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这里不是我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嘛。”离开将和等人所在的圆桌后,玲斗嘟囔道。

“这种程度就沮丧了?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拳击中最基础的刺拳罢了。打起精神来。”

“什么?”玲斗心想,如果这样都只是刺拳,要是给我一记直拳,我怕是马上就被击倒了吧。

“好了,把你介绍给了柳泽家的人,也算完成任务了。”

“那……我可以去取好吃的了吗?”

“去吧,别狼吞虎咽的,太不体面。”

“知道了。”嗯……先取点什么好呢?玲斗决定还是先冲向寿司。望向寿司餐台时,他不禁惊呼出声。排队取餐的人中竟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

“我看到了一个来过几次神社的人,可以过去打个招呼吗?”

“当然。接下来不如分头行动吧,我也看到几个想问候的朋友。”

“嗯,行。”

晚宴结束后,千舟还要去参加高层会议,玲斗自然不可能一同出席,所以早晚都得各自回去。

“对了,这个给您。”玲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刻有数字的塑料牌,那是衣帽间的号码牌。

“别喝太多。”千舟接过放入包中,嘱咐完便离开了。

玲斗走向寿司餐台,佐治优美正接过寿司拼盘。她身着苔绿色连衣裙,腰间装饰着蝴蝶结。玲斗第一次看到她穿裙子的样子,清新满溢在玲斗眼中。优美恰好转身,与玲斗四目相对,似乎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错身之后才猛然停下脚步,面露诧异,不停地眨着眼睛。

“嗨,”玲斗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也来了。”

“吓我一跳。我才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优美不住地打量玲斗,大概是因为她只见过玲斗身穿作务衣的样子。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简单来说,我算是柳泽家的亲戚吧。”

“哦,这样啊。”

“你一个人吗?”

“不是,我陪爸爸来的。他本应该带妈妈来,可妈妈患了感冒。”

“这样啊。”

来到附近的一张圆桌旁,优美放下了寿司餐碟。桌子中央摆放着瓶装啤酒和玻璃杯,两人先干了一杯。空空的肚子更能感受啤酒的凉意。

“你父亲的公司和柳泽集团有业务往来?”

“过去应该没有。他是为了建立业务往来才来这儿的。”

玲斗歪了歪头,问道:“什么意思?”

“听爸爸说,他偶然认识了柳泽集团的顾问,听说今天要举办答谢会,便表示特别想参加。我们俩不是被邀请来的,而是老老实实地交了入场费呢。”

玲斗打了一下响指。“那位顾问就是我姨妈。他们应该是因为神楠祈念认识的。”玲斗解释道,先前负责预约祈念的人就是千舟。

“原来如此。先通过祈念认识,顺便再让柳泽集团的人记住自己的长相和名字,爸爸原来这么想发财。”

“你父亲在哪儿?”

“就在那边,我猜他正拎着啤酒瓶给别人倒酒、发名片呢。”优美环视宴会厅。“在那儿呢。”她伸手指了指。

玲斗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拎着啤酒瓶的佐治,只见他正满面笑容、点头哈腰地和一个男人说话。

“不好,”玲斗小声说道,“佐治先生如果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纳闷我们怎么会认识。他还不知道你经常去月乡神社。”

“啊,对!说不定还会猜到我跟踪过他。”

“我们还是装作不认识吧。”玲斗稍微和优美保持了一段距离,脸朝向其他地方,“宴会结束后有什么安排?和你父亲回家?”

“他还要请客户吃饭,让我到时先回去。”

“正好,我一会儿也是一个人。我们找个地方开作战会议怎么样?”

“同意。去哪儿呢?就在这里的消费区?”

