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请回来帮我

对于这笔投资款,陆既明是真的忘了。因为不到五千万的金额,从前都是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况且他投到之之科技的那笔投资款,又是以曾宇航的名义投进去的,且又处于无法退出的锁定期,于是种种原因的叠加,导致陆既明在潜意识里一点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这样一笔钱。

他是既明资本的陆既明时,这样一笔钱对他来说真是不看在眼里不记在心上的。可是对现在一无所有的陆既明来说,这样一笔本钱,再加上它翻了倍的投资收益,却是可以重新撬动他人生的一笔巨款了。

陆既明听完宁檬的话,想起这笔钱的存在,他热血沸腾了。他把手从本来就乱蓬蓬又被他插得更加乱蓬蓬地头发里拿出来,一把握住宁檬的手,无比激动和诧异地问:“可你是怎么知道这笔钱是我投的?”

屋外传来暗中偷窥者老宁的呜嗷一嗓子:“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啊,家里还有大人呢!”

陆既明赶紧把手松开,放在膝盖上,后背拔得挺直,乖得像在听训的小学生。

宁檬:“……”小拧巴在大拧巴面前,有点挫啊……

宁檬也乖乖坐回到沙发上。

然后她回答陆既明的问题:“是你出事那会,曾宇航告诉我的。”

——

就是陆既明出事那会,曾宇航和宁檬在咖啡厅那次长谈中,曾宇航告诉的宁檬他投之之科技那笔钱,其实是陆既明投的。

当时曾宇航问宁檬,那笔投资款能不能提前收回或者把投资份额转给别人,好换点钱回来给陆既明救救急,毕竟那时的陆既明已经穷到身边不跟着人的话,他连个煎饼果子都买不起。

宁檬当时的回复是:不行。一是投资没到期,钱拿不回来。再有就算能通过把投资份额转给别人把钱提前拿回来,那点钱也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大火。

宁檬当时很当机立断地给出了建议:这笔钱谁都不要提,之后等投资到期后分配投资收益时,这一切运作也都还是要以曾宇航的名义进行操作。否则如果被人知道那其实是陆既明的钱,追债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那笔钱。

那样的话,那笔钱就只能拿去还债了,还还不了全部。而陆既明一样还是一无所有一样还是欠债,区别不过是欠的债变少了一点而已。

可假如这笔钱等投资到期后,连本带利地拿回来,通过曾宇航交到陆既明手中,陆既明到时却可以用它做很多事。凭他的本事,他可以用这笔连本带利的钱,生出更多的钱。到时用生出的更多的钱的一部分去还债,剩下的还可以继续钱生钱。

所以那时候宁檬对曾宇航说:“这笔钱不能动,得留着以后给陆既明派大用场。”

而当她把分析说完,换得的是曾宇航充满钦佩的赞叹。

曾宇航说:“宁檬,你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

宁檬把那天和曾宇航所聊的内容讲给了陆既明听。

等她都讲完,陆既明沉寂了很久很久的脸上,终于又泛起生气,终于又浮现了希望的光。

他想说点什么,想告诉宁檬,他现在的血很热,他的心跳很快,他的力量贯穿全身,他已经跃跃欲试,一刻都不想再消沉了。

可是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还没聊完呐?这都几点了!赶紧的都该睡觉了,明天你们还得开车赶路回北京呢,散了散了!”

宁爸爸假装刚洗完澡纯路过的样子,甩着条白毛巾过来拆人。

宁檬起身说了声晚安回去了自己的卧室。

宁爸爸也要走,却被陆既明出声叫住了。

“叔叔,您有刮胡刀吗?”

为了防止赶上晚上的回京高峰,宁檬和陆既明定好早上五点半起床,吃完早饭后立刻启程赶路。

陆既明起来后洗了把脸刷了牙,就坐到餐厅狼吞虎咽地吃了早餐。

然后他把筷子一放,对宁檬说:“你和叔叔阿姨先吃着,我去收拾一下,再把叔叔阿姨给你准备的那些吃的用的拎下楼先放车里。”

陆既明说完就起身出了餐厅。宁檬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目瞪口呆。

宁爸爸问她怎么了,提醒她再瞪眼珠子要掉粥里了。

宁檬忙缩回看凸的眼珠,一梗脖子咽干净嘴里的粥,告诉宁爸爸:“老爸,这人可能被咱爷俩打鸡血打疯了,以前他就是个一手不伸的大老爷,现在都开始抢活干了!”宁檬摇摇头,喝粥,嘟囔,“新鲜,太新鲜了!”

老宁拖着长声哼哈了一声:“长得不好看,就是得勤劳点才对,要不然不招人喜欢。”

宁檬:“……”

这是他爸第N次否定陆既明的长相了。

宁妈妈在一旁制止宁爸爸:“老头子你可闭嘴吧!老说人孩子长得不好看干啥?就算他长得确实一般了点,胡子拉碴的,但人孩子品德不错,你说什么他可都没顶过嘴哈,就这点就比你闺女强!”

