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侯见卫寒舟如此识趣, 愈发开心了。

“嗯。”

接着,怀恩侯就跟卫寒舟聊了起来。

只可惜,每当他想问自己关心的问题时,都被卫寒舟拿话岔开了。他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卫寒舟那里得到丝毫的信息。

“岳父不必担心, 皇上最是仁厚之人, 定会赏罚分明。”

“那我之前……”怀恩侯想问之前他做的事情会不会被皇上清算。

然而, 话还没说出口,卫寒舟就站了起来, 道:“小婿回来挺久了,还没去看看娘子, 容我先去看看。”

怀恩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 听到这话,也不好再说出口了, 只好随着卫寒舟一起去了正院,想着等一会儿再找机会问问。

只可惜, 卫寒舟这一进去就是许久,过了一刻钟还没出来,他在门外时不时听到自家夫人的笑声。

又过了一会儿,殷氏从里面出来了,把里面留给了女儿女婿。

“女婿怎么还没出来?”怀恩侯着急地问。

殷氏瞥了他一眼,道:“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溪溪刚生了孩子,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女婿跟女儿说说话, 看看外孙,难道不好吗?”

听到殷氏这番话,怀恩侯脸上的表情讪讪地,一时之间没再说出来其他的话。

“侯爷就算着急也没用。凭着您跟二姑娘从前对皇上干的那些事儿,皇上还能允许咱们此时出城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您就知足吧,别想要求更多了。”

殷氏如今娘家以及女儿都要起来了,在府中一直压着她的庶女也完蛋了,她这底气就足了很多,对怀恩侯也没了往日的恭敬。

怀恩侯被殷氏说的臊得不行。

“夫人这是说得哪里话。那能怪我吗?我也是无辜的,还不是被老二撺掇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付皇上。”

听到这番话,殷氏撇了撇嘴。虽然她看不上此刻怀恩侯把责任推到柳蕴安身上的举动,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让她爽到了。只要柳蕴安不能翻身,只要柳蕴安比她女儿倒霉,她就开心。

况且,把事情都推到柳蕴安身上,他们侯府的罪责才能少一些。

“早就跟你说过二姑娘一肚子坏水,你还偏要听她的,这下好了,她惹了这么大的祸,还要累及咱们侯府。”

“夫人说的是,我知道错了。说到底,还是夫人生的女儿好,那些丫鬟生的眼界还是太浅了。”

殷氏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神色,道:“那是自然,溪溪既懂事眼光又好。”

怀恩侯也跟着殷氏夸了几句长女。这次,怀恩侯倒是真心在夸长女。从这次的事情中,他深刻认识到长女的好。

这几日,他打探清楚了,女婿在这次事情中,出的力着实不小,新皇率军入皇宫那一晚,女婿可是陪在世子身侧的。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武将去的。他一个文官能在这时候陪在身侧,可见在新皇心中的地位不低。

每次新旧皇更替,朝中都要大换血,女婿跟谨王关系这般好,定会被重用。

而且,女婿是正儿八经的状元出身,要才华有才华,要能力有能力,还是出身寒门,没那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最重要的是,年轻。

将来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

怕是等过几日宫里和京城的事情肃清之后,旁人都是要等着被收拾,女婿却是要升官了。

也多亏他有这么个女婿,他再把事情都推到二女儿身上,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若是没这么一个女婿,怕是不知道下场会多惨。

“天色不早了,侯爷也该回去了,府中还有一堆事儿呢。溪溪刚生了孩子,也不方便挪动,这里人手少,我就不回去了。”殷氏道。

怀恩侯其实也不想走,想跟女婿再说说话,可,他家夫人留下来照顾女儿是可行的,他却不方便住在这里。想到这里,怀恩侯道:“夫人记得在女婿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打探打探他的口风。”

殷氏抿了抿唇,道:“知道了。”