“这里太贵了。我记得旁边有家咖啡厅,去那里吧?”玲斗说出了店名。

“嗯,一会儿见。”

“好。”玲斗走向摆满美食的餐台。

玲斗先是吃了几种像糕点一样五颜六色的前菜,又吃了寿司拼盘、荞麦面和鳗鱼饭。一口气喝下一杯兑水威士忌后,他环视会场,又在人群中发现两个熟悉的面孔,是匠屋本铺的大场壮贵和福田守男。福田的职位好像是常务董事,千舟曾说大场家与柳泽家是世交,想必两家也有业务往来。壮贵和福田正依次和每张桌子旁的宾客寒暄。福田找到想攀谈的人,便把壮贵介绍给对方。穿着西服的壮贵明显不习惯这身打扮,头发染回了黑色,看起来无精打采,不情不愿地寒暄着。

玲斗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壮贵,看来日式点心老店的少爷也不好当。

突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咦?你是……”

玲斗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是佐治寿明,他大概给想认识的人发完名片了。

“真的是你,你是在月乡神社守护神楠的……”

“直井。”玲斗鞠了一躬,“晚上好,佐治先生。”

“对,直井。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和柳泽女士是亲戚。”佐治立即明白了为什么玲斗会出现在这里。

“平日承蒙关照。”

“你抢了我的台词啊。对了,下个月我也预约了满月那天和前一天的晚上,拜托你了。”

“好的,恭候您前来。”

“嗯。”佐治应了一声,环视宴会厅,“场面真宏大啊,柳泽集团果然名不虚传。我因为神楠才认识了柳泽女士,听她说有今天这场宴会,能够参加实在太幸运了。”佐治的感慨印证了优美刚才说的话。

玲斗脑中突然跳出一个疑问。“佐治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借由什么契机知道神楠祈念的?”

“契机?”正要喝白葡萄酒的佐治似乎感到很意外,“没什么特别的啊。我看了遗言,因此就要在满月夜去祈念,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

“遗言?”玲斗脱口而出,“谁的遗言?”

“谁的?就是……”佐治满脸疑云,紧接着闭上了嘴。

“啊,不好意思,您不用回答我。”玲斗慌忙说道。向当事人询问祈念的事是神社的禁忌。

“说起来,”佐治用空出的那只手抵着下巴说道,“上次预约祈念的时候,柳泽女士嘱咐过我,说见习的年轻人虽然在守护神楠,但还没有对他透露祈念的具体情况,因此我在祈念时可能会遇到一些不便,让我不要介意。原来如此,你还不知道祈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是的……”玲斗缩了缩脖子。

“真有趣啊。像我这样满月夜去祈念的,无论是否愿意,都会有所体会。你是不是还没去祈念过?”

“还没有。”

“你的父母呢?”

“都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真是不容易,那祖父母他们呢?”

“只有外祖母还在世。”

“她是柳泽家的人?”

“不,和柳泽家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啊。那你可能很难有机会去祈念了。”

佐治的话意味深长,玲斗很想问清楚,但还是没问出口。

佐治好像意识到了玲斗的想法,显得有些尴尬。“我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柳泽女士再三叮嘱,让我别对你说祈念的事。今天的话你就当作没听过吧,至少别说是听我讲的。”

“我明白。”

“那咱们下个月见。”佐治一口气喝光了白葡萄酒,把空酒杯放回桌上,离开了。

玲斗目送着佐治的背影,反复回味刚刚听到的信息,发现有几处地方值得留意。按照佐治的说法,只要在满月夜祈念一次,马上就能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又说玲斗可能没有机会体验了。谜底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故弄玄虚,不说出真相?玲斗感到心烦意乱。

“各位可能还未尽兴……”没过多久,宴会厅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宣布宴会已近尾声。接下来由一位老者主持拍手环节,这位老者自称是某个协会的会长,协会的名称极长,似乎和柳泽集团有些关系。他身形瘦削,满头白发,声调却很高亢。“接下来,让我们共同鼓掌一次结束晚宴,请各位嘉宾用力拍一下手!”他高呼一声“哟”,全场跟着一声轰鸣。玲斗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不禁觉得宴会的环节实在太琐碎。最后,主持人补充道:“我们会继续为各位嘉宾提供丰富的美酒美食,各位还可以尽情享用。”但宾客们已开始朝门口走去。

