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回家
他昨天说要在沙发上睡, 舒清因脑子一抽,竟然就真的同意了。
她一定是因为和他过了个年,把人真当救命稻草看待了。
凡是不能养成习惯, 否则以后再遇上这种状况,她可能会厚着脸皮赖着沈司岸,那到时候她需要他的时候, 他赶不过来怎么办。
舒清因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依赖任何人。
看着他抱着枕头和被褥在沙发上就地铺了个简易的床,舒清因劝他,睡沙发不舒服吧。
男人掀起眼皮瞅她, 声音闲适, 怎么?要把床让给我啊?
舒清因指了指次卧,你可以睡次卧的床。
沈司岸蹙眉, 下意识想到了他的套房次卧的那张床曾经睡过孟时,睡过徐茜叶, 还睡过他自己, 搞得他那个晚上浑身不舒服。
他也不是洁癖或者认床, 就是少爷身子,比较矫情。
谁知道她的次卧有没有睡过其他人。
不要,除非你把主卧让给我。
他拒绝。
舒清因说, 你想的美。
沈司岸忽然笑了,你不愿意让床出来,又怕我睡沙发不舒服,要不我们挤挤算了?
挤倒是没必要, 两米二的大床, 他俩又不胖,睡一张床绰绰有余了。
舒清因瞪他, 你睡沙发吧!
然后被他调侃得完全忘了刚刚原本想劝他回自己房间睡的打算,转身头也不回离开客厅,最后走进卧室,还顺便带上了门。
沈司岸听见她将房门从里面落锁的声音,用气音小声笑了下,躺在沙发上直接睡下了。
他看着手机,那条朋友圈还显示的0赞0评论。
也不知道宋俊珩看到没有,不过他就算看到了,肯定也会装作没看到。
沈司岸抿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玩起了这种女人才会玩的把戏。
不过只要能膈应到宋俊珩,这把戏就没白玩儿。
男人渐渐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是被舒清因叫醒的。
舒清因推了推他的肩膀,“起来。”
沈司岸唔了两声,英挺的眉蹙起,手挡着眼睛,“干嘛啊?”
声音里还带着九分的睡意,咬字不清,听着很倦懒。
他坐了起来,微眯起的睡眼里,浅眸惺忪而朦胧。
“你去卧室,”舒清因抿唇,声音里带着些犹豫,“宋俊珩来找我了。”
沈司岸眨了眨眼,勾唇,“这么快?”
舒清因没懂他的话,“什么这么快?你把他叫来的?”
他转了转脖子活动,“怎么可能?”
“总之你先去里面待着,我要开门了。”
沈司岸撑着沙发站了起来,他昨天睡在这儿也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的衬衫有些皱了,纽扣散散地解开了靠近脖颈的前两颗,露出削瘦的锁骨,再配上被他睡得这略带凌乱的发型,显得无辜又诱人。
舒清因心虚的挪开眼。
“小姑姑,你跟他到底离婚了没有?”他忽然问她。
舒清因点头,“离了,你不是都知道了?”
“那你让他进来,干嘛让我回避?”沈司岸挑眉:“我见不得人是不是?”
舒清因:“避嫌啊。”
沈司岸眯眸,抱着胸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戏谑,“避什么嫌?咱俩现在都是单身,就算让他知道我在你房间过了一晚上又如何?”说罢他好像又想起了另种可能,卷着尾音,富有磁性的嗓音又刻意压低,“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所以你心虚啊?”
她被他问住,直直后退了几步,“你还想被他打?”
上次啊。
就宋俊珩斥责他是第三者的那次。
沈司岸只后悔没多打他两拳。
他勾唇,嘴角噙着坏笑,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径直走到门边,干脆地将门打开。
沈司岸靠着门框,抱胸给门外的人男人打招呼,“宋总,早上好啊。”
比起他的随意,宋俊珩显然没这么好的心情。
宋俊珩立在门口,语气冷漠,“昨天晚上你跟清因在一起?”
“嗯。”他淡淡应了声。
宋俊珩都没想到他能这么干脆,下巴紧绷着,眼神有些阴鸷,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沈司岸瞥了眼,嗤笑,“怎么?宋总又想打人啊?只是你这次想用什么身份对我动手呢?”
两个男人个子差不多高,舒清因站在沈司岸背后,只能瞧见他的后脑勺,这俩男人的声线都偏沉偏低,说话声不大,舒清因担心他们俩万一打起来伤到自己,也不敢上前明目张胆的偷听。
此时沈司岸忽然抬手,抓上宋俊珩的肩,向前倾了倾身子,薄唇靠近他的耳朵,用极轻的语气讥讽道:“丈夫对小三?可惜了,你现在已经失去丈夫这个身份了。”
如果被其他人听到,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认定,这人是有史以来最嚣张的小三。
“你!”宋俊珩闭眼,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咬着牙说话:“我找清因有事,麻烦沈总让让。”
他说完这句话,为防止沈司岸继续挡道,歪着头对着后方的舒清因说:“清因,我们谈谈。”
舒清因点头,“你等我准备下,我们去楼下的咖啡厅谈吧。”
宋俊珩抿唇,“在这里就可以。”
“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我不欢迎你进来,”舒清因直接拒绝,“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听到她这句话后,宋俊珩的脸色忽然白了下。
沈司岸勾唇,佯装同情的啧了两声,“宋总大清早的过来还要吃闭门羹,何必呢?”
