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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的时候,霍然和寇忱正面对面站着小声说话,霍然提醒寇忱如果徐知凡不想细说,就别追问得太紧。

“我知道,”寇忱说,他这个方向迎风,吹得他觉得自己睫毛都打旋了,于是低头顶着霍然的肩膀躲着风,“你放心吧,这种事儿上我还是有数的。”

“这事主要跟他妈妈有关系,他跟他妈妈感情特别好。”霍然说。

“嗯,这个我有体会,我跟我妈感情就好,”寇忱说,“不过我妈有时候嫌我烦。”

“我时刻都嫌你烦。”霍然说。

“所以你就不是我妈了。”寇忱说。

说完他俩在风里一通傻笑,笑一半的时候,旁边有人喊了一声:“哎,别搂一块儿了,是你们叫的车吗?”

寇忱没有直起身,脑门儿还是顶在霍然肩上,转过头看了一眼:“是吧?”

“是,”霍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推开他,“白车,617……看他们买完酒了没。”

寇忱进了超市去催人,另一辆车也到了。

买酒的几个人从超市拎着一箱酒跑了出来,估计是超市有活动,箱子上还贴着打折的海报,霍然一看都有点儿担心他们会不会集体旷课。

他拉开了车门坐进了车里,跟司机说了一句:“哥您稍微等一下,放好东西就走了。”

司机点点头:“没事儿,这里可以停车。”

司机说完之后就一直看着他,虽然没有直接盯着看,但霍然这种对目光很敏感的人能感觉得到。

他转头也看了看司机。

“现在的学生,”司机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感慨着,“真是活得尽兴啊,有勇气,欧盆。”

“什么盆儿?什……”霍然没听明白,问了一半的时候突然猛地反应过来了,“不,没,不……不是……”

“走吧,”寇忱上了车,“哥辛苦了啊,麻烦开快点儿,饿了赶着吃饭。”

“不辛苦,坐好了啊。”司机说。

徐知凡也跟着上了车,霍然也放弃了继续解释,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司机把车开了出去,又很贴心地放了当爷的歌。

“啊,肥当我喜欢。”徐知凡说。

司机笑得非常愉快以及温暖。

保安室里火锅香气四溢,一看到霍然回来,保安大叔都快哭了:“你可回来了,赶紧把你的外卖拿走,你就不能回来了再叫外卖吗……怎么现在外卖连火锅都有了……”

“叔你拿个盆儿过来,”霍然说,“我给你留点儿汤底和菜。”

“不用不用,我吃过饭了,队长一会来检查,也不让我们在这儿弄火锅啊,再说了你们这帮人我看这菜都不够,”大叔说,“你快拿走就行了,眼不见嘴不馋……”

几个人拎着火锅进了电梯。

“一会儿可以先喝一碗汤吗?”江磊问,“闻着很香啊,是什么汤底?”

“一个大骨的,一个麻辣的。”霍然回答。

“我先喝一碗大骨汤吧。”江磊咽了唾沫。

“没听说上来先喝碗锅底的。”寇忱说。

“你饿成这样了?”魏超仁说,“刚才超市里你不是围着试吃那块儿一直没离开过吗?”

“试吃才能吃多少,一瓶盖儿酸奶,”江磊很不满意,“牙签上戳一小片肉,人家也不会一直给我啊。”

“你得会装,”魏超仁说,“你叫姨姨,人家就给你了。”

“拉倒吧我叫不出口,”江磊说,“我干不出寇忱那种出卖色相的事,再说了,寇忱那种黑社会撒娇的架式,谁学得来。”

“那你学霍然,”许川笑了,“窗口一扒,姐,给我两块扣肉。”

“是。”大家集体点头。

“滚啊。”霍然啧了一声。

“我要是站里头,”寇忱说,“别说两块扣肉,一盆扣肉全给他了。”

霍然家客厅挺大,大桌一摆,两个灶两个锅一放,烫菜也没再拿盘子装,直接打开外卖盒子就往里倒。

吃了一轮之后,许川才把酒打开了,一人倒了一杯。

“今天的事儿,”徐知凡拿起杯子,“我也不说谢了,只说一句,哥几个够意思。”

他仰头把一杯酒喝了。

“你不怪我们就这么跑过去就行,”许川说,“我们也帮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忙,出力扛架解围,都没二话的。”

大家一块儿丁当碰了一圈儿,喝完一杯之后又倒了一轮。

酒不能多喝,但酒是个很好的开头。

嗓子眼儿一路往下,火热的,烫得人放松下来,烧掉最后一点点的间隙。

徐知凡家里的事儿,已经挺长时间了,除了霍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偶尔有些反常,也都被他掩饰过去了。

他妈妈和邻居胡阿姨一块儿去了另一个城市,一开始说是去旅游,玩了一两个月都没有回来,接着胡阿姨就跟家里说在那边找到了商机,跟家里要了几次钱,接着就没有了消息。

而徐知凡的妈妈,只跟家里说了要再玩一些时间,就联系不上了。

“我一直就不敢跟我爸挑明了说,我爸也不敢提,”徐知凡喝了口酒,“就他妈是碰上传销了啊,想都不用想。”

“是。”寇忱点了点头。

“胡阿姨说是我妈让她一起去旅游的,”徐知凡说,“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我妈拉了她去做传销,这种事,搁谁家不得恨死?”

