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捉虫）

最终林倩倩还是忍住没去看，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不过心里的好奇一时半会去不掉。

晚上吃过饭回屋里的时候，林倩倩特意注意了一下沈凛，果然他在柜子前面愣了好一会才过来。

“凛哥，你在找什么东西吗？”林倩倩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嗯。”沈凛答应一声，淡定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换衣服。

本来在被窝里看着的林倩倩看到他要过来，立马怂了，扔下一句“我先睡”转过身睡觉。

沈凛没说话，轻手轻脚的脱掉衣服，躺到另一个被窝里。

屋里安静下来，林倩倩有些睡不着，黑暗中突然想说话，小声地喊沈凛：“凛哥，你睡了吗？”

“没睡。”沈凛侧过脸，借着月光微微能看到身边人，越看越喜欢。沈凛不知道怎么描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口就一颤，从此心中再也放不下了，时时刻刻都牵挂着。

像现在，一双手略显不安的拽着被子，像拽在他心口。脸上故作镇定，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每次一眨都像有两把小刷子刷在他的心上。

沈凛闭了闭眼，阻止自己想太多，他发现自己现在想法和村头乱逛乱调戏人的小混混没什么不同。

林倩倩不知道沈凛的想法，喊完人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许久，突然想到婆婆上午说的话，问他：“凛哥，明天我和娘一起去看三丫，要拿什么去？”

“娘会带，你不用拿。”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第一次上门不带东西真的好吗？

“不会。”沈凛沉声道。

“那好。”林倩倩沉默了一会，在沈凛后悔自己语气太凶的时候，她又说话了，“凛哥，三丫为什么叫三丫？”虽然这个问题有些无聊，但是她从昨天就想问了。

“因为，”沈凛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大丫二丫被扔了。”

“扔、扔了？”林倩倩不可置信的问，“真扔了？”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要么是过继给谁了要么是没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被扔了。公公婆婆这两天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会把亲生女儿扔了的人，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嗯。”好像知道她想多了，沈凛跟他解释，“爹在娘之前娶过一个。”

“嗯嗯。”这个林倩倩知道，老大沈冶就是公公前面娶的那个媳妇生的。

“那个人，”沈凛一直这样称呼她，她干出来的事让人无法同情，“生了沈冶之后生了两个闺女，爹不在家，让她扔了。”

“啊？”大半夜的，林倩倩硬是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是女孩吗？”

“嗯。”沈凛声音不大，“奶奶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奶奶的眼睛和腿就是那时候开始不好的，五十多岁的小脚老太太，腊月天提着油灯在外面找了了一夜，只是回来哭肿眼也没用了。

“那，爹回来呢？”公公是什么反应，林倩倩也想知道，是因为怕公公不喜欢，才把孩子扔掉了吗？

“离婚了。”

一句话，林倩倩明白了，在公公心里那是自己的孩子。

“那……”林倩倩犹豫了一下，“后来找到了吗？”

“没有。”沈凛回，什么都没有，二伯四叔帮忙找了两天，爹回来找了五六天，问她说扔到了后山上，后山上有狼，结果怎么样谁都清楚了。

“那个人呢？”林倩倩没说谁，但是沈凛猜到了。

“回了娘家。”后来嫁了个酒鬼，因为生不出儿子整天被打，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这些沈凛没说。

他不说林倩倩也能猜出来结局不好，听到这件事心里有点堵得慌，难道女孩就这么艰难吗？

“别怕。”沈凛仿佛知道她的担心，低声安慰着。

沉稳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林倩倩感觉莫名的安心，轻轻答应一声，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沈凛听她睡着了，把被子帮她往上拉了拉。

林倩倩感觉自己做了梦，梦里从小时候挨骂，到长大以后被嫌弃挣钱少，再到被人推下水，村里人的风言风语，直到最后踏进屋里，沈凛一声别怕把她从梦里喊出来。

醒来发现屋里就剩下自己，林倩倩摸摸旁边的被褥，已经凉透了，往外看了看，天大亮了，不知道几点，连忙掀起被子穿衣服，下一刻就被外面的冷冻的缩回来。

在被子底下穿好衣服，林倩倩起身梳了几下头发，打开门出去就看到要进来的沈凛，林倩倩有些尴尬：“凛哥，我起晚了。”

