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直寂静无声的评审团区域,如今被人开启,柔白光芒从帘后溢出。

先是左侧区域,缓慢出现著名集团logo,随即前方的遮挡升起,露出苏总的娃娃脸,他笑道:“不好意思,我要动用评审团权利了,只有一个a的话,我选择言卿。”

右侧区域接着敞开,林总同样发声。

导师团集体变了脸色。

这种场面是谁也预想不到的,在录制之前,节目组严格遵守保密协议,并没有透露评审团到底是什么身份,结果出现了这两位足够抱大腿的金主爸爸,那中间的……

言卿不认识苏总和林总,但也从全场的反应里意识到两人身份。

她不自觉攥紧手,盯着中间尚未打开的区域。

之前那道目光,那种属于某个人的特殊感觉……

她的心慌和预感。

还有冠名的霍氏。

不……可能。

一声话筒被拨开的轻响传来。

言卿心跳失衡,忘记眨眼,目不转睛凝视着,眼眶绷得发酸。

帘子一点点变得透明,逐渐显出后面男人高大的轮廓。

几乎同时,霍云深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闵敬的消息到了:“是名字叫宋雪然的选手,拿到证据了。”

宋雪然看似做的干净没留痕迹,但了解过后,整个团队里对言卿有敌意,把她当做威胁者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一个个排查过去,怀疑到宋雪然头上并不费力。

她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在她身边惟命是从的人是谁,稍一查问就知道,不动声色把人从录制现场后门带出来,甚至不需要说什么重话,一看阵仗,她就吓得全交代了。

霍云深半垂着眼,交代闵敬:“把证据直接拿到导师席。”

下一刻,他的身影完全露出。

宋雪然脸色骤然惨白。

导师席全体震惊地起身。

选手席的女孩子们有人认得,有人不认得,表情各异,直至有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我的天……”

言卿全身僵了。

她相隔台上台下的距离,看着霍云深从模糊变得清晰。

灯光从他身侧打下来,勾勒出冷硬凌厉的轮廓。

言卿听到耳朵里轰轰的颤音。

真的是他……

贺眀瑾身上正背着几个霍氏旗下的代言,尽力不露出慌乱,保持冷静说:“请霍总对选手点评。”

他……应该是推宋雪然的吧?

但到这时候,没有人再敢肯定。

空气仿佛凝固,随时会被点炸。

霍云深的声线低沉阴冷:“点评?我需要点评的人,还没有唱她应该唱的歌。”

他目光紧锁着言卿,清晰开口:“木棉。”

全场死寂。

言卿不知怎么,竟有丝哽咽:“嗯。”

宋雪然瞪大眼睛。

霍云深语气转柔,含着抚慰:“是不是想唱一遍真正的《晚安》。”

言卿分不清自己的心情,还是说:“嗯。”

“好,”他抬手,“放伴奏。”

言卿忘了疼,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她恍惚感受到《巅峰少女》前面的“霍氏”两个字罩在了她的身上,如同保护的屏障。

她不是f。

她还有唱的权利。

言卿调整气息,在熟悉的伴奏响起来时,嗓音完全打开,唱出比网上的音频里更加动情的歌声。

晚安。

我想入你梦里,对你说晚安。

她唱完前段,后段换成了比宋雪然更高的音阶,毫无瑕疵完成。

两厢对比,甚至不需要对比,有耳朵的人,都明白宋雪然有多明显的差距。

选手席很多人被歌声感染,不知不觉听哭,导师席上的反应更是精彩纷呈,贺眀瑾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言卿你是……木棉本人?!”

宋雪然两腿发软,要摔到台上。

霍云深喉结涩然滚动,直视着那个在歌声里如有光芒的人,沉声问:“言卿,左脚疼不疼?”