“真是你妈拉着她去的吗?”江磊问。

“我不知道,”徐知凡捏着杯子,“我不知道,但她俩一起玩了好多年了,挺多事儿都是我妈拿主意,胡阿姨没什么主见,做什么都喜欢先问问我妈……我就特别……害怕。”

寇忱没说话,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拿过杯子在他杯子上磕了一下:“这事儿,不亲口听到,都不能确定,再说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俩现在人在哪儿,情况怎么样了。”

“是啊,”许川说,“要扯这些等人有消息了再扯也不晚,钱都不用管,人找回来才最重要。”

“我也是这么跟李叔说的,”徐知凡点了根烟,“开窗吧,我抽根烟。”

“没事儿,”寇忱说,“你就这点特别烦,别管那么多,想抽就抽呗,我们要是闷了就自己开窗了。”

“或者骂你了,非他妈关屋里抽烟。”许川说。

徐知凡跟着他们一块儿笑了半天,吐出一口烟之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我是跟李叔这么说,但是说真的,我卡着这个坎儿过不去了……如果真是我妈拉着人家去的……可是我妈又为什么……”

霍然在他背上搓了搓,他知道徐知凡的这种感受,今天在门口,胡阿姨的女儿那种失望里带着恨意的冷漠,他只是徐知凡的同学,都能感觉得出来,何况徐知凡,如果真是他妈妈出的主意,那他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面对邻居一家人。

“手机什么的都关机了吗?”魏超仁问。

“嗯,微信我还能发消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徐知凡说,“我一直发消息,也不敢说太重,只是一直让她回来,什么事儿我和我爸都帮她扛着,她一直也没回过。”

徐知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些细小的光芒闪着,他闭了闭眼睛,仰头喝掉了半杯酒。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寇忱看着他,觉得徐知凡这人真是跟他们不一样,估计以后还有什么事儿,他照样得是先自己扛了,不会让朋友牵扯进去。

他又看了看霍然,好在霍然在这一点上,跟他们这帮大多数人一样,有什么事儿都写脸上,像胡逸爸妈闹离婚,他这几个月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他们的演技都没有徐知凡好。

徐知凡得是表演系博士生。

“要不……”胡逸拿着酒杯在桌上轻轻敲着,“可以去找她,有没有什么线索的,除了知道她在哪个城市,还有没有什么具体点的信息?”

“我问过胡阿姨的女儿,”徐知凡说,“她说胡阿姨最后一次有消息,是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说是在旅游,是一个公园,有定位。”

“那可以去找。”胡逸说。

“真的可以,”许川说,“如果真是传销,都有洗脑的地方,开会聚点什么的,可能那个公园就是,去找找说不定能有点儿线索。”

“我是……打算放假了去。”徐知凡说。

“操,”江磊指了指他,“我让你寒假跟我下副本,你还他妈跟我说你要去姥姥家,你怎么不去参加精戏的诞生。”

徐知凡笑了笑:“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

“寇忱要没追到你家去,你告诉我们吗,”江磊有些不满,“你他妈不就自己去你姥姥家了么!”

“要不到时我陪你去吧,”寇忱说,“我过年反正只要有辙都出门,过年是我挨打季。”

“怎么呢?”徐知凡作为一个当事人,居然在关键问题上带头跑题了,“你爸打你吗?我怎么觉得不能呢。”

“那你就不懂了,过年的时候可怕的不是你亲爹妈,是他妈你家看你不成气的亲戚,”寇忱一脸不爽,点了根烟,“我家亲戚,除了我爸,我俩叔叔都是留了学回来的,他们的儿子女儿,都是出国或者预备出国的人尖尖,就我,上个高中还被……转个学还要交建设费……”

“这么一比你是有点儿次品的意思啊?”江磊看着他。

“磊磊我提醒你,”寇忱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咱俩熟归熟,你要这么不给我面子,我还是会揍人的。”

“不是,”江磊说,“你自己也没给自己面子啊。”

“这不废话吗!”寇忱一拍桌子,“面子就得别人给啊,你给他给大家给!是不是啊然然!”