“没事。”沈凛本来想进来喊她的，看到她出来放下手，“你等着，我去倒水。”

林倩倩在屋里站着，沈凛给她把水和肥皂拿进来，两人偷偷摸摸的，等林倩倩洗干净手和脸，沈凛又把水倒出去。

隔壁屋里同样起晚的沈治默默看着哥和嫂子的动作，直到看见二哥把水倒了二嫂也跟着出去才走出来，偷偷用凉水洗洗脸，然后立马躲回屋里，拿起作业开始做。

林倩倩出去以后，听到婆婆在厨房里做饭，公公在后院剁干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求助的看向沈凛。

沈凛看看周围，好像没什么她能做的，干脆带她去后院开地窖。

“凛哥，这里面有什么？”林倩倩发现好多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

“地瓜。”沈凛说着示意她往旁边挪一挪，掀开地窖的盖子，让它通气，弄完抬头发现林倩倩盯着一边不动了，沈凛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家里的小狗崽子跑出来了。

林倩倩是在看狗，墙角的小黑可能看今天天气不错，带着几个孩子出来玩，快满月的小狗崽肥嘟嘟的，林倩倩特别想去摸一摸。

“想看？”沈凛问。

“嗯。”林倩倩心不在焉的答应，眼神在小狗那里没收回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看向沈凛，试探着问，“可以吗？”

“嗯。”沈凛点头，大步走过去，将小黑推到一边，然后蹲下，过来一会起身走过来。

“啊？”林倩倩看着沈凛托着几个小狗过来，犹豫了一下问，“就这样抱过来吗？”

“嗯，去屋里看。”沈凛看她在外面冷，直接把小狗抱前面去。

林倩倩跟在他身后，转身看小黑没叫，还很放心的去旁边吃饭，怀疑的看着沈凛的背影，就不怕他们两人把小狗抱出去不还回来了？

沈凛没有这个想法，不过林倩倩从进屋就抱着小狗不放手，脸上露出少见的真正开心的表情，抱它们之前害怕手凉，还把手搓热再去抱。

“凛哥，你看这只好胖啊。”林倩倩抱着最大的那一只惊叹，小黑瘦瘦弱弱的，没想到生的这几只都很大。

“嗯。”沈凛看一只想往旁边爬，给她拎回来。

“凛哥，小狗满月是不是就要送出去了？”林倩倩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发现都喜欢。

“你喜欢？”沈凛看着她问。

“嗯，喜欢。”林倩倩点头。

“都留下。”沈凛看看地上几只，“留着看家。”

“嗯？”林倩倩摸狗的动作都停下了，“需要这么多吗？”三只小的，加上小黑都四只了。

“需要。”沈凛语气充满了确定。

林倩倩把最大的那只小黑狗抱到腿上：“凛哥，它们吃什么？”如果吃的太多家里是不是养不活，毕竟粮食本来就紧缺，肯定不能留给它们，万一养不起，还是送出去好。

“小黑会自己找吃的。”沈凛解释。

“这么聪明？”

“嗯。”

两人说着，沈婆子端着菜进来：“二凛去端饭，倩倩把狗抱屋里来了？我去给你找个箱子装上，等会就爬的找不到了，三治喊你爹吃饭。”

“来了。”在屋里装了半天的沈治总算能出来透透气，立马低头往在外跑，刚刚二哥二嫂两人腻歪的他都不敢出门。

……

一家人吃完饭，沈婆子带着林倩倩去镇上看闺女，沈凛看两人出去，拿着砍柴刀去后山。

“呵，有了媳妇知道在家蹲着了。”沈老汉拿出烟斗，“平时一大早就不在家。”

“爹，我出去玩了。”沈治跑出来跟沈老汉说。

“去吧。”沈老汉磕磕烟，“不对，先把狗送后面去，你哥就知道抱出来。”

“好。”沈治抱起箱子给小黑送儿子去，回来把箱子往院子里一放就跑出去玩了。

另一边，沈婆子已经带着林倩倩坐上了车，村里到镇上只有牛车，这几天都去赶集，沈婆子昨早就跟今天赶车的人说完了。婆媳两个人走过来，直接上去坐。

“三嫂这是领孩子干嘛去？”赶车的人旁边坐着的婆子问。

“我去看看三丫。”沈婆子怕林倩倩坐得不舒服，让她坐自己旁边扶住旁边的杆，自己把儿媳妇和别人隔开。

“那天就听说三丫生了，我还没问，是个闺女还是个小子？”另一边坐着的李婆子突然插嘴道。

沈婆子本来不想搭理她，看儿媳妇在身边，心想不能让儿媳妇觉得自己太刻薄，随便回了一嘴：“生了个闺女。”

