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珩目光扫过的时候,李子仓乖乖闭嘴。有感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讪讪一笑:“开个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

苏尔重新细读一遍,直至一长段文字快要消失才说:“这不就是故事里的神?”

提供庇佑,却被千夫所指。

他定定望着纪珩:“你一定是神明的转世,生来强大,然而绝对的光明就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在额间轻轻一敲:“别给自己人洗脑。”

苏尔不再继续妄言,正『色』道:“这段话里能够提取的信息倒也不少。”

‘黑暗即将到来’或许预示着一场危机;至于‘院子里的桃树就要枯萎’,和苟宝菩给的桃枝似乎有联系。

李子仓想了想:“从前的我们和现在『性』格相差不会太大。”

苏尔赞同颔首,许鹤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在现实里换了个正派的身份,行事风格依旧是利己主义者。但纪珩有责任心,懂得尊重生命的意义,和故事里的神天差地别。

游戏可以改变生存环境和外貌气质,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质。

这时河对岸有两人过桥而来,苏尔抬头望过去,发现是熟人……万亿和苏糖衣。

万亿打了声招呼,说:“应该还有一个玩家。”

河里突然钻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吓得几人倒退一步。

依珠顶着湿漉漉的脑袋,爬上岸大口喘着气:“石头太滑,摔进河里了。”

天气很热,她的衣服上岸没多久便开始迅速蒸发水分。

即便如此,白衬衣也过度贴合了曲线,众人不约而同偏过头,依珠自己倒是满不在乎,无所谓地靠在树上。

“还剩两次生死劫要过。”李子仓轻咳一声,大拇指蹭了蹭下巴:“按照交易内容,三天后神就要来收割我们的『性』命。”

交易成立的那一刻,双方的立场便是对立的。

纪珩沉『吟』道:“尝试找一下有没有人类聚集的地方。”

李子仓徒手爬上一棵高树,像个猴子似的四面眺望。

唯一不在状态的要数苏尔。

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第六感,总觉得依珠看似若无其事地在踢着脚下的石子,实际上一直透过河中的倒影观察自己。

回忆进入弄虚后的接触,不记得有得罪过对方。

就在这时,依珠突然走到他面前,视线开始放肆地上下移动,手中多出一个喷雾:“使用它,可以冻结一般厉鬼十秒钟的活动时间。”

别小瞧十秒钟,有时候能保命。

苏尔试探问:“卖给我?”

依珠摇头:“我听过你的理论,觉得有些道理。”见没有被接话茬,便继续说:“想过关,就得浪。”

尾音拖得很长。

苏尔总觉得这姑娘说话神经兮兮的,揣摩不透对方的心思,只能静候下文。

依珠:“这个喷雾,买你一夜。”

“……”

“假设我怀孕了,神就不能带走我。”

一旦神要带走她,就等于间接害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苏尔微微直起身子,面『色』变得严肃:“孩子不是用来利用的。”

依珠『露』出几分『迷』惘:“不懂。”遂即加大筹码:“两个道具。”

原本十分不耻这样的想法,讥讽的话到嘴边苏尔又咽了下去。

依珠像是真的不懂孩子和父母间本该有的羁绊,哪怕是在无渡的副本,手足相残屡禁不止,但基本的伦理道德观念镇民是有的。很难想象她之前生活的世界是何等扭曲。

知道潜意识的观念很难撼动,苏尔叹了口气改变说辞:“只有三天时间,你的想法不成立。”

苏糖衣也是颇为尴尬地把依珠拉到一边,小声说:“发生关系后一周左右才会……”

后面几个字声音低得彻底听不见。

闻言依珠失望地收起喷雾。

同为女『性』,苏糖衣皱着眉说:“何况靠孩子出火坑的想法,很不负责任。”末了迟疑问:“是不是你父母对你不好?”

依珠摇头:“很好,好到没有真实感。”

但她依旧无法理解亲情间的纽带。

这句话一出,气氛瞬间沉寂了不少。

苏尔不禁想起全家福……事实证明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以假『乱』真。

地面小幅度地颤了一下,尘土扬起十分呛人。

李子仓从树上跳下来,腿震得发麻:“西北方向,好像有人烟。”

羞窘的氛围被打破,众人多少松了口气。

继续前进时,苏尔不『露』痕迹和依珠保持着距离,似乎怕后者霸王硬上弓。

看到这幅难得的怂样,纪珩觉得好笑,余光瞄着一直凝视苏尔的依珠,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选他?”

依珠:“年轻,有活力。”

走在最前面的李子仓嘴角一抽,这征婚标准和纪珩有得一拼。

依珠指了指脑袋:“我脑子有问题,不适合养孩子。”

见过正常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相处,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太对劲。再者其他人都是老油条了看不太透,只有苏尔可以确定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无端被发了张好人卡,苏尔勉强扯了下嘴角。

河流的声音被抛弃在身后,周围不缺植被,空气湿度还是远低于正常地方。

前方是一个村庄,李子仓放缓脚步:“有些地方很排外,先观察一下为好。”

话说得有些晚,村门口拴着的大黑狗冲这边叫喊了几声,立马吸引了不少村民的注意。

李子仓回过头征求意见:“进村还是离开?”