玲斗随人流往外走,寻觅着千舟和优美的身影。他看到优美和佐治说了几句话后,朝不同的方向走开了。正如优美所说,佐治还要请客户吃饭。看不到千舟的人影,她可能提前去中心酒吧参加高层会议了。

走出宴会厅后,玲斗感觉到一阵尿意,于是向洗手间走去。似乎很多人都有同样的感受,洗手间人满为患。小便后,玲斗来到水池洗手。抬头一看,面前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是大场壮贵。壮贵也看到了他,微微张了张嘴。

“晚上好。”玲斗问候道。

壮贵回了一声“你好”。

“您今晚也是和福田先生一起来的吧?我看你们一直忙着,就没过去打招呼。”

壮贵撇撇嘴,耸了下肩。“我都说了,把我介绍给那些大人物也没用,可那老头就是听不懂。”他口中的“老头”应该是指福田。

出了洗手间,玲斗试着打听:“壮贵先生,我不太了解详情,但听说您是匠屋本铺的继承人?”

壮贵停下步子,双手往裤兜里一揣,歪头说道:“算是吧,所以我很烦。”

“算是?”

“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别问那么多。

“我看您好像很忙,还要向神楠祈念。”

壮贵咂了下嘴,皱起眉头。“是啊。下个月还要硬着头皮去,真是受够了!”

“有那么痛苦吗?”

“太痛苦了。根本不可能的事,非要逼着我去做。”

“为什么那么肯定?”

“非常肯定,虽然不能告诉你理由。”壮贵从裤兜里伸出右手边抠耳朵边盯着玲斗说道,“你们的手续明显有漏洞。”

“什么手续?”

“预约祈念的手续啊。你们只检查了户籍复印件,这种做法明显有问题。”

玲斗完全摸不着头脑。“哪里有问题呢?”

“不就是——”说到一半,壮贵看向玲斗身后,闭上了嘴巴。

“壮贵少爷!”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玲斗回过头,只见福田正快步走来。

“您在这儿啊。我们赶紧过去吧,大家已经在去下一家店的路上了,让老主顾等我们可就太过意不去了。”看来,他们接下来也要应酬客户。

壮贵皱着眉头说:“我就不去了,交给福田叔了。”

“您可别这么说。这次聚会就是专门为壮贵少爷您设的,求您了,快走吧。”

“行了,我去还不成嘛。”壮贵挠着头说道。

“下个月恭候二位前来。”玲斗先后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福田看了看玲斗,似乎没时间再寒暄客套,点头致意后便推着壮贵后背离开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玲斗轻轻咬了咬嘴唇。大场壮贵的警惕性不高,似乎并不知道不能透露祈念的事,下次套一套他的话,说不定可以打探出更多信息。

户籍是怎么回事?壮贵刚才提到,申请祈念时须检查户籍复印件。负责检查的人无疑是千舟,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壮贵还说这种做法有漏洞……玲斗思前想后,仍无法得出答案,只好继续绞尽脑汁思索着,走出了酒店。

玲斗和优美约好在咖啡厅见面,走在路上,他明显感觉情绪高涨起来。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优美,步伐变得无比轻快。理由很简单,他喜欢上优美了。自己因偷看了佐治寿明祈念而被千舟责骂,但宁愿撒谎也不肯说出优美的名字,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当然,玲斗对佐治寿明的秘密也有些兴趣,但他最渴望的还是能尽量多创造一些和优美共处的机会。

优美实在很漂亮嘛,玲斗想为自己的喜欢找到借口,但也做好了随时放弃的准备:她不可能没有男朋友吧?而且,她是大学生,我只是高中毕业,正常情况下她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只是因为我在守护神楠,她才会来找到我。

到了咖啡厅,只见优美已经坐在最里面的桌子旁了,正低头摆弄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玲斗,他决定先在吧台买好饮料。

玲斗端着大杯拿铁来到桌旁。时间已经不早了,店里人影稀疏,周围没有其他客人,倒是方便说话。优美感到有人走过来,抬起了头。“啊,你来啦。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玲斗拉开优美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从晚宴开始一直站到结束,他的确感到有些“辛苦”。“那种宴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倒挺好吃,但要一直站着,一点都不自在,还得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简直身心俱疲。”