宋俊珩冷声,“沈总,无论我和清因怎样,都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
“我没置喙,我只是同情一下宋总而已。”沈司岸立马无辜的摊开手。
宋俊珩哼笑,镜片下的眸子轻轻扫了他几下,“沈总,本来我还真担心你会趁虚而入,现在看来也不尽其然。”
沈司岸虽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但身上的衣着完整,就连系在腰间的皮带都整齐的塞进裤耳,显然是没脱过。
两个男人对这方面显然都不是新手,宋俊珩随便几句话,沈司岸就懂了他暗示的点。
沈司岸眯起眸子,语气冷冽,“你在跟我炫耀?”
宋俊珩扶了扶眼镜,“没有。”
沈司岸却蓦地扯着唇笑了,“宋总,上次你说的那些话,还记得吗?”
“什么?”
他悠悠说:“其实你应该谢谢我一年前还没到这儿来,不然如果我来了,你觉得你还能有机会娶她?”
宋俊珩拧眉,紧抿着唇没说话。
“我早来一年的话,福沛去年拿到的项目也未必会是你们的,”沈司岸嚣张的扬唇,眉宇张扬,“真要说的话,是宋总你鸠占鹊巢。”
“沈司岸!”
素来斯文的宋俊珩这是第二次忍不住对沈司岸挥拳了。
沈司岸这回没再站着认打,反倒在宋俊珩挥拳过来的那一刻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宋俊珩扭了扭手腕,轻易地挣脱了。
舒清因刚收拾好出来,看见的就是宋俊珩又要对沈司岸挥拳的场面。
“宋俊珩!不许打他!”舒清因实在忍不住,大步上前走到他面前,面露愠色:“你什么毛病啊,这么喜欢在我房间门口动手?”
宋俊珩正欲张口说什么,却听见沈司岸忽然说了句:“小姑姑,我没事。”
沈司岸这突如其来的翻书式变脸,让宋俊珩猝不及防,直接愣住了。
“……”
舒清因立刻冲沈司岸问道:“他又打你了?不会又把你胳膊打残了吧?”
宋俊珩蹙眉,满脸迷惑。
他什么时候把沈司岸的胳膊打残了。
沈司岸“虚弱”的摇了摇头,“宋总是文明人,不会这样对我的。”
宋俊珩:“……”
舒清因心疼的看着沈司岸,嘴上安慰他没事,一切有她呢。
然后立马转过头瞪着宋俊珩,“宋俊珩,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人这么爱动粗啊,你上次跟沈司岸交过手,你明知道他打不过你,他就是个子看着高看着结实,其实就是纸老虎很不经打的,上回已经被你打得内伤满满,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这次还对他动手,你是不是想让我替你报名警局一日游啊?”
沈司岸:“……”
舒清因到底是在帮他说话,还是借此以贬低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宋俊珩满腹疑问的盯着沈司岸。
照上次看,明明两个人你来我往,伤势都差不多,他一点也没觉得沈司岸不经打。
如果他真的不经打,照沈司岸这嚣张跋扈的烂个性,他应该已经英年早逝了。
“如果你今天过来是为了宣扬暴力的,那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舒清因冷脸下了逐客令。
事情的发展猝不及防,宋俊珩还没开始谈就要被赶走了。
舒清因伸手欲扶住沈司岸,“来,我陪你去医院照个片子,如果他真把你打残了,我替你找律师。”
沈司岸脸色铁青,躲开了她的手,“我没事。”
“你不要逞强了……”
“我没事。”沈司岸毫无灵魂的甩了甩胳膊。
舒清因松了口气,“行吧,没事就好,”然后又警告宋俊珩,“你以后再敢打他,这辈子都别想跟我谈了。”
两个男人神色复杂,在被不同程度的误会后,此时任何言语形式上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
再三确认沈司岸没事后,舒清因才和宋俊珩下楼去了咖啡厅。
对于宋俊珩要跟她说的话,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
她用银勺搅着咖啡,垂着眼没看他,“你家人那边怎么说?”
