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景韶冷着脸走了进去。

站在书房中央单手掐腰的宋凌心,原本提到胸口的一口气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慕含章坐在书桌前,微微蹙着眉,见到景韶进来,脸上的神色稍缓,站起身给他行了个礼:“王爷回来了。”

景韶走到慕含章身边,看了一眼宋凌心和她身后的两个丫环:“宋凌心,你对王妃这是什么态度?”

“王爷~”宋凌心委屈地叫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道,“妾身是为了王府的安宁,王妃他……”

“你闭嘴!”景韶听到宋凌心那尖细的嗓音就觉得头疼,转头看向身边人,缓下语气问道,“君清,这是怎么回事?”

慕含章垂下眼帘,抿了抿唇道:“奶娘身体不好,在农庄里无人照料,我想把她和她儿子接到王府的下人房里住一段时间,等周大的腿伤好了就让他们回去。”温润悦耳的嗓音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听着十分舒服。

“王爷,王府向来不进外人,这是规矩,一旦王妃开了这个头,以后岂不是谁想往这里塞人都可以了?”宋凌心据理力争,在她看来,皇室中人,最忌讳的就是府中有他人的细作,只要拿捏住这一点,就不信王爷会站在慕含章那边。

景韶皱起眉头。

宋凌心看自己说到点子上了,心中泛起一丝得意:“妾身管着内宅的大小事务,就得对这个内宅负责,下人房都在西苑后面,若是进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来,出了事可就说不清楚了。”

西苑住的是妾室女眷,所谓出事,自然是指些不好听的……慕含章慢慢攥紧了拳头,宋凌心如此说话,就是摆明了在侮辱他了。

“啪!”慕含章还未说话,景韶的巴掌已经扇到了宋凌心脸上。

宋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景韶。

“你既然管不好内宅,今日就把所有账册交给王妃。”景韶冷冷的说。

“王爷!”宋凌心捂着脸,不明白明明自己占理,怎么会突然被打,还被当场夺了当家主母的权利,不由得提高声音尖声道,“妾身是为了王府着想,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妾身!王妃根本治理不好王府!花册定好了规矩,妾身侍寝的九天,王爷一天也没有去!这样的人持中馈,谁会听他的!”

“够了!从今日起侧夫人禁足一个月!”景韶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看着在下人的劝说下还在挣扎尖叫的宋氏,摆摆手道,“拉出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门外的侍卫走进来,两个丫环劝着宋凌心,拉拉扯扯的走出去了。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景韶叹了口气,端起桌上慕含章喝了一半的茶咽了一大口。

“今天一早接到消息我有些心急,一时欠考虑了。”慕含章看他就着自己的杯子喝水,来不急阻止,便不再多言,只是对于接奶娘来王府的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你是这府里的王妃,你说什么容不得别人质疑,”景韶笑了笑,把他轻轻搂过来,“这几日我没去西苑,宋凌心不过是借题发挥。”

慕含章抿了抿唇:“我可以把奶娘接到我陪嫁的那个庄子里……”

“不用,”景韶摸了摸他柔软顺滑的长发,“就接到府里来吧,若是想让他们一直住着也可以,去北威侯府商量一声,把他们算作你的陪房就是了。”嫁妆不仅包括财产,还包括一些陪房下人,景韶知道君清的陪房本就很少,既然他的奶娘一家是他信得过的,留在府里供他使唤倒是个好事。

慕含章定定的看了看他,缓缓凑过去,把自己的下巴放到景韶的肩膀上:“小勺,谢谢你。”丈夫的支持,对于正妻的地位、内宅的管理十分重要,如今景韶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甚至是明显的偏袒,这样的待遇在王侯之家有多难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景韶对于慕含章的主动靠近激动不已,只觉得肩膀上与他接触的地方麻麻痒痒的,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他:“傻瓜,我们是夫妻,谢什么谢?若是你真的想谢我,就给我亲一口。”原本煽情的话,说到后来就又变得不正经起来。

慕含章闻言轻轻推开他:“王爷刚说不用谢了。”说完转身去拿账册了,完全不管愣在原地的景韶。

自家王妃,真是,越来越坏了!

