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在听到王朗被成国公关起来时并不意外,以成国公唯利是图的本性来说,自己和郑玄的婚事才是他目前最关注的事,莫说是王琼主动去找孟继宗私奔,就是王琼被别人掳走,成国公也会选择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王琼身份没有曝光,王家或许会选择把这件事压下去,但她身份已经曝光,高门贵女和寒门武夫之间的风流情史,这也就在话本小说里常见,寻常生活还真不多见,现在还只是广安坊知道,恐怕三天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孟继宗虽是寒门,也是朝廷命官,王家要把他悄无声息的抹杀不易且容易被人翻后账,王家没落这么久,依然还能摇摇欲坠的维持国公府的招牌,靠得就是献女和谨慎行事,所以把王琼尽快嫁给孟继宗是把这件事压下去的最好方法,横竖王琼也只是三房长女,不是长房嫡长女,说不定成国公和世子还会编个孟家有恩于三房,故三房特地将长女下嫁报恩的故事……王珞微微叹,也不知道王琼图孟继宗什么?

她跟孟继宗又不是两情相悦,就这么贸然暴露身份在孟家住下,以孟家长媳的身份自居,这根本没有给孟继宗任何拒绝的机会,即使孟继宗这次命大没被王家抹杀,这种强求来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尤其是王孟两家门第相差太大,孟家又不像姚家的姚姑娘是王朗求来的,大家相处起来总会顾忌几分亲家面子,像孟家这种大家估计连面子情都懒得给。人都有自尊心,谁受得了这种歧视?孟继宗就算人好不迁怒她,恐怕也对她体贴不起来,古代女人出嫁从夫,她身份再高,入了孟家就是孟家的人,在孟家的日子能好过?

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所谓的妻者齐也,只是在定条件下的,只要背叛的筹码足够,不管是那个阶层,礼教律法都是浮云。下层男人有典妻卖女常见、上层男子送妻女给上官玩弄以求晋阶的事也比比皆是,不然怎么有那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的话?连生命和自尊都无法保证,又怎么去谈爱情?所以王珞对自己未来丈夫的首选是人品,如果无法确定人品,那就选高门,权利越大越好,只有权力越大,才越有能力保护正妻的体面。

王珞猜的点都没错,孟继宗在王家的确吃了不少苦头,王朗恨极了他勾引自己女儿,让下人用荆条抽了他顿才拖到柴房捆着,后来成国公和世子喊他过去问话,下人也只是草草的用清水替他清洗了下伤口,让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送过去了。成国公和世子根本不想见他,只让他跪在外面听候吩咐,两人简单的让他回去准备聘礼、并且让他想个自家对三房有恩的故事后,打发了个小厮给了他数十锭黄金后,就命他回去了,至始至终,孟继宗都没见过国公府任何长辈面。

孟继宗被荆条狠抽了顿,又在青石板上跪了半个时辰,饶他身体素来强壮,也忍不住脸色泛白,这时王家下人又将他拉到了下人的厢房,名年轻的小厮站在屋内,见众人将孟继宗送来,他笑着先给下人作揖,“诸位哥哥辛苦了。”说着他从褡裢里掏出把铜钱,“这是点小心意,小弟请哥哥们喝酒。”

拉着孟继宗的下人们笑着接过铜钱,目光意味不明的扫过孟继宗,哼笑着走了,边走边还嘀咕:“你们说个寒门鄙夫罢了,怎么就被五姑娘看上了?”

“嘿嘿……你们不懂,说不定此人天赋异禀呢……”

众人暧昧的轻笑,孟继宗脸色铁青,千树心暗叹,这大姑娘是心窍被堵了,才作出这种糊涂事,毁了自己名声不说,还害惨了孟郎君。千树扶着孟继宗入内室:“孟郎君,我们家大姑娘被公爷关了起来,身边的下人也全绑了,她担心您会出事,特地让小人过来伺候你。”让千树来照顾孟继宗的,当然不可能是王琼,在她心目她的孟郎无所不能,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执意私奔的举动,稍有不慎就会给孟家带来灭顶之灾。

王珞救孟继宗不为什么,就觉得这人挺可怜的,被王琼缠上也是无妄之灾,所以让千树去照顾孟继宗,免得他真没了命。王珞也没准备交好未来姐夫,所以切都以王琼名义去做的。千树早给孟继宗备好了热水,他小心的解开孟继宗身上的衣衫,看到他身上被藤条打出的血痕,他告罪声,取出早备好的工具,先用干净的清水清洗孟继宗的伤口,然后再用水煮火烧过的小镊子将孟继宗身上所有的荆刺、布料挑出。

王朗对孟继宗恼怒之极,听到爱女跟人私奔,就下令将孟继宗绑起来,也是孟继宗见机快,在挨打之前脱了自己大半衣服,虽说这天气没了衣服受凉,可要是衣服被打进肉里,他就真活不了了。可即便如此,他伤口里还有不少污物,千树皆耐心的替他都清理了出来。这是细活,需要时间长,从头到尾,孟继宗都没哼声,千树暗赞他是条汉子,他边给孟继宗挑刺,面说:“孟郎君,我家大姑娘性子天真烂漫,对您又是片痴情……”千树努力的替王琼圆场,大姑娘是三姑娘的亲姐,她过得不好就是三姑娘的拖累,千树自然希望大姑娘夫妻过得越和睦越好。