霍然正在给自己调蘸料,突然被点名,差点儿反应不过来。

“是,”他点了点头,“要我说,出国算个屁,人活得就得又帅又酷,就跟寇忱似的,潇洒。”

徐知凡喝着酒没忍住笑,被呛了一口。

“哎!”寇忱冲霍然竖了竖拇指,“看到没,我然这样的,就懂事,要不我怎么这么喜欢他呢,我也就是没女朋友,我要有女朋友,也得排在我然后头。”

“这俩挨得着么,有没有女朋友他不都在前头么。”许川说。

“我就这么强调一下,能不能有点儿默契啊川哥。”寇忱叹气。

“你放假去找你妈,是一个人去吗?”许川众人皆醉我独醒地问了徐知凡一句,阻止了一去不复返的主题,“还是跟你爸一块儿去?”

“我自己去,”徐知凡说,“我爸得看着点儿我奶奶,我奶奶就我爸我姑俩孩子,我姑刚动了手术,照顾不过来。”

“那你一个人不太安全,”许川看了寇忱一眼,“寇忱可以去,我也有时间……”

“我也去,”江磊说,“我有时间。”

“要不也带我一个吧,”魏超仁说,“我还没去过那边呢。”

“你当旅游呢?”胡逸笑着说,“我也去吧,我家现在过年也没意思了,在家呆着难受。”

徐知凡冲他们抱了抱拳,没有说话,拿起杯子直接一仰头又是一杯。

“到时看看吧,还有两个月,”霍然说,“也许等不到放假,阿姨就回来了。”

“对!”寇忱一敲杯子。

“对对对,说不定就快回来了。”一帮人全都拿着杯子往桌上敲着。

两个六人套餐的菜量挺足的了,中途他们还加了菜,没想到他们七人组不光打架的时候很有威力,吃起火锅来也有同等威力,锅里最后把粉丝一放,连汤都没剩下。

酒也喝掉了好几瓶。

他算是酒量好的,坐椅子上都有点儿往下出溜,江磊那几个酒量比考试成绩还差的,已经都倒下了。

江磊坐在地毯上,抱着徐知凡的腿:“知凡,你得把我们当朋友,有事儿得说……你知道吧,你要是不说,我们就会受到伤害……”

“他为什么每次喝多了都揪着我不放?”徐知凡很无奈,拽着江磊胳膊把他扔到沙发旁边。

“川哥,”江磊转身就又抱住了许川,“你说是不是?”

“是,”许川酒量比江磊还好点儿,但这会儿舌头也大了,“知凡,你说得不准确,他应该还没喝太多,他还能认人呢。”

“一会儿怎么安排?”徐知凡看了看屋里的人。

“客房我妈新换的床单被子,大床,扔三个上去,”霍然说,“沙发上能睡俩……”

“你屋再扔俩,”徐知凡拖起江磊往客房过去,“正好了。”

江磊魏超仁人和胡逸被拖进了客房,一人一床小被子裹好,并排睡着。

“明天六点估计是起不来了,”寇忱看着他们,“这架式我看要睡到下午。”

“打也得打起来,”许川回了客厅,往沙发上一躺,跟徐知凡俩人睡了个L型,“霍然,还有盖的吗?”

“有,我给你们拿。”霍然去老爸老妈屋里抱了两床厚毛毯出来,给他俩盖上了。

徐知凡和许川也不怎么行,霍然给他俩盖被子的时候,发现他俩已经开始打小呼噜了。

“好了,”霍然拍了拍手,叉腰站在客厅中间,“都安排好了。”

“我呢?”寇忱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指着自己。

霍然就光看他这个姿势,就知道这人喝得也差不多了,不扶桌子肯定得坐下,他指了指自己房间:“你睡我屋。”

“好嘞,”寇忱在他转身的时候往他后背上一扑,挂到了他身上,“拖朕去洗个漱。”

霍然叹了口气,鉴于自己也有点儿晕,他话都懒得说了,半拖着寇忱进了浴室:“皇上您是先洗漱还是先尿尿。”

“先洗漱吧,”寇忱说,“尿尿当着爱妃的面儿多不讲究,还是要回避一下的。”

霍然帮他挤好牙膏,把牙刷递给他:“站好刷牙,你敢把牙膏沫蹭我身上我下一秒就打死你。”

寇忱笑着靠到墙边,慢吞吞地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爱妃……”

“妃你大爷。”霍然给自己挤着牙膏。

“妃大爷。”寇忱说。

霍然停了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撑着洗手台笑得有点儿停不下来。

寇忱跟着也一通乐,然后突然停下:“我他妈是不是把牙膏沫咽了?”

霍然笑得腿都有点儿发软,直接坐到了马桶盖上,好半天他才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认识你真他妈好啊。”

“是吧,”寇忱继续刷牙,“终于发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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