宁檬:“……”

她在亲妈这番话里,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最后摔进躺枪的大坑。

吃好了早饭,又帮爸妈收拾好碗筷,宁檬拎着包出门下楼。宁爸爸宁妈妈跟在她身后送她。

三个人出了电梯,走出楼洞口。

陆既明已经把车从地下停车库开了上来,就停在楼门口。

他正站在打开的车子后门前,背对着宁檬一家三口,在往里面放着东西。

他的着装和前几天不太一样了。他把衬衫下摆板板整整地掖进了裤子里面,而裤子上消失了好久的裤线也笔直地重见了天日。

他这身清爽利索的装束,修饰得他身高腿长,他从前长身玉立的那种姿态,终于又回来了。

宁妈妈看着陆既明的背影,“哟”了一声感叹着:“昨晚这孩子拜托我教他熨衣服熨裤线,你别说,这熨得还真不错,穿身上真立整!果然啊,人还是得靠衣装!”

宁檬听得直愣。

陆既明昨晚睡前居然还有这么骚的操作。

听到身后有说话声,陆既明放好东西回了身。

快要立夏了,天变得很长。虽然是早上六点钟,天光已经大亮。

陆既明就站在天光中,焕然一新的一转身,对着宁檬神采奕奕地说:“今天我来开车吧!”

宁檬一下怔在那。

他养了好一阵子野蛮生长的胡茬子不见了。他本来的面目完美地暴露在晨光中。他的头发被他梳得服服帖帖,再也不像早餐以前那样乱蓬蓬地炸开。

他又变成了从前的陆既明。晨光雕琢着他的眉眼,让他有了种眉目如画的神采。

他真的振作起来了。

陆既明挑着眼角,微笑,叫了声叔叔阿姨。

宁爸爸要愣一下后,才明白过来这个换了脸的美男子就是他心目中那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他快走了两步,走到陆既明身边,“呀呀呀”的不停发出感叹:“你居然长这么帅呀小伙砸!哎呀呀,叔叔我居然看走眼看偏了那么老远呀!哎呀呀呀,小咸鱼今天变小鲜肉了呀!”

陆既明冲着宁爸爸咧开了嘴笑。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

“叔叔您还知道小鲜肉呢?”

宁爸爸一挑眉,眉飞色舞地说:“对啊对啊,怎么样我很时髦吧?哎呀孩子我跟你说,等端午啊中秋啊,你没事就来,啊!叔叔愿意看见你!”

宁妈妈也凑上去,拉着陆既明的手,用怎么看怎么满意的那种心花怒放的笑容说:“对对!有空就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宁檬看着自己爹妈陡然变得热烈起来的态度,觉得自己快要石化了。

她的爸妈真够肤浅的,这都多大岁数了,还颜控……

——

嘻嘻哈哈过后,宁爸爸宁妈妈又和宁檬来了一场眼泪汪汪的告别。

二老情深义重地拜托陆既明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又幡然醒悟地告诉他们的女儿说我们才想起来他也未必会干什么,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顺便照顾照顾他吧。

宁檬快给她的亲爹亲妈跪了。

最后临上车前,倒是陆既明比她表现出了更多的对这个家对这俩老人的恋恋不舍。

宁檬一下有点心酸了。

这家伙可能第一次这么接近一个完整的家。

回到北京之后,陆既明和宁檬两个人很正式地在富力广场的星巴克开了个两人小会——没选在家里,是因为他们觉得不论这个会开在她房间里,还是他房间里,都有点尴尬以及不那么正式。

小会一拉开帷幕,宁檬就对陆既明说:“投资款和收益下个月到期,但退出需要点时间,所以接下来你大概有两个月时间可以想想,未来你打算干什么,怎么干。”

陆既明只用了两秒钟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当然还是干投资。”

宁檬问:“还是自己做老板吗?”

陆既明点头,眼神里有和从前一样的霸气和傲气:“当然。”

宁檬说:“那你就得重新拥有一家公司了。”她说的是“拥有”,不是“注册”。

“北京从今年一月开始已经暂停金融类企业的注册。而四月十四号和十四个部委下令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始整治互联网金融领域了——因为这个领域出现的各种问题实在太多,这就导致现在全国范围内都暂停了金融类企业的注册。所以你想拥有一家新的投资管理公司,靠注册这条路不论在北京还是在外地,都是行不通了。”

陆既明点点头。他的P2P平台兑付危机就是因为赶上这次互联网金融整顿的风口浪尖了,才导致他后来去张罗钱的时候,银行机构什么的都没敢借给他。

他想了想,对宁檬说:“但也不是没办法,可以找家企业登记代理公司收购一家现成的金融类企业,他们手头上一定有很多这样的公司。”

宁檬笑了,笑得英雄所见略同那样,同时又有点略显先机:“是的,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她说着从随身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推给陆既明,“我已经提前联系了一家登记代理公司,也询了价,他们手上的投资管理公司转让费不贵,转让起来手续也不麻烦。”

陆既明接过名片,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联系的?”