孟继宗沉默不语,半晌后道:“孟某无所有,日后唯有尽量照顾大姑娘,让她世生活无忧。”这话他自己说的都亏心,王家的姑娘无论嫁哪个世家子都能世生活无忧。

千树替孟继宗清理完伤口,也不给他上伤药,而是用了干净的丝缎将他伤口绑住,“孟郎君。这布条你日让人换洗两次,换下来的布条如果想再用就要洗干净,用沸水煮过、晾干后再用。”

孟继宗见他替自己清洗伤口,用了上好的布带,却没有给自己上药,不由低声道:“我带了伤药。”

千树愣,伤药?姑娘好像没给自己伤药,他想了想说:“郎君身上伤势不重,伤药暂时不需要,您还是别上了。”他记得姑娘说过,如果不是非常非常重的伤口,没必要上伤药。

王珞倒不是吝啬,舍不得给孟继宗伤药,而是大夏目前并没有太好的伤药,大部分伤药主要成分是草木灰,要不就是用烧红的铁烙,后世止血圣药云南白药还没有发明,而王珞这古代知识盲,只知道白药主要成分是三七,但三七在云南哪个地方、长什么样完全不知道。她觉得与其撒草木灰,还不如用水洗洗干净,后世处理外伤也大多也是这步骤,实在伤势太重就考虑缝合。

孟继宗也觉得千树处理的很不错,他伤口也不流血了,是没必要再上药了。

千树给孟继宗换了身崭新的锦衣,这是王朗的新衣,王朗比孟继宗稍矮些,不过时下衣服都不是贴身款的,孟继宗穿着也适宜,这时名十岁左右、脸皮白净的僮儿走了进来,他给孟继宗行了个礼,“孟郎局,车备好了。”

孟继宗在宫多年,眼就能看出这僮儿是个小太监,孟家门第低微,但孟继宗曾祖起就在宫当侍卫,孟家在宫自有套情报体系,他消息很灵通,他知道王珞已经跟郑玄定亲,这内侍就是郑指挥使派给她的?她们姐妹关系居然如此好?王琼能指使得动王珞几个心腹?孟继宗由千树扶着出门,坐上牛车回家,车内还垫了厚厚的软垫,让他靠得十分舒服。

孟继宗回到家里,孟家弟妹们就围了上来,“大哥,怎么样!王家是不是答应了你跟大姑娘的婚事?”孟家实在穷太久了,但凡有个可以翻身的机会,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抓住,他们完全不去想王琼的到来,给他们更多是灾难而不是福气。

孟继宗浓眉紧皱,王虎见状上前吆喝道:“散了都散了!让你们阿兄好好休息!”

孟继宗对着好友微微颔首,王虎会意的上前揽住他肩膀,看似大咧咧,其实将他半拖进了主屋,孟继宗到主屋,浑身放松的、双腿伸直箕踞于地上。

王虎关切的问:“怎么样?”

孟继宗闷声不吭的拉开了衣襟,露出包扎好的胸膛,“被荆条抽了顿。”

王虎啧啧了两声,“亏得我们先下手为强,不然你今天就不止被荆条抽顿了,我都可以去乱葬岗给你收尸了。”王琼再大胆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的去个陌生男人家里,她的身份是王虎传出去的。

孟继宗回家看到父亲弟妹俨然把王琼当成自己妻子时,孟继宗第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他太清楚孟家和王家的差距,王琼的爱慕带给自己的不会是荣华富贵,而是泼天大祸,孟继宗立刻找来王虎,将王琼的身份传了出去,他并不是想毁了王家的名誉,他只想自保,孟继宗微微苦笑:“我还是太弱了。”还要通过这种手段保护自己。

王虎轻拍他的肩膀:“你这回也是富贵险求了,啧啧,国公府的贵女自愿跟了你,这是多大的脸面!”

孟继宗苦笑不语,将从王家带回来的食盒金子推给王虎:“王家让我后天去提亲,我对大户人家规矩不熟悉,这些都要麻烦兄弟你了。”

王虎大方的将金子收走:“放心吧,我定替你办妥。”他见孟继宗全无喜色,他语重心长的对孟继宗说:“老孟,我们这样的条件,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孟继宗微微苦笑:“我这样的人,哪里敢嫌弃别人,只是她——”孟继宗微微叹息,他年纪老大也没成亲,按理说娶到王琼这样的妻子,是他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他上有老下有小,做他的妻子会很辛苦,这也是孟继宗情愿买个丫鬟生子,也不愿意娶妻的主要缘故,他不想连累别人,他也不是挑剔王琼,但王琼的脾气性格真不适合当自己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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