言卿心口嗡的一震。

他忍耐着说:“受伤了对么。”

言卿眼睛不觉泛热,霍云深怎么能……什么都知道。

有导师问:“你的脚怎么了——”

不等问完,工作人员脸色凝重地进来,交给导师席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段待播的视频,点开后,是马尾辫哭哭啼啼讲述着受宋雪然指使,弄伤言卿的过程,以及她亲手交出的证据。

全场哗然。

欧阳终于有勇气蹦起来大声澄清:“言卿早上被弄伤了!她根本不是失误,是被害的!而且除了收尾太疼站不住,她作为一个从没接触过舞蹈的新人,完美跳完全程,还不够吗?”

另一个导师抽着冷气要求:“言卿,你能不能把鞋子脱下来?”

言卿抿唇,依言弯下腰,松开鞋带,稍微露出脚上紧紧缠绕的绷带,已经有血迹从脚底渗至边缘,触目惊心。

霍云深亲眼见到,呼吸陡然加重,眸底迸出失控的狂躁,他极力握着扶手,让自己能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

他一字一字开口:“言卿的能力不需要质疑,况且在能力之前,还有做人的品性,一个用卑劣手段害人的选手,没有资格参加节目,更没有资格站到言卿身边。”

他苍白手指给出属于霍氏的评定,凝视着言卿,声音转为沙哑:

“言卿,应该坐在s的位置上。”-

初级评定结束得兵荒马乱。

言卿全身都像要烧起来,她耳边呼啸着各种杂声,被几个性格跳脱的选手接住,搀扶着送上坐席顶端的位置。

摄像机在围着她拍,似乎有人在问她现在的想法。

言卿人是晕的,实话实说:“……伤口疼。”

然后针对她的拍摄就果断停止了,言卿从后门提前离开录制厅时,听到苏总和林总在艰难营业,点评整场的表现,还以赞助商的身份许诺出了几项团体的商业资源。

但霍云深没有再发声。

言卿头昏脑涨,扶着墙走到门外,闵敬等在走廊里,打扮得像个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见她出现,他标准微笑:“霍总要稍等才能脱身,言小姐先跟我走吧,随后他会送你去医院。”

言卿清楚她拒绝不了,没地方躲不说,躲了也会被霍云深逮到。

而且刚闹了这么激烈的场面,她真的想当面问问霍总,他对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底线了,到底要怎样折腾才甘心。

休息室的沙发上铺了软垫,茶点水果一应俱全,都是她爱吃的。

言卿五味杂陈,揉了下还在发烧的脸颊,抬头发泄似的问闵敬:“你家霍总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身份吗?还是霍氏已经闲到不需要他工作了?他怎么能来这种选秀节目上,还当众……”

当众……

毫不避讳地庇护她。

看起来好像是有理有据的主持公道,但他身份凌驾,态度又那么郑重,人人都能听出意义非凡,是专门来给她撑腰的。

亏他冷着一张脸,也豁得开面子坐在那种场合下。

闵敬望向窗外,顿了顿才说:“言小姐,深哥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多少应该了解的,他脾气不好,对人没耐心,洁癖,最厌恶娱乐圈,排斥有镜头对着他,但他在霍氏掌权以后,没少出镜接受采访,你知不知道原因?”

他一笑:“因为他总相信云卿活着,想万一她流落在什么地方,找不到家,说不定能在电视,网络上看见他。”

言卿垂下眸。

闵敬静静道:“你觉得以他的喜好,真会愿意自降身价,强迫着苏总和林总参加一档选秀,在上面那个又危险又闷热的小格子里连坐几个小时,让一群不知道哪来的小丫头入他的眼?只不过是因为你在,他想护着你而已。”

言卿张口想说话,几次又咽了回去,睫毛挡住眸光,心仿佛掉进柠檬汁,尝到酸涩。

“他本打算收购乘风传媒,怕你吓到,想让节目组特殊优待你,又怕你的能力被忽视,”闵敬低叹,“他怕的太多了,所以干脆亲自来,以他的眼力,早发现你受伤被人针对了,要是以他往常的作风,直接应该叫停节目,他一直忍到了最后,还不是想让你凭能力证明自己。”

言卿五脏都被浸得潮湿,沉甸甸往下坠。

“至于公然偏心你,”闵敬摊手,“你是怕被议论吗?可你真不能怪他,一是因为他亲眼见你流血了,受不了,必须要在人前抬高你,二是,他爱你,理所当然为你撑腰。”

言卿红着脸激动:“他爱的不是我!是云卿!”