她当然会打探,毕竟她是侯夫人。

第二日,殷氏就探了探女儿的口风,柳棠溪已经问过卫寒舟了,所以告诉殷氏不要担心。

殷氏也告诉了怀恩侯。可怀恩侯还是不放心,想知道确切地消息,所以又来了几次。只可惜,卫寒舟忙得很,他很少能见着这个女婿。即便是见着了,卫寒舟也匆匆去了后院,很少正面回应他。

如此过了几日,怀恩侯有些失望,不过来了。

虽然住在京郊的宅子里有些不方便,但柳棠溪是在这里生的孩子,不好挪动。而且,按照她的想法,她也不想动。如今京城乱七八糟的,一切似乎都还没安排妥当。

且,住在这里,一大家人都在一起,也不像京城那么烦乱,安心自在。

柳棠溪极喜欢这里。

殷氏纵然想见女儿,但侯府那边如今确实是一大摊子事儿,她也不能多待。所以,在待了五六日之后就回去了。

回去后,过了几日又来看过柳棠溪。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随着祐帝病逝,太子和三皇子被贬为庶民圈禁,京城这一滩池水表面上更加平静,但池下却是波涛汹涌,池底的鱼虾瑟瑟发抖四处乱窜。

太子妃的娘家明国公府被降为伯爵府了,三皇子妃的娘家威震侯府被抄家流放……

怀恩侯吓得觉都睡不着了,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他跟殷氏再次来到了柳棠溪的宅子里,想要从卫寒舟那里探听消息。可惜卫寒舟不在家。

“你问问女婿吧,那日听说威震侯府被流放了,他这几日吓得都没睡着。”殷氏跟女儿道。

柳棠溪道:“我爹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明国公府是跟着太子去逼宫了,把祐帝气死了。威震侯干的事情又更严重一些。听说威震侯去岁平乱的时候杀了不少百姓,他这样的人流放都是轻的了。爹既没逼死祐帝,又没伤过百姓,他怕什么。”

殷氏不像女儿这么轻松,脸上有着担忧之色。

“你许是不知道,你爹这些年没少帮着三皇子做事。而宫变那日,正是三皇子跟谨王对上了,杀了不少谨王的人。若真清算起来,怕是三皇子的人要比太子这边的更惨。”

柳棠溪道:“爹这些年帮着三皇子做事,对付的是太子,太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爹这也不算做错什么。您刚刚说的那些事儿,爹对付的那些人,没一个好官。就算后面对付谨王,那也是政治立场不同罢了。况且,听说事后,威震侯府一直都有重兵把守吧?咱们府上可没有。”

说起来,柳蕴安的确是个有底线的人,纵然后面不得志想法有些改变,却也没真的伤过百姓。

殷氏平时也是个冷静的人。

可最近随着京城官员一个个被清算,处在那样的氛围中,枕边人又跟她袒露了不少这些年干的事儿,殷氏也冷静不下来了。

女儿的话虽然安抚到她了,但也没能让她完全平静下来。

“哎,希望真的能平安度过吧。”殷氏道。

“若像娘担忧的,支持太子和支持三皇子的人都被清算的话,恐怕朝堂上一半以上的官员都要被处置。且,好多事情也是祐帝授意的,比如对付谨王。祐帝当时毕竟是皇上,他占着正统。难不成当时听他的话都会被处置吗?不会的,新皇我接触过,不是那样的人。”

殷氏琢磨了一下女儿的这番话,脸色缓和了不少。

接着,柳棠溪又细细分析了一番。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也没见过换了天子就把朝臣全杀光的道理。新皇虽然是武将,但却仁厚。娘觉得三皇子最后对付过谨王,所以谨王对三皇子一系处罚得更重一些。可女儿却觉得,从前,祐帝、太子和三皇子三方,对比下来,还是三皇子这边的人做事对百姓更好。当然,三皇子最近这一两年处事风格变了,有些事儿的确是做错了。若真算起来,太子那边怕是比三皇子这边的人处罚得更重。”

殷氏瞧着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很是欣慰。

她的女儿,长大了。

最后,柳棠溪问了一句:“爹这些年没杀过人,没做过伤害百姓的事情吧?”

