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念记录的输入工作,是从千舟吩咐完的第二天着手的。玲斗决定拿出午饭后的两个多小时专门做这项工作。

他随手翻看过往的记录,发现每个月祈念的访客有十几位,一年有二百多位。光是输入名字就已经不轻松,如果记录里还有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则必须一并归档。先把最近十年的输入进去吧——千舟说得轻松,可大致要花多长时间,玲斗心里也拿不准。

他正在输入的是五年前的记录。选择从这一年开始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不过随手抽出了这一本文件夹。

两个多小时后,玲斗打算告一段落,目光无意间停留在记录中的一个名字上——佐治喜久夫。联系方式一栏记录着一家名为“青柠园”的机构的地址和电话,备注栏写着“向坂春夫先生介绍”。佐治这个姓氏实属罕见,玲斗在担任神楠守护人之前从未见过,现在也只认识佐治寿明和佐治优美,因此很是在意。

玲斗再次查看这份记录,想确认佐治喜久夫这个名字是否还出现过,但没找到。他双臂环抱,陷入沉思。最终,他拿起手机,给优美发了一条短信:“我是直井。你认识佐治喜久夫吗?我发现这个人五年前来祈念过。”

没过多久,优美便回复:“我想起一些事,马上就查。”

玲斗拎着清扫工具走出值班室。在神楠周围打扫一个多小时后,他收到了短信。看到内容,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佐治喜久夫是我的伯伯。我想问你一下详细情况,还有些事想商量,一会儿可以去你那儿吗?”

玲斗回复道:“可以,但我也说不出更有用的信息。”

优美表示傍晚五点过去,玲斗回答没有问题。

“嗯……原来五年前的四月十九日那晚,伯伯来过。”优美双手支着面颊,看着五年前的祈念记录文件夹说道。

“那个人真的是你伯伯?”

“应该没错。一收到你的短信,我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于是偷偷溜进爸爸的房间,翻出了以前的住址簿和信件。那些东西爸爸都收在房间里。”

“找到线索了吗?”

“我从奶奶的遗物中找到了这个。”优美操作了几下手机,将屏幕转向玲斗。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卡片的照片,上面写着“妈妈,生日快乐!您平时辛苦了,谢谢!喜久夫”,字是手写的。

“生日贺卡?”

“我偶然听爸爸提起他有一个大他两三岁的哥哥,但小时候就分开了,后来再没有见过。可妈妈说那可能不是实话,因为奶奶还健康的时候有时会去和那个人见面。爸爸不可能不知情,或许他也和伯伯见过几次,只是并不频繁。”

“既然是亲兄弟,为什么会分开呢?”

“不知道。妈妈也不清楚伯伯的具体情况。似乎谁都不能提起他,他也从没来过我家。爸爸妈妈的婚礼他没参加,好像连爷爷的葬礼都没出席。”

“算是佐治家的忌讳吗?”

“感觉是。”

“那你伯伯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吗?”

“或许已经去世了,妈妈是这么推测的。”

“怎么回事?”

“四年前秋天的一天,爸爸和奶奶穿着丧服出门了,说是去参加熟人的葬礼,但妈妈觉得应该是伯伯去世了。之后过了好久,有一件事让我恍然大悟:妈妈或许猜对了。”

“什么事?”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奶奶的认知出现了问题。说得直白点,就是脑子糊涂了。她会说些不明所以的胡话,在夜里走来走去,甚至喊错爸爸的名字。这些事我原本都忘得差不多了,看到你的短信才突然想起来。对了,奶奶偶尔还会叫我爸爸喜久夫……”

原来这就是优美在短信里说想起来的事。

“你伯伯去世时多大年纪?”

“不清楚,怎么了?”优美歪头说道。

“我倒不是对年龄感兴趣。”玲斗展开文件夹,指给优美看,“联系方式留的是青柠园,我查了,在横须贺。官网显示这是一家看护机构,不是短期康复中心,入住者在那儿可以一直待到去世。”

优美拿起手机快速操作起来,大概是在搜索青柠园。她很快找到了官网,认真地注视着屏幕,不时划动。“真的呢。”她轻声说道,“伯伯可能生了什么病。”

“不清楚你伯伯是什么时候住进那家机构,但说不定你奶奶就是去那里和他见面的。”

“有可能。”

“你父亲今年多大年纪?”

“嗯……应该是五十八岁。”

“这么说来,如果你伯伯现在还在世,应该六十多岁。如果是四年前离世,顶多五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就住进那种机构,莫非患了什么疑难重症?说不定这就是他和你父亲分开的原因。听说过去经常发生这种事,为了不传染给其他孩子,生病的孩子会被送走。”

“我也听说过,可这都什么年代了,太离谱了吧?爸爸出生时都已经是上一届东京奥运会前夕了。”

“昭和三十年代吧?那时候应该还是有很多老古董的。”

“是吗?”优美歪了歪头,显得难以理解。

“那你说为什么会分开呢?”

“我怎么知道。”

“问问你父亲?”

“不行。不是说了这是家里的忌讳吗?”优美用指尖点了点文件夹,“这个先放一边,我更想知道,爸爸每月来祈念和伯伯五年前来这里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关联。你觉得呢?”

玲斗慢慢环抱起双臂。“我也一头雾水……”

“你到底是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就是个见习生,连祈念是什么都没人告诉我。不过,我觉得你父亲和你伯伯来祈念的目的和内容或许都不一样。”

“为什么?”

“具体我还不清楚。祈念似乎分为两种。”玲斗向优美说明每月有两次祈念的最佳时机,分别是新月夜和满月夜。“你父亲是每月的满月夜来祈念,而你伯伯是五年前的四月十九日来的,我上网查了一下,那天是新月。”

“兄弟二人都来过,但也可以理解为纯属巧合?”

“兄弟俩都听过神楠的传说,便前来祈念——这么想并无可疑之处,只不过两个人的目的有所不同,又间隔了五年,这种可能性会不会更高?”

“你说得也对。”优美长舒了一口气,“那就没必要在伯伯的身上费心思了。”优美合上文件夹,“好,不去想他了,反正情况又有变化。”

最后半句话引起了玲斗的注意。“有什么进展吗?对了,你在短信里不是还提到有事要商量?”

优美皱着眉,噘起了嘴,看上去在犹豫是否要告诉玲斗。良久,她说道:“昨天傍晚,我爸爸行动了。”

“行动?又去了吉祥寺那座公寓吗?”

“对。”优美点了点头,“前天夜里他不是来这儿了吗?当时我就觉得他快采取行动了。我知道他要去哪儿,所以多少有预感,便去那里查看情况,结果让我撞了个正着。”优美瞪圆了眼睛。

“撞到什么了?”玲斗探身问道。

“爸爸正巧从公寓楼门出来,而且不光他一个人。”优美攥着手机,轻巧熟练地点了几下,将屏幕转向玲斗。

“啊!”玲斗不禁惊呼。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身穿宽松夹克的佐治寿明,身边还有一个身材曼妙的长发女子,身穿轮廓细长的大衣,墨镜遮住了面容。直觉告诉玲斗,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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