午时在王府用过饭,景韶晃到了他挂职的兵部。

抵御匈奴归来,他的几个兄弟都在六部任职了,宏正帝便让景韶到他喜欢的兵部来。大皇子在工部负责各项建造事宜,他哥哥在礼部负责各项重大典礼、宴会,四皇子在鸿胪寺专司番邦进贡事宜,都是些能干出事实、能出风头的职位。

而他在兵部,说是任职,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是高高挂在那里,兵部的人并不喜欢一个皇子在头上指手画脚,他以前对于这些文书工作也十分厌烦,每天来晃一圈处理两件事就走。

“王爷!”兵书尚书见这尊大佛来了,忙笑着迎接。

“孙大人去忙吧,本王就是来点个卯。”景韶摆摆手说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意的拿起几份文书来看。

孙尚书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客套了两句就去忙自己的了。

许久不来,景韶的桌上也没有堆积多少文书。下面传上来的消息,紧急的孙尚书都处理了,只有些不太紧急的才会给进兵部没多久的景韶处理,这么些日子他都没来,多数孙尚书都会替他批了。

拿起桌上的一份册子,这是兵部在拟定今年的军饷,上面已经统计出了各处驻军的具体粮饷数目。还有两份奏折,一份奏请裁撤兵员,认为匈奴已经打败,近年内不需要太多的兵;另一份奏报西南苗疆附近有蛮人入侵,请朝廷派兵镇压。

第一份还好说,这第二份看起来颇为紧急,也在他桌上,说明是有人想让他尽快拿个主意。

“王爷,这份奏折是今日才到的,情况似乎比月初要严重了。”兵部侍郎宋安凑过来说道。

景韶微微颔首,开始翻看那份军饷账册。

“据臣所知,这蛮人不过是些流寇,只因滇藏总督无能,才会节节败退。”宋安凑近些低声说道,“王爷可以奏请带兵绞寇,这是个轻松立功的好机会。”

景韶抬头,蹙眉看他。宋安是宋凌心的父亲,在兵部中与景韶的关系算是最亲近的。上一世也是如此,月前收到第一份奏折的时候,这人就劝他带兵前去。那时的他心情不好,新婚第四天就带兵出征了,把刚过门并且还在病中的慕含章独自丢在了王府中。如今看来,宋安劝他出征,并不全是为了让他立功,多半是想让他冷落王妃,好保全她女儿当家主母的地位。

“滇藏总督也不是吃干饭的,这天下哪有轻易便可得的军功?”景韶打了个哈哈,不但算跟他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这出征滇藏看起来是个轻松的差事,其实不然,西南那边环境复杂,这些常年在中原的兵卒们很难适应。当年他带兵前去,结果刚去就吃了大亏,瘴气、毒虫都是致命的敌人,他自己也险些死在那里。那所谓的小股流寇,让他整整打了三年,不禁被父皇斥责,还错过了征战三番的最佳时机,真正的出力不讨好。

宋安讪讪地笑了笑:“听闻今日凌心惹王爷生气了,这女儿被我宠坏了,王爷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哼!”景韶把手中的账册摔到桌上,发出嘭的一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又快速避开目光,“不过是内宅小事,宋大人何必在这里说。”这宋凌心真是嘴快,上午的事,过了午就传到娘家去了。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些腻烦。

宋安见景韶不耐,陪着笑说了两句话,便灰溜溜的走开了。

打发了啰嗦的宋安,景韶重新拿起那份奏折来看,这个苦差事这次他是绝对不会领了,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在家陪老婆,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让给大皇兄或者四皇弟才是。

在兵部混了一下午,景韶还是按照前世的习惯提前离开,免得惹人眼球。徒步走到城南去买了些卤味小吃,又去小巷提了瓶青梅酒,回到王府的时候刚好赶上吃晚饭。

“王妃呢?”回到东苑卧房,饭菜已经摆好,却不见慕含章的踪影。

“回王爷,王妃还在小书房理事,梦兮已经去请了。”芷兮一边帮景韶换衣服,一边答道。

“王爷久等,臣来迟了。”慕含章有些歉然地说。

景韶皱了皱眉,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一口:“吃饭吧。”

慕含章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又是“话说客气的惩罚”,但现在满屋下人,这人竟然一点也不顾及!一张俊脸迅速红了起来,忙摆手让丫环们都退下去。

“在忙什么?”景韶把买回来的卤味推到慕含章面前让他尝尝,自己则给两人各倒一杯青梅酒。

“骤然接手内宅的事务,少不得有些忙乱。”慕含章夹起一块卤鸡翅咬了一口,虽然这么说,语气却十分自信,景韶听出他自己解决得了,便不打算过问。

用过晚饭,慕含章推了推又爬到床上的景韶:“今晚该去西苑那边了,今日侧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是你一直宿在东苑,这内宅怕是要不安稳。”

景韶不情愿地坐起身,一把把啰嗦不停、要把他推向别人的自家王妃拽到了床上,利落地压在身下:“今晚喝多了,没力气挪窝。”说完,就趴在他胸口不动了。

慕含章翻了个白眼,能喝两斤烧刀子的人,会被一小瓶淡如白水的青梅酒灌醉?找理由也找个说得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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