“哪有人为了吃东西去那种地方啊。大多都和我爸爸一样,是想多认识些人,社交嘛。”优美语调轻松,在玲斗看来却有一副大人模样,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今天的连衣裙散发出成熟的气息。

“你经常参加这种宴会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很了解他们的心理,因为我爸爸就是这样,脑袋里只有赚钱。”优美用吸管搅动杯中的拿铁。

“除了赚钱,不是还惦记着其他事情吗?比如神楠。”

“对,咱们说正事吧。”优美放下杯子,右手食指上下晃了晃,“我爸爸的大脑已经有一部分被那个女人占据了,我今天老老实实地跟着他来,就是盼着能得到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线索。但是很遗憾,白来一趟。”

“上次之后有什么进展吗?”

“我也说不好算不算进展。后来他又去了涩谷,和上次一样不知在哪儿待了两个小时就回来了。奇怪的是他没有先去吉祥寺,我觉得他可能和那个女人直接约在了涩谷。”

“又去涩谷的酒店,没在那女人家里?看来他们对……还挺上瘾的啊。”玲斗咽回了“在情人旅馆那个”这几个字。

优美哼了一声,用吸管喝起拿铁,陷入沉思。“还有件事让我不解。”

“什么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爸爸听起了音乐。他现在每天都把耳机插在手机上,就那么呆呆地听着。我问他在听什么,他告诉我是昭和时代的老歌,可我从不知道他对听歌那么痴迷。如果他是最近突然有了这项爱好,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你可以跟他说你也想听听昭和的老歌。”

“我说过啊,结果他说我侵犯他的隐私,不肯让我听。”

“隐私?”

“他说什么音频和图像、影像一样,是宝贵的个人信息,就算对女儿也不能随便暴露兴趣爱好。这是什么歪理,你说奇不奇怪?”

“嗯……”玲斗嘀咕道,“听起来有点道理,又没道理……”

“然后我就说他听的不是老歌,而是不可告人的东西,你猜他是怎么回答?”

“他说什么?”

“他先是说我怎么能这样看他,后来又说随便我怎么想。”

“怎么跟气急败坏了似的。”玲斗觉得的确可疑。如果只是老歌,为什么不能给女儿听呢?

优美噘起嘴说道:“肯定有问题!”

“你觉得跟佐治先生在祈念时哼的歌有关系吗?”

“嗯,”优美点点头,歪着脑袋说道,“可能有关。”

“有件事我也觉得可疑,就是先前提过的佐治喜久夫先生。”

“我们不是说了,伯伯的事情先搁置吗?”

“当时我们是认为两者间可能没有关联,但后来我又有了一些新的头绪。”玲斗对优美说起他的发现——关系是家人或亲戚的两个人,一人在新月夜祈念后,隔一段时间另一人就会在满月夜祈念。“我仔细查阅了记录,祈念者大多都是如此。目前还没看到像佐治先生和他哥哥那样相隔五年的情况,但有几个家族隔了两三年。我问过姨妈,她不愿意告诉我详情,但她说我揣摩的方向没错。所以我觉得,佐治先生的祈念和他哥哥的祈念应该有一定关系。”

优美双臂环抱,皱了皱鼻子。“跟我说这些我也不能……我一点都不了解伯伯,也无法直接去问爸爸,奶奶又糊涂了……”

“有没有可以找到线索的物品呢?比如相册之类的。”

“我可以找找,但相册里能找到什么呢?”

“这……啊,对了,有没有遗书之类的东西?”

“遗书?”

“我听佐治先生说,他开始祈念是因为看了遗言。会不会是你伯伯的遗书?”

“你说遗书啊……我奶奶还在世,爷爷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能给爸爸留下遗书的人的确只有伯伯了。”

“嗯,那封遗书肯定藏在某个地方。”

“明白了,我去找找。”优美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点了几下,可能是怕忘记这项任务,记在了记事本应用里。

“等等,我还想到一件事情。”等优美放下手机,玲斗接着说道,“你还记得青柠园吗?”