殷氏道:“那倒没有,你爹那性子也做不出来这种事。而且自从三皇子娶了威震侯府的姑娘,对你爹就没那么器重了,你爹对三皇子也心生芥蒂,后面的事情他没怎么参与。他就是帮着三皇子对付过太子,还在朝堂上弹劾过新皇。”

“那就好,娘别担心,今日相公回来我问问他。明日就给您一个准信儿。”

“好。”说完,殷氏握着女儿的手,道,“你长大了,什么都懂了,娘很开心。”

卫寒舟这两年没少跟她讲朝堂的事情,渐渐地,她也懂了不少。不过,柳棠溪却道:“娘教得好。”

殷氏摇了摇头,说:“怕是女婿的功劳。你如今这般,娘就放心了。”

卫寒舟如今也就清闲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柳棠溪做完月子之后,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这一晚,他到了亥时才回来。

“你怎么才回来呀,吃饭了没?”

“在宫里吃过了。”

“孩子睡了吗?”

“睡了。”

“我去看看他。”

“好。”

过了一会儿,卫寒舟从隔壁房间回来了。

见柳棠溪仍旧坐在榻上,他微微有些诧异。

天色已晚,柳棠溪也没磨蹭,说道:“今日父亲和母亲过来了。”

卫寒舟坐在柳棠溪身侧,琢磨了一下,问:“岳父可是想问皇上对他的安排?”

柳棠溪点头:“对。其实之前我把你说的话告诉母亲了,父亲听后也放心多了,可最近瞧着皇上的态度,他怕得不行,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柳棠溪自从怀了身孕之后,就比从前胖了一些,等到后来快生产时,更是胖了不少。

而如今,孩子刚生下来两个月,她身上的肉还没掉下去。

尤其是脸上,肉嘟嘟的。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脸皮肤细腻,白里透红,唇不点而红,看上去倒是比从前娇艳了几分。

当她用那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他看时,想到快一年没跟娘子亲热了,卫寒舟突觉心头一热。

柳棠溪正等着卫寒舟回答,没料到他却没回答不说,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柳棠溪心里一慌,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不自觉地凑近了卫寒舟,手也抓住了卫寒舟的衣角,问:“可是情况有变,皇上要重重处罚侯府了?抄家?流放?”

柳棠溪看过书的,知道那怀恩侯其实没什么本事,事情都是女主柳蕴安让他做的。而柳蕴安还算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没怎么做过伤害百姓亦或者罪大恶极的事情。

以她对谨王的了解,即便是惩罚,头一个也应该是女主。

可女主如今好好地在庙里待着呢,对怀恩侯的处罚总不能比她还重吧?

等柳棠溪离得近了,卫寒舟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混合着皂香的奶香味儿,跟刚刚他闻到的儿子身上的味道一样。不,更好闻一些。

柳棠溪此刻有些紧张和慌乱,眼睛一眼不错的盯着卫寒舟,不错过他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表情。

当她发现卫寒舟眼神向下,鼻子还凑在身上闻了闻时,顿时就生气了。

好啊,她正跟他说正事儿呢,结果他却想别的有的没的去了?

真是气死她了。

柳棠溪手握成拳,轻轻捶了一下卫寒舟的肩膀。

“你想什么呢?没听到我在问你事情吗?”

卫寒舟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正想说话,却见身侧的柳棠溪俏脸微红,那生动的表情更让他浮想联翩。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见卫寒舟竟然还在想,柳棠溪朝着他腰间拧了一下。

然而,刚一上手,手就被一个温热的大掌握住了。

“咳,为夫刚刚在思考如何回答娘子。”卫寒舟道。

呸!她信他才怪了。

“是么,那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柳棠溪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憋了太久了,今日卫寒舟瞧着自家娘子每个动作都很勾人,别有一番风情。

“岳父是因为威震侯府和三皇子母族被皇上收拾了才担忧的吧?”