“那日子可不好过。”李婆子刚说完，旁边人踹了的脚一下，拼命给她使眼神。

可惜李婆子没体会到，骂了那人一声，继续跟沈婆子说：“那他三婶你得跟三丫说一声，赶紧养养身子再生个，一个丫头片子平白让婆家看不起。”

沈婆子没理她，跟林倩倩使眼色朝李婆子撇嘴。

林倩倩面上不显，心里憋笑，没想到婆婆还会使小性子。

李婆子自顾自说了一堆看车上没人理自己，又开始拿林倩倩做话头：“二凛媳妇也是，你们这些知青，除了嫁给村里人也没好地方去，嫁进来可得好好过日子，多生两个儿子傍身，以后在婆家腰板也能挺直。”李婆子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林倩倩低头不说话，别人看来就是小媳妇被李婆子说得害羞了。

沈婆子看她自己念叨着，三句不离儿子，这心里怎么都不得劲，都知道她今天是去看闺女，不熟悉的邻村人都说句恭喜，李婆子一口一口闺女不值钱，生儿子才是正经几个意思？

“咳，要我说，生孩子有用没用还得看人，有些孩子打小就不用大人操心，有的三天两头往外拿钱，这可不一样。我家三丫懂事，结婚时不时过来看一回，几个儿子可没这么贴心。”沈婆子跟旁边婆子念叨，刚好把李婆子要说的下一句话堵回去。

“对，你看我家丫头就不行，从八月十五就没来过，我寻思着过两天再不来让她哥去看看，不看心里惦记着。”

“八成有事，菊花那么听话，没事肯定回来看你，这几个月也忙，你再等等，不来的话让二虎过去问问。”沈婆子劝道。

几个认识的七嘴八舌开始唠起来，谁家闺女听话，谁家儿子懂事，李婆子在一边插不进去嘴，一张脸憋的越来越难看。

看她消停了，沈婆子满意了，她家儿子不正干可是全村里出名的，谁家教训孩子不拿这个来说事，偏偏李婆子不觉得，一副有了儿子李家她最大的模样，也不看看家里两个没有儿子的妯娌谁过得比她差。

李婆子家是老二，老大老三媳妇都生了两个闺女，年轻的时候李婆子没少用儿子讨好自己婆婆打压另外两家，分家后两家才好点。

分了家老大老三家都是一家四口干活，只有李婆子家里，老两口不舍得儿子累着，自己又干不了重活，使劲压榨儿媳妇。儿媳妇进门一年多没怀孕，李婆子到处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想到这沈婆子撇撇嘴，谁不下蛋还说不定的。

几个人说着就到地方了，三丫家在靠外的地方，跟林倩倩一起下了车给车上人挥挥手。

“倩倩以后离李婆子远点。”沈婆子交代儿媳妇，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被人说了不敢回嘴，像今天儿媳妇就是一脸好欺负的样，李婆子那种人就喜欢可着这种的小媳妇编排。

“好的娘。”林倩倩老实答应，不得不承认婆婆这招用的很好，她一路瞄了李婆子好几回，每次都是一副气的不轻的样。

“娘，三丫家在哪？”林倩倩看走了一会还不到，“篮子我拿着吧。”刚刚她提了一会就被婆婆抢过去了。

“我拿着，快到了，你歇会就是，头几回坐牛车颠得腿疼吧？”沈婆子问。

“嗯。”林倩倩脸红的点头，不是腿疼，是再往上……这是她第一回坐牛车过来，确实有点不习惯。

“等到三丫家坐着歇歇，下回再来镇上让二凛骑车带你，昨天车被你二伯家你大堂哥骑走了，说是去县里托人打听事，明天差不多就用完了，到时候你俩再来逛。”