“青柠园……怎么那么耳熟?”

“佐治喜久夫先生住过的看护机构,在横须贺。”

“啊!”优美似乎想起来了,“怎么了?”

“不如试着去那里打听打听?如果喜久夫先生是在四年前去世的,也许还有工作人员记得当时的情况,比如他是个怎样的人、患了什么病、去世时的状况如何等等。”

“嗯,说不定能有收获。可横须贺有点远啊。”优美的表情显得并不兴奋,似乎不太想去。

“要不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优美用力眨了眨圆睁的双眼,“为什么你要特意跑那么远?这又不是你的事情……”

“你父亲的私事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可如果能查清喜久夫先生的事,或许我就能明白祈念到底是什么了。这么想来,多少也算我的事情。”玲斗用大拇指戳了戳胸口,“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从未露过面的亲戚为什么会突然和我的人生有了交集,就这一点而言,我比你还想弄明白。只不过我的亲戚不是伯伯,而是姨妈。”

优美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我和姨妈是在一个多月前才遇到的。”玲斗诉说了自己的离奇经历,但并未透露自己被捕一事,只解释说姨妈帮他还了欠款,作为条件,他不得不听从姨妈的命令。

“原来还发生过这些事。你说过欠了别人的钱,看来你也肩负重担。”

“倒不至于说成重担。最近正好处在新月和满月之间,来祈念的人很少,偶尔一天不在神社没关系。只是我和佐治家毫无关系,去青柠园打探一定会引起怀疑。我想这样向对方解释:‘佐治喜久夫先生有个侄女,她没见过伯伯,但最近突然很在意,想来询问情况。可学校实在太忙了,她便委托我这个朋友前来。’你觉得怎么样?”

“嗯……”优美疑惑地瞥向玲斗,“不太自然。你要如何证明你是我的朋友?”

面对犀利的质疑,玲斗不知如何作答。“我知道了!”他用右拳捶了一下左掌,“只要有张我俩的合照就行了。我可以拿给对方看。”虽然只是昙花一现的灵感,但竟找到了一个能跟优美合影的好借口,玲斗心中窃喜。

“为什么有合照就可以?那里的工作人员根本不认识我,你怎么证明一起合影的女生就是佐治喜久夫的侄女?”优美沉着冷静地提出质疑。

“不然就把你的学生证或驾照也照下来,佐治这个姓氏不太常见,对方应该会相信吧。”

“当然不行,图像很容易被修改。如今,区区一张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这不已经是常识了吗?”

优美的意见句句在理,玲斗无可辩驳,只得沉默。他冥思苦想,希望找到替代方案,但脑海中始终浮现不出完美的理由。

优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拿起手机点了几下,盯着屏幕陷入沉思。“如果要去,”她注视着手机,“你打算哪天去?”

“青柠园吗?”

“当然了。”

“就这两三天最合适……”

“明后天?”

“明天可能不行,还有不少工作要做。”

优美抬起头说:“后天吧。”

“嗯?”

“就后天吧,我也去。”

“一起去吗?”玲斗感到身体一阵发热,“可你刚刚还说远啊。”

“就因为远,我才不能依靠别人,毕竟是我的……我家的事。爸爸有个哥哥,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太奇怪了。我自己去,再亮出证件,对方肯定会相信我的。”

“我知道了,就这么办。”玲斗喝了一口渐冷的拿铁,故作平静,内心激动不已。可以和优美单独远行了,真是意外之喜。

两人商量了详细计划,决定租车前往。优美会先在家附近租辆车,然后去接玲斗。他们查到走高速需要将近一个半小时,于是将出发时间定在正午后。

“希望能有收获,真期待啊。”

“虽然我也很想了解伯伯的事情,”优美把手机放到桌上,表情凝重,“但最想知道的还是爸爸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还有他们到底在涩谷的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如果真的是去了酒店,那就必须当场逮住他们……”

相较于佐治喜久夫的事,优美更想打消怀疑父亲出轨的念头,玲斗对此非常理解。“干脆偷偷在佐治先生的手机里装上定位软件,怎么样?”