闵敬稳稳道出事实:“对他来说,没差别。”

言卿无力地闭上眼,问自己。

除了难为情,怨他无法无天、把她推至风口浪尖,难道更多的,不是当时的动容吗?

她被算计,忍着疼,没有人多听她一句,连合理的权利都被剥夺的时候,是霍云深点亮了灯光,不在乎那么多眼睛和镜头,给她足够大的包容,发现她脚伤,摆出铁证把宋雪然的罪名落实。

谁会不喜欢被保护。

抛开一切顾虑,谁会抗拒做被关爱重视的小公主。

可一切都是属于云卿的,霍云深对她做的每件事,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必须时刻记住了,不能对他有任何波动。

言卿不知道闵敬什么时候走的,敲门声响起,她睁眼,意外看到进来的人是贺眀瑾,贺眀瑾径直过来蹲在沙发边,去查看她的脚。

她往后一缩,没让他碰:“我没事,小伤。”

贺眀瑾低声:“抱歉,我不知道你受伤了,之前给你f,也是想让你后面再逆袭上去,我会帮你的,没想到……”

他抬眼,音量小了些:“你是霍总的人。”

言卿忍不住炸毛:“你别乱说,我怎么就是他的人了?”

贺眀瑾犹豫:“他对你那么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怎么了,”言卿深深吸气,抚了抚碎发,坐直身体,“就一定是那种关系?霍总说的是事实,没冤枉任何人,有错吗?”

贺眀瑾哑然。

他探究地看着言卿,心里一直绕着的疑惑更浓。

言卿这么说,倒叫他更多想,她本来就跟娱乐圈那些小姑娘区别很大,也不是普通素人校花的水平,从初见起他就察觉到了,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骨子里渗出的矜贵和教养,强装不来,要说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娇养出的大小姐,他都是相信的。

霍总的照拂显而易见,绝不是她说得那么简单,难道……

她跟霍氏是世交之类?

也不是没可能。

贺眀瑾语气放软,转移话题:“好,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突然回国的?我记得你到了春秋身体都会很虚,有些精神衰弱,我放心不下,才会每年抽空去看你,今年感觉怎么样?”

言卿来不及回答,门就被人从外“砰”一声推开。

贺眀瑾吓了一跳,本能地跟言卿拉开距离避嫌,等看清来人是谁时,他连忙站起身:“……霍总。”

霍云深穿着白衬衫,西装提在手里,抓得有些起皱。

“出去。”

贺眀瑾不敢多言,眼神示意言卿一下,收敛神色离开,霍云深把这点互动都看在眼里,颊边的肌肉隐隐绷紧。

贺流量一走,言卿按着沙发站起来,把神情调整到最严肃,刚要对霍云深发问,他大步上前,把西装裹在她旗袍外面,扣住她肩膀膝弯直接抱起。

言卿这才注意到,休息室是一层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墙边有道小门通向楼外,霍云深一个字也不和她说,一脚踢开门,外面闵敬已经在等了,车门提前拉开,等他们上去。

商务车风驰电掣,驶离录制场地,赶往医院。

路上街景飞快后掠,言卿的左腿被强行抬起,搭在霍云深价值不菲的西装裤上。

她满腹的话要对霍云深宣泄,但到了嘴边时,又硬生生停下,卡得喉咙胀痛也说不出口。

不是她不想说,是霍云深丝毫不嫌弃,正弯下脊背,双手握着她受伤的脚,把染红的纱布包在掌心里,轻轻颤抖着,小心翼翼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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