“嗯嗯。”林倩倩点头。

两人又过了一条街，走到一户家门口，沈婆子开始喊门：“三丫，奋进，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何婆子一边问一边走过来开门，想着儿媳妇娘家舅家都来完了，自己兄弟姐妹昨天都过来了，还有谁没来，打开门一看，没想到是前几天刚来过的亲家，赶紧把人迎进来，“亲家母，咋又来了？看看累的，奋进，给三丫娘倒茶。”

“那两天忙活她二哥结婚的事，也没多看看就走了，我觉得亲家母自己看孩子怪折腾，过来看看帮帮忙，这是二凛媳妇，倩倩，这个你喊大娘。”

“大娘。”林倩倩叫人。

“这就是三丫二嫂？”何婆子笑着抓住林倩倩的胳膊问，“多白静一姑娘，不错，亲家母，不是我说，这个儿媳妇可比老大那个好多了。来，亲家母，她二嫂都进屋坐。”何婆子拿了凳子让两人坐下。

“麻烦大娘了。”林倩倩道谢，看沈婆子没坐，自己也就没坐下。

“先不坐，我去看看三丫，这当娘的，一会不见就心里挂念。”

“对对对，看我老糊涂了，我领你去。”何婆子笑着说。

“不用亲家母，我知道在那屋，直接过去就行。”沈婆子脚步一拐往西边那屋走。

何婆子脸一僵，立马拦住沈婆子：“亲家母，三丫现在不住这屋，这两天屋里味大，我打算让屋里散散味，先把三丫去西厢那间了。”

沈婆子心里咯噔一下，这面上的笑就差点挂不住，当时就差点跟何婆子吵起来，转眼一想看闺女要紧，提着桌上的篮子，拉着林倩倩就往西厢走。

林倩倩也对何婆子这几句话不大满意，就算她没生过孩子也知道，谁家生孩子屋里没有味？一个月不能见风，加上孩子尿床，味道当然不好闻，但是有味道就让刚生完孩子的儿媳妇搬去另一间屋？

想起这两天还下着雪，林倩倩更担心了。

婆媳家走到西厢，推开门进去，沈婆子看屋里女婿正在洗裓子，心里的气小了点。

何奋进正搓裓子呢，一抬头看见丈母娘来了，第一反应就是裓子洗多了眼花，毕竟二舅哥刚结婚怎么可能过来，接着就听见沈婆子说话了。

“奋进给孩子洗衣裳呢？三丫呢？”沈婆子压着火问。

“在屋里。”真是丈母娘，何奋进手里的裓子放下也不是，继续洗也不是。

“行，我去看看。”沈婆子拉着林倩倩进屋。

屋里有点暗，林倩倩小心踏过门槛，看屋里应该是三丫丈夫的那个人面前盆里都是裓子，心里松了口气，看家里的东西和那一面之缘，三丫都应该是个活泼的小姑子，没受委屈就好。

被婆婆拉进里屋，林倩倩看到三丫正躺床上睡着呢，旁边小褥子里的孩子可能睡得不太舒服，皱着小眉头。

“睡了。”沈婆子坐在床边，把篮子放床下面，“倩倩坐这里。”拍拍身后的床边。

“娘，我站着就行。”林倩倩没坐。

沈婆子没勉强她，两人说话的功夫，床上的三丫已经醒了，睁开眼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两人：“娘？倩、不对，二嫂？”

沈婆子答应一声：“醒了？肚子还疼不？”刚生完那天她来的时候闺女跟她喊肚子疼。

“不疼了，娘，二嫂，你们怎么来了？”三丫扶着床想坐起来，林倩倩过去扶她起来，把枕头拿起来垫在她身后。

“来看看你。”想起刚刚何婆子的话，沈婆子心里有气，只是对着闺女肯定不能发，呼了口气问三丫，“哪天搬过来的？”

“昨天。”三丫坐起来，拍拍身边的闺女，小声的跟沈婆子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二嫂坐，站着累。”

“嗯。”看两人还有得聊，林倩倩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凳子是高凳子，高度正好能看到孩子。

“老三媳妇有了，说妞妞晚上吵她睡不着。”没受过委屈，三丫看到沈婆子第一反应就是告状，“这两天我也没睡好，裓子没人洗我让奋进洗了。”三丫指了指门外。

“行，我等会跟你婆婆说道说道。”沈婆子觉得这个不能让，要是别的事就算了，闺女这坐月子呢说搬就搬，欺负他们沈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