优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不成犯罪了?一旦暴露就完了,而且不大可能成功。你忘记我刚才说的了吗?我爸爸连手机上的老歌都不让我听,怎么会允许我碰他的手机?”

“那……用上次找到吉祥寺公寓那一招呢?我们先埋伏在涩谷附近,等佐治先生出来后,赶在他之前到达停车场就行了。”

“那招只有掌握他行动的时机才管用。当时我摸清了他会在周四或周五的傍晚行动,而且那时我正好放暑假,时间也比较充足,可这次他行动的日子很分散,没有规律。”

“确实,也不能一直守在涩谷。”

“你不要小看我,我平时可是很忙的。”

“忙着约会吗?”玲斗若无其事地试探道。

“倒也有。”

优美答得云淡风轻,玲斗心里却暗潮汹涌。果然有男朋友了!他的兴奋之情顿时冷掉了一半。

离开咖啡厅,二人决定去新宿站。经过答谢会的酒店时,玲斗无意中看了一眼大门,差点叫出声来。千舟正站在那里,只穿着套装,没有披风衣。玲斗停下脚步。

“怎么了?”优美问道。

“我姨妈站在酒店门口,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我过去看看。”

“好,那今天就到这儿吧。”

“嗯,后天见。到时候麻烦你来接我。”

“但愿是晴天。”优美面露笑容,轻轻挥手告别。

玲斗将视线从优美的背影移到千舟那边,跑了过去。千舟正盯着摊开在手中的手账,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从容。

“千舟姨妈。”玲斗喊了一声。

千舟从手账上挪开目光,循声望去,表情看上去有些恍惚,眼神游移。“玲斗……你刚才去哪儿了?”

“晚宴时遇到一个朋友,我们去喝了杯。千舟姨妈,高层会议已经结束了吗?柳泽酒店的事情讨论得怎么样?”

玲斗说到一半时,千舟的脸抽动了一下,眼神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变得坚定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千舟说道:“看来我已经是过去的人了,没人把我放在眼里。”

“发生了什么事?”

“我提前到了,可等了很久那些人都没出现。我很纳闷,打电话询问,才得知会议临时取消了。我问为什么不通知我,对方却说以为有人会通知——嘴上向我道了歉,心里的真实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太过分了,简直不尊重人!”

“虽说我是顾问,可他们就没把我当回事。生气也是徒劳,咱们赶紧回去吧。”千舟将手账收进包里。

“我帮您去取风衣,您把号码牌给我。”玲斗说着伸出右手。

“哦,差点忘了。谢谢。”千舟从包里取出放到他手上,“去吧。”

“外面冷,您在里面等我吧。我马上就回来。”玲斗一路小跑穿过酒店大堂,来到电梯间。宴会厅在三楼。

拿到风衣后,玲斗来到电梯前等候。不一会儿,电梯门开了,几个人迎面走了出来。玲斗的心扑通一跳,走在最前面的是柳泽胜重,柳泽将和跟在他身后。他们也看到了玲斗。胜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怎么还没走?”问话的是将和。

“我听千舟姨妈说高层会议取消了,是真的吗?”

胜重刚要开口,将和扶住他的肩膀以示制止,随即说道:“是啊,不可以吗?这和你没关系吧?”

“你们刚才在其他地方做了什么?”

“喂!”胜重脱口而出。

将和再次按住胜重的肩膀。“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将和目光冷峻地看向玲斗,“总有一天你会懂的,等到你真正长大成人的时候。抱歉,我们很忙,先走了,替我问候千舟姐。”将和不等玲斗回答,便催促胜重一起离去,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玲斗回到大堂,递过风衣。千舟接过穿好,道了声谢。

“不客气。”玲斗跟在千舟身后,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她刚才遇到了将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回程列车上乘客很多,他们没法并排而坐。玲斗透过人群的间隙偷看了一眼坐在优先席的千舟。不知为何,他觉得与来时相比,千舟的身形似乎佝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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