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原进警察局,也许是这群人起个大早的理由,但是,散去后各自做的事情都不一样:苏怡早早到鬼吧里去盘点酒水;张伟军依旧回警察局上班,这段时间他被这一连串没头没尾的凶案给搞得焦头烂额的,连王队都不敢去惹他;明朗不知道去城市哪个角落里瞎逛;唯一一个对钟原的话重视的人,居然是易平安。

她回到报社就开始狂上网找与“下一个是你”有关的资料。

百度里资料很多,但大多都是无用的,都是一些恐怖小说常用的吓人段子,她翻了翻就失去了兴趣,正如刚刚吃早餐的时候大家所说,能搞清一个跳楼者的遗言是需要很大的智慧的,而这个智慧易平安现在还没有。

下班后她照常回自己的出租屋,像她这样的工作狂是不可能有什么工作之外的娱乐活动的。顶一副大大的黑边眼镜已经埋没了她所有的女性气质,所以也没有什么男性会斗胆去约她泡个吧或者去看场电影。

她回到家,还是在找鬼吧这一系列凶案的资料。易平安从警察局里搜刮到的那一点点资料,看起来都不搭界,但死者都曾在死前到过鬼吧。千头万绪之中,她从电脑前坐起来,给自己倒一杯咖啡,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易平安把所有的照片、收集的资料、纸片全部推开,把笔记本电脑放得远远的,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想做一个有轰动效应的新闻,而现在只要是能挖到的花边,哪怕料再小,也被敬业的记者们给挖去了,鬼吧这个新闻线索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她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忽然又想到GOOGLE里找找“下一个是你”这句话,在电脑里输入了这句话后再按回车键,电脑却弹出一个色情窗口,她怔了一下,什么时候电脑中毒了?难道是防火墙没有开?

她忙去关那弹出来的窗口,否则会源源不断地弹出新窗口的。

幸好这些窗口都能关掉,就在她要关最后一个窗口的时候,忽然发现那是一个视频短片,而且已经开始播放了。

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病毒,出于好奇,易平安索性就看完这个视频短片。短片不长,画面也很差,黑暗的走廊里,只见一个女子正在边走边梳头,从走廊那一头慢慢地走到镜头前来,那女子眉清目秀,虽不算倾城倾国,但也别有一番风韵。

平安心想:“这难道是色情片的预告?”

只见那女子慢慢地在镜头里越来越清楚,她的表情只是认真地望着前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外的平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虽然知道只是视频短片,却仍有一点心慌。

她不敢再看下去,感觉那女子比任何从屏幕里跳出来的鬼脸都要恐怖得多,而且那梳头的动作重复着,一下一下,近看根本没有梳子,而是用五指叉开在那里梳,也不知道梳了多少下,似乎连指尖都隐约带着一点血色,平安的心开始嗵嗵地跳,她看到那梳头的五指上根本没有指甲。

哇,这么恐怖的短片,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无聊时拍下来放在网上吓人,平安忙去找鼠标要关掉这个窗口,可是,就在她身子凑近电脑屏幕准备关机的时候,那女子忽然做了一个动作:她把头发飞快地分成两股,她那一头青丝很长,浓而且密,从中间分开散在肩头,那女子猛地一下把头发飞快地缠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往两边拉。

平安就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么一出电脑里的自杀场面,她从来没想过有人会用自己的长发把自己给绞死,而且那女子的两只手似乎越来越用力,两股头发像上吊绳一样深深地陷入了那女子洁白的脖子,吓得她手都软了,连光标都指挥不了。

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女子的双眼渐渐翻白,舌头因为窒息而伸出嘴外,由鲜红色慢慢转紫,脸也已经涨得发紫,而她的双手却像着了魔似的拼命往两边拉头发,头发贴着耳朵扯得像一片杀人用的刀,整齐划一,已经深入脖子。终于这个片子到头了,只剩一片黑。

居然有人用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给绞死了!

