他胸口。

童放：“……”

侯舸也：“……”

太厚颜无耻了！

升级没办法玩下去了，陈笑就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得到大家的一致响应，这个纯属靠“运气”而不靠技术的游戏，还怕坑不到想坑的人吗？

吴非负责洗牌，和其他三个还单着的达成默契：专挑情侣下手。

侯舸眼神重点强调：尤其是侯舫这对。

吴非：没问题。

计划是很美好的，然而，现实注定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打算坑人的是他们，最后被坑得哇哇叫的还是他们。

这一闹就闹到了半夜两点多。

淼淼听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真心话，看着各种刺激的大冒险，大脑皮层极其兴奋，还没有睡意，霍斯衍考虑到明天还有活动，就带她先回帐篷休息了。

“刚刚陈笑在后面一推，侯舸好像真的抱到封筝了，我看她的耳朵都红了。”淼淼意犹未尽地说着。

霍斯衍脱掉她外套，把她塞进双人睡袋里去，她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想不到吴非在幼儿园的时候就被女生追了……”

“还有陈笑，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差，从小到大连奖都没中过一次。”

帐篷外，篝火熄灭，其他的人也渐渐散了。

四下无声，夜空上星光万千。

淼淼的声音也被渐渐地变小了。

霍斯衍分神去把滚到一边的手电筒摸回来，关掉，整个帐篷只剩下月光、星光，和他们深情对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