一滴冰凉的水珠毫无预兆地坠落在睫『毛』上,李子仓愣了下伸出手:“下雨了?”

闷雷声在天边炸开,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不远处村民手舞足蹈地欢呼着,突然有人对着这边高喊:“是神使,一定是神使!”

干瘦的村民跑步速度极快,冲上来将几名玩家团团围住。

激动的场面直到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出现,才得以遏制。

“尊贵的使者——”村长张开双臂,仰着头任由雨水浇在脸上,尔后双手绕过头顶,俯首叩拜。

所有的村民开始做一样的动作,男女老少跪了一地。

对比这些虔诚的村民,玩家显得十分冷漠,没有任何人伸手去扶上一把。

村长足足磕了九次头才起身,扯着嗓子大喊:“迎使者!”

玩家在村民的带领下走向村子。

纪珩和苏尔并肩走着,低声道:“感觉到了么?”

苏尔点头,表面上这些村民毕恭毕敬,实则前后都有人拦着,像是怕他们跑了一样。

纪珩嘴角勾起,笑容颇有些玩味:“这里有一套固定的迎接礼节,说明在我们之前,也有‘神使’出现过。”

而那些人最终去了哪里,才是值得深究的。

村子不大,一共有三口井,村东口就占了两个。

村长微微弓着腰,十分谦卑说:“村东口的屋子住起来最舒服。”

正如他所说,这几间房里面都格外凉爽,床单被套上面有一股淡淡的皂『液』味,看着才换过。

苏尔敛了敛眸光:“男女各一屋就行。”

“没错,”苏糖衣笑着附和:“一人占一间屋子,太添麻烦了。”

村长摆手:“这里是专门为神使提供的休息地。”

“没错!”一个小孩心直口快说:“每年七月份神使就会降临,我们都有提前打扫干净的。”

盛情难却,玩家也只能点头同意。

村民视这场雨为珍宝,苏尔却没有淋雨的癖好,指着最边上的屋子:“我就住那间好了。”

说完就要进去休息。

手腕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劲道抓住,村长一双眼睛冒着精光:“神使不喜欢雨么?”

瞥了眼枯黄干瘪的手指,苏尔平静回应:“很喜欢。”

村长笑容有些阴沉:“那为什么不留下来一起沐浴神的恩赐?”

苏尔抽回手,冷冷道:“我下凡太辛苦了。”

“……”

“天上人间何止万丈,好不容易才坠入凡间……算了,尔等凡人,必然不知其中艰辛。”

说罢,头也不回进屋子休息。

村长脱皮的嘴唇动了两下,被怼得哑口无言。稍顷脸『色』有些难看地望着其他玩家:“还有谁要去休息?”

继续淋着万一病了多不划算,剩下的五人也没有多待,匆匆进屋。

“……”

纪珩进得是苏尔的屋子,正准备敲门,发现有条缝,主人故意没锁。

推门进去,苏尔坐在凳子上冲他扬眉:“村长什么反应?”

纪珩说实话:“估计想活剐了你。”

苏尔反而笑了起来。

村子有古怪是必然的,不过既然认同他们神使的身份,不可能因为这点小冲突就动手。

不知是庆祝这场雨,还是为了迎接外来的客人,今晚村子里要设宴。

苏尔去得比较晚,李子仓看见他来努了努嘴,示意看前面。

长桌上摆着六个猪头,血淋淋的,保留着猪死前惊恐的神情。这会儿还下着小雨,血水跟着渗了满盘。

村长让人准备好碗筷:“快请坐。”

苏尔依言坐下。

村民则坐在圆桌上,不过他们的饭菜就要正常很多,至少是熟食。村长没入座,亲自切下一块生肉,第一个送到苏尔面前:“神使请用。”

沉默了几秒,苏尔胳膊一甩盘子打翻在地。

碎裂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清脆。

态度和睦的村民瞬间全部站了起来,个个面『色』不善。

村长还保持着端盘子的姿势,眼神已经透『露』出几分阴鸷。

苏尔毫不畏惧,反而呵斥道:“民间供神多用猪头,神才能吃这些!你给我,我配么?”

“……”

村长愣了愣,发现无从反驳。

苏尔冷笑一声:“一点行情都不懂,还好意思接待神使。”说着看向纪珩:“告诉他,我们神使都吃什么?”

纪珩淡淡道:“自然是凌晨五点从山上采摘的蜂蜜。饮食前,还要先用太阳初升时收集到的『露』水漱口。”

李子仓曾经饿怕了,闻言赶忙加了句:“新鲜的瓜果蔬菜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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