易平安看完这个短片,觉得这个世界真变态,居然有人想得出这个点子,而且还拍成了视频,虽然这个做法很无聊,但也真的成功地吓到了她。

她不由自主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摸去,刚刚那女子在自杀时痛苦的表情深深地感染了她,她感觉到脖子发痒不舒服。

入手处似乎有一点丝滑,脖子上像是缠了什么东西,她拿下来,居然是一根黑到发亮的长发。

平安往后一退,飞快地回头,惊恐地打量周围,她只有齐耳的短发,显得青春飞扬,而且方便打理,这么长的头发绝对不是她的。

这头发是那样的亮,而且长得可以像绳子一样绕自己的脖子一圈了,可是,自己一个人住哪里来这样的长发?

她忙把头发丢掉,心里一阵空虚,早早把电脑给关了。快点睡吧,她躺在床上想,明天一起来,就是新的一天,再也没有这种奇怪的事情,说不定是坐车的时候自己前面的长发女子的头发,不用疑神疑鬼。

平安安慰着自己,而她却因为心里有了阴影,就一次一次地用手摸着脖子,想看看还有没有长头发,就那样摸了一遍又一遍,直摸到手指甲发疼,像要断掉一样。

钟原这个时候正走在回家的楼梯上。前一夜他虽然没有睡好,但还是去鬼吧里帮苏怡,不然苏怡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虽然很困,但是他还是坚持到酒吧打烊才回家。他拖着一双似乎不属于自己的腿,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像踩在泥地里一样拖不动腿。

钟原走上楼的时候,闻到一股清香,抬头一看,被自己丢掉的那盆昙花居然还原封不动地在那里,难道没有人捡走,或者丢掉吗?

那花盆是青瓷的,上面一圈白色的碎花,很是普通,里面的昙花,已经打了几个花苞,美丽地立着,在拐道那里像在呼救。

他把那盆花又抱了起来,心里想的是那个可怜的七婆的女儿,那个女人生前一定很寂寞很寂寞,才会养一盆在深更半夜才开的花,有谁和她欣赏美景?谁会把花给摘下来送到她的手里?而她又是怎样的绝望而选择自杀?

这个世界一定是让她很孤单,她才会选择离开。不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开心。不知道为什么,钟原忽然像是对那个照片中的女子着了魔一样,心底生出了一种怜爱的情绪,仿佛自己有责任保护她,保护她留下来的花。

他抱着花一步步地走上楼梯,那花朵似乎有知,随着钟原的脚步轻轻地晃动,像一个美丽的女子在那里微笑,身姿摇曳。

这盆花今夜一定会开的,它已经含苞欲放到了极点,所有的美丽会在一刹间释放,清香会扑面而来。

钟原把花放在床边的窗前,浇了一杯水。月光下的花美得异常,他支撑着想看到花开,最后却还是因为太倦而合上了眼皮。

钟原躺在床上,恍然间,似乎看到床头有一个女人在梳妆,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果然有一个女人正坐在自己的枕边梳一头长发,他那个角度刚好看到女人的脸。

那女子艳若桃花,美得让人无法忘怀,眉眼间都是淡淡的悲伤。钟原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见那女子起身,走到窗边,居然轻轻地坐在一朵盛开的昙花上,仿若一个月下仙子,那花像是变活了,轻轻地用叶子撑着女子,她在洁白的花朵上轻轻地踢着腿,只见她身后的月光慢慢像一池水一样流动起来。

那女子笑了,手轻轻一挥,白色的轻纱围成了一个圈,圈内的月光都变成了蝴蝶,闪着月光的蝴蝶,不,完全透明的月光蝴蝶,那女子被月光蝴蝶给托起,慢慢地飞,飞向远方。

钟原睁大眼,想看个真切,只见那女子回眸一笑,左眼角的小痣像一颗泪光,照亮了钟原的心。

钟原大叫一声“别走!”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那个美女不过是一个梦,不过怎么会梦得如此真实?而这个时候,听到轻轻的啪地一声,昙花炸开了,散发出一股清香。

钟原站在花边,望着窗外的月光,那个女子的发香似乎还留在自己的脑子里,那个梦和那个人一定是不可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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