“对。”

“其实,岳父不必如此担忧。皇上明辨是非,赏罚分明。威震侯被罚并非因为从前支持三皇子,跟皇上对立,而是因为他残忍的杀了无辜的百姓。三皇子的母族则是因为这些年打着三皇子的旗号欺压过百姓。”

柳棠溪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父亲和母亲还是担忧,想要个准话。”

卫寒舟看着柳棠溪落在脸颊的一缕秀发,抬手轻轻给她别在了耳后。

柳棠溪也好久没跟卫寒舟亲热了,之前局势那么紧张,她一直担忧着能不能活下去,哪里有这种心思。况且,卫寒舟也忙得团团转,这一年,两个人都没能说几句话。

也不知怎么回事,被卫寒舟一碰,再看他灼热的眼神,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但她想知道的事情还没听到,所以,抬手拍了一下卫寒舟不太老实的手,说道:“你干嘛呀,跟你说正事儿呢。”

卫寒舟再次握住了柳棠溪的手,不过,这次却靠得更加近了,低头嗅了嗅柳棠溪的脖颈。

“好痒,你正经点儿。”柳棠溪道。虽然说着拒绝的话,但语气却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我本以为会罢官或者夺爵,但瞧着皇上的意思……”说着,卫寒舟手开始不老实了。

“嗯?”柳棠溪身子后仰,看着卫寒舟问。

“最多是降爵。”卫寒舟欺身上前。

柳棠溪支撑不住,抓着卫寒舟的衣裳,慢慢躺在了榻上。

瞧着她眼睛弯弯,笑意潋滟的模样,卫寒舟整颗心都化了,低头,亲了亲他许久未碰的唇。

许是刚生了孩子,又许是许久没亲热了,柳棠溪整个人都有些敏感。

不过是亲了一下,她感觉全身都热了起来,双手搂着卫寒舟的脖子,贴着卫寒舟,加深了这个吻。

感觉着娘子更加柔软的身子,卫寒舟的理智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很快,两个人从榻上去了浴室,从浴室又回到了床上。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这般疯狂。

满室的凌乱像是被人洗劫了一般。

瞧着这乱糟糟的模样,躺在床上时,柳棠溪的脸羞得红彤彤的。

见卫寒舟也要上床,柳棠溪连忙道:“你先去收拾一下。”

卫寒舟迟疑了一下。

“快去!”柳棠溪命令他。

这不是两个人在京城宅子里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长辈,怎么都行。如今跟长辈住在一起,李氏一大早就会过来看孙子,她可不想让人知道,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她。

无奈之下,卫寒舟听话地去收拾了。

一刻钟后,卫寒舟终于被允许上床了。

上了床之后,卫寒舟把柳棠溪抱入了怀中搂着。

摸着手中柔软而又细腻的肌肤,想着刚刚的事情,卫寒舟又有些心痒。

看出来卫寒舟的意图,柳棠溪掐了他一下,这次是真的掐到肉了。

“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赶紧睡!”柳棠溪板着脸说他。

“嗯。”

怀恩侯今日没见着女婿,一回京,听说三皇子的母族也被皇上罚了,顿时更加慌乱了。

回府之后,他去了书房,一宿都没出来,连夜召集幕僚,又写了个折子,一大早递了上去。

在这折子里,他把柳蕴安的才能夸得都要上天了,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

刚下了朝,女儿的消息就递过来了,怀恩侯这次是真的放心了。

此刻,卫寒舟正在宫里,而皇上也正在跟他提怀恩侯的那个折子。

“寒舟,你这岳父也当真是有意思。朕还是头一次见着有人为了活命,在这折子里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的。”

卫寒舟板着一张脸,说:“微臣觉得侯爷说的或许是实话。”

谨帝,也就是从前的谨王,点了点头,道:“那位二姑娘的确是个厉害的,如今她既已认识到自己的罪行,发誓永不踏出庙中半步,侯府这边也就罢了。”

说完,谨帝看了一眼手中的折子,继续说:“不过,既然怀恩侯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侯爵对他来说就有些高了,他也不适合在吏部任职了。”

“皇上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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