宁檬说:“五一假前。”

陆既明又愣了愣:“在我还萎靡不振的时候?”

宁檬笑了:“我相信你能重新振作,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就提前帮你想了想你振作之后的事。”

陆既明看着宁檬,他觉得她像在发光。

“为什么这么帮我?”他有点哑着嗓子地问。

宁檬落落大方地回答他:“我刚入社会,是你带我三年。之前总觉得你难伺候又难缠,等我自己独立踏进这个金钱圈子,我才明白你之前是用心良苦的。你在用你的方式,尽量护我周全,让我干净,别受污染。可以说我现在在资本市场的行事风格和做事原则,都是你启蒙和灌输给我的。我很感激你,你当我是在报恩吧。还有……”

宁檬说到这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咖啡,好像这样她能把那种接下来有点难以启齿的沉重感给冲走。

“还有,你父亲的事,是我帮你牵错了人,所以你当我是在报恩,也是在赎罪吧。”

宁檬低下了头。

她没看到当她说完这两个理由,陆既明脸上的神色是失落的。

——只是报恩和赎罪啊。

陆既明叫了宁檬一声,把她低垂的头叫得抬了起来。然后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别再说那件事是你的错,那明明是我主动找你帮忙搭线的。你别因为那天我在医院乱发脾气就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那时候是不讲理的,当时就算再无辜的人从我眼前经过我也是会觉得他有罪,我那会已经失去理智了。你真没有任何错!”

宁檬笑一笑:“你虽然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我是负罪的,我应该更敏锐点,更早点洞察何岳峦的谋划和心机。”

陆既明摇头:“一个人如果打定主意扮好人去骗人,你再敏锐也会被他麻痹。”他停了一拍,随后语调变得几乎小心起来,“我能再问你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吗?”

宁檬挑挑眉稍:“你先问着,我听听看,再决定回不回答。”

咖啡厅里的灯光若有似无地打在她脸上,她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排剪影,她的眼睛在睫毛与剪影间亮晶晶的像润过水一样清透。

陆既明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心慌了。

他慌慌地问:“你假期把我带回你家,你这么帮我,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吗?”

他慌慌地问完就生起自己的气来。他明明想问得直接一点的:你和苏维然,还好着呢吗?你们好像都没怎么联系啊。

宁檬睫毛一个抖动,那排剪影也在她眼下抖动了一下,她的眼睛夹在睫毛和剪影的抖动之间,像被风和流水拂过的黑宝石。

“陆既明,”宁檬微笑起来,对陆既明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重整事业的旗鼓,明白吗?”

陆既明一下从那双眼睛带给他的慌慌中,清醒过来。

是啊,他父亲的尸骨未寒,他的事业得从负数重新起步,他一无所有之外还倒欠着一大笔债,他有什么资格去胡思乱想、去有所企图?

他潦倒至此,她却正前所未有的美好着。他有什么资格去肖想她呢?现在的他,不配她。

陆既明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与苦涩,一种风水轮流转的自卑与苦涩。

宁檬一口气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所有咖啡,收起微笑,正色起来。然后她对陆既明说:“既然你已经确定了,还是要干投资,那么好,我有些话,是时候跟你说一说了。”

陆既明把脊背往上挺了挺,给了很真诚的洗耳恭听的姿态。

宁檬说:“陆既明,在翻腾钱的这个资本圈子里,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陆既明看着她,不答反问:“我在你眼里,一直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吗?”

宁檬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因为我觉得你比其他人难得的磊落,你没被金钱腐蚀,没有为了挣钱什么都干,你守规矩,不踩界,你虽然脾气不好但你有做人操守!”

宁檬顿了顿,喘口气,话锋一转:“可是你这次,却毁在了你没有一如既往地守规矩上!你看,你就这么一次没守规矩,想搏一搏,结果满盘皆输,甚至差点再没法翻盘。你现在好歹是把P2P那边的窟窿堵上了,要是堵不上,你要么跑路,要么进去!”

宁檬的声音语气都变得严厉起来。

时间真神奇。以前是她这样听他的教训,现在风水转了个轮流,竟换成她对他做训诫了。而他居然还不抗拒,甚至听得满脸认真。

宁檬说:“所以,你如果想继续做投资,我想听到你的一声保证,你要保证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守规矩办事,无论发生怎样危急的情况,你都不要考虑用踩过界的方法去解决,可以吗?”

陆既明重重一点头:“我答应你!”他像在说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誓言一样,对宁檬做出保证,“未来不管我想打倒谁,我都会按规矩来,不会再踩过法律的边界!”

宁檬紧绷地情绪松懈下来。她笑了:“这就好!你别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扎扎实实地重新再来,你这么有本事,不信有一天收拾不了那些渣滓!”

陆既明看着她的笑容,差点恍了神。

他问服务生要了杯加了冰块的水,一口气喝下去。有点紧张的情绪被冰镇得冷静下来。然后他鼓足了勇气,问宁檬:“你可不可以,回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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