“他们想和你单独谈谈,离婚的事情公布后,外面的风言风语闹得厉害,”宋俊珩说,“我已经让人去解决了,只是还需要时间。”
舒清因点点头,“是我单方面公布,也没有事先跟你打招呼,让你一点准备都没有,抱歉。”
“该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宋俊珩蓦地苦笑一声,“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舒清因没说话,咖啡已经被搅凉了,她一口都没喝。
“水槐华府的那两套房子已经是你的不动资产,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住,”宋俊珩顿了顿,又补充,“你回来的话,我就搬出去。”
住在那里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舒清因摇头拒绝,“你搬不搬都行,我就住在这里。”
“这里毕竟是酒店,如果你不想搬回去,可以找别的房子。”
舒清因又摇头,“不用,住这儿挺好的。”
宋俊珩拧眉,神情有些复杂,“清因,你是因为沈司岸也在这里,所以觉得住在酒店比其他地方好吗?”
他这个问题倒是让舒清因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其实从一开始,她也很抗拒住酒店,尤其是对面还住着沈司岸。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非但不觉得住酒店麻烦,反而还会觉得,其实沈司岸住在她对面,也挺好的。
他平常说话是比较气人,整个一不识好歹的纨绔子弟。
可他每次出现的都那么刚刚好,她的生日宴会,恒浚的年会现场,以及昨天晚上。
舒清因不说话,显然是对这个问题犹豫了。
宋俊珩闭眼,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我当时不该同意离婚。”
舒清因立刻敏感起来,“你后悔了?就算宋氏给你施压,你也不能言而无信。”
“我是后悔了,可我没打算言而无信,我说过放你离开,那就真的是放你离开,”宋俊珩淡淡说着,语气中的苦涩不由得越来越浓烈,“清因,我是想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不用做什么,这次由我来把过去伤害你的那些,都弥补回来。”
他看着她,温润斯文的脸上满是晦涩和狼狈。
她说过很多遍了,她不要,也不用。
大路朝天两边走,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
“我会和你的家人谈的,但你不要再说这些了,无论你说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她说完起身就要走。
经过他时,舒清因的手腕被轻轻攥住了。
“清因,”他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试图想要留住她,“给我个重新追回你的机会。”
“我不需要。”她的回答仍旧没变。
这种迟来的深情,她不需要。
她曾经也和他吵过、闹过,但凡他在无数次的争吵中稍微留有一次,回过头看看她,听她多解释一句,甚至是听她低声下气的道歉也可以,只要不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人是生来的感性动物,冷待和漠视,永远都不可能解决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本来她是那个吵着要走的人,每次都选择闷头弯腰拾掇起碎了一地的瓷碗。
等她真正想离开的时候,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宋俊珩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后悔的。
有什么用。
最后能感动到的,不过只有他自己。
舒清因忽然觉得,每次只要宋俊珩出现,就会影响她一整天的心情。
她恨不得宋俊珩能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但至少现在不可能,她还要去见宋氏的人,她还要应付家里的长辈,她还要面对那些风言风语。
她想彻底摆脱这桩婚姻,自由自在的一个人活着,怎么他妈就这么难。
舒清因上楼回房,沈司岸这时候早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她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忽然觉得又冷清起来了。
她明明渴望一个人,却又最怕一个人待着。
手机的提示声打破了寂静,舒清因看着来电显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妈。”
“你伯伯他们一定要见你,你不接他们的电话,他们催到我这边来了,”徐琳女士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我已经赶回来了,你直接到老宅那边去。”
舒清因:“好。”
“当初你要离婚,就该想到今天这个局面,清因,这桩婚姻对你而言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
她一连说了两个知道,最后挂掉了电话。
舒清因坐在沙发上发了大半个小时的呆,最后还是起身,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回老宅。
刚推开门,就看见沈司岸正巧也站在房门口,他好像也正准备离开。
“干嘛哭丧着脸,”沈司岸笑了笑,“又在哪儿受委屈了?”
舒清因抿唇,“你要去哪儿?”
他反问她:“你去哪儿?”
“我回家,”她想了想觉得这话有歧义,又补充,“回老宅。”
男人眨眼,语气散漫,“小姑姑,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她张着嘴,有些愣,“什么?”
“你说如果我留在童州过年,就要请我吃年夜饭的,而且你妈也邀请过我了,”沈司岸倚着墙,歪着头对她叹气,“原来你们母女俩都只是说说而已啊。”
舒清因蓦地眼圈泛起红,声音有些结巴,“你要,跟我,一起去啊?”
沈司岸唔了声,薄唇微微扬起,“我只是想去蹭个年夜饭,没别的意思啊。”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年夜饭管够的。”
男人挑眉,“不怕我把你的那份年夜饭也给吃了?”
“都给你吃。”她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哭丧着脸了,原来你是提前预知到我会去你家抢你的饭吃,”沈司岸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姑姑,预言家啊。”
她也顺势恭维他,“你也是,恰好就赶上我出门的时候出来了。”
男人清俊的眉眼蓦地漾开温柔的笑意,“是啊,我们都是预言家。”
舒清因哪里会知道,就在房间旁边,立着的垃圾桶上,那几根被掐灭的烟头都是眼前这个男人为了打发时间抽掉的。
不过就算她不知道,她也打算把自己的那份年夜饭让给沈司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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