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蕙回到自己房里先用了饭。她现在容易饿,一日五餐,便不等着陆睿回来一起用了。

去园子中走了一圈,消了消食,回到屋里丫头们陪着她说话,打了两把双陆。前面有人过来传话,说陆睿在前面书房跟老爷说话,在那边用饭了。

温蕙又吃了一顿,待了消了食,丫头们准备了洗澡水,洗了个澡出来,丫头们拿着大布巾给擦头发,又往身上涂膏子的时候,陆睿回来了。

他也进去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出来,看丫头们正在给温蕙揉腿,挥挥手打发了丫头们,自己坐到床上,捞过来温蕙的小腿给她揉捏:“肿了?”

“就酸酸涨涨的。”温蕙小脚丫一翘一翘。

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淘气。

脚丫生得白白嫩嫩的,自有了身子,好像皮肤更细腻娇嫩了。陆睿握住她脚丫咬了一口。

温蕙现在什么都懂了,已经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女子的秀足,会是男子的嗜好了。她瞅着陆睿的眼神就不太对,果然放了帐子,陆睿想行房。

温蕙犹豫。陆睿咬着她耳朵道:“就这两个月可以,过了这个月份,就不行了。”

陆睿通些岐黄之道,温蕙问:“真的?”

“真的。”陆睿放开她,俯身拉开了床下一个抽屉,掏出一本书来。

《房中八家》?

这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放在抽屉里的?

温蕙翻了翻,就啐陆睿:“不正经。”

“这可绝不是不正经的东西。不正经的改日再拿给你看。”陆睿道,“这乃是八大家最正经的房中术合集。”

不正经的居然还私藏着,哼。

温蕙先压着好奇,好好看了看,确实还挺正经的。也从医道的角度上论述了孕期哪些月份是可行房,哪些不可,还挺令人信服的。

只是翻到后面,除了男女,竟还有磨镜和龙阳,比这更神奇的,还有女御男。

简直是给温蕙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一边看一边笑,最后笑得陆睿没脾气,房也没能行成就睡了。还担心她笑得太厉害会动胎气。好在温蕙身子康健,这一胎十分地安稳。

待早上准时准点地醒来,温蕙慢慢坐起,伸个懒腰,正想起床。

陆睿忽地拉住了她手臂……

帐子里传来小夫妻的对话。

“你小心点。”

“我浅浅的。放心。”

帐子微微晃起来。

妻子虽有身孕,肚子却不横着长,从后面看,只比从前丰腴了一些些。

帐子里光线朦胧,她的声音似呓语。

手心里一片滑腻。

陆睿克制着,只浅浅,不敢放肆。

只掐着她的手愈发用力……

温蕙到上房的时候,神清气爽,脸颊皮肤光叽溜溜,泛着光彩。

过来人陆夫人一看:哦豁。

两个小东西……就是不听话是吧。

陆夫人气得磨磨牙。问了问温蕙的身子。

温蕙隐隐心虚,总觉得婆婆眼神不大对。好在她身体着实康健,真没什么问题。

过了两日,忽地有船自余杭来,老太太又谴人送过来了赏赐。

温蕙一回到江州,江州就派了船给老太太送过去喜讯。老太太当时就叫人送来了赏赐。

赏赐十分丰厚,这个家里反正是没有人在银钱上抠索的。个个都十分大方。

只没想到,忽然又有赏赐来,这次的赏赐,直接让温蕙懵掉。

除了许多补品,老太太还赐了两个美貌年轻的丫鬟过来。

年岁和温蕙相仿,都是才二八年华,娇美如花,含羞带怯。

面对老太太派来的管事婆子,陆夫人颔首:“跟老太太说,我和少夫人谢老太太赏,望老太太身体康健。少夫人这里,有我照看,请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渐渐老去,陆夫人威仪日重。尤其是,下人们渐渐看明白,陆家独孙子陆睿,终究是和他亲娘一条心。他又偏偏是老太太的心肝肉,玉姿的娘惹了公子发了一场脾气,后来也不得老太太的待见了。族里的小东房的二老爷后来把玉姿讨了去。

虽然是同族,并不是每一房都如陆正这一房如此富庶的。玉姿过得不太好,玉姿的娘也失了差事,简直是一落千丈。

老太太身边的下人们渐渐醒悟过来,以前仗着老夫人可以横着走,可以后呢?

老夫人毕竟有年纪了。

管事婆子对陆夫人便比从前恭敬了好几分。

待她退下了,陆夫人对温蕙说:“这些待会送到你院子里去,你叫丫鬟们收着。”

温蕙屈膝应“是”,只微微垂着头,手在袖子里轻轻握成了拳。

因为老太太的“赏赐”里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丫鬟,是干什么的,已经做了人妻的温蕙心里太明白了。

却忽然听耳边陆夫人道:“这两个,送到老爷的书房去。”

温蕙愕然抬头。

两个俏丫鬟正含羞带怯等着被少夫人一并带回去,闻言亦愕然。一个眼睛里迅速充满了泪水,另一个更大胆,竟直接开口说话:“好叫夫人知道,老夫人谴我们来,是来伺候公子的。”

陆夫人只伸手端起茶盏,恍若未闻。

杨妈妈已经站出来一步,只微微支了支下巴,便有两个丫鬟过来直接架住那没规矩的丫鬟往外拖。那丫鬟害怕了,喊:“夫人,奴婢错了!夫人饶命,只老太太说……”

一个丫鬟直接扯下帕子堵住了她的嘴,上房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这是陆夫人守护了许多年的领域,守护了许多年的宁静。

“去吧。”陆夫人道。

温蕙怔怔地,“哦”了一声,扶着腰又屈了屈膝,转身从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丫鬟身边走过去。

那丫鬟吓到了,也不敢含泪委屈了,只低着头,战战兢兢。

走出正房,不懂规矩的丫头被撂在院子正中的地上,正跪着。

杨妈妈道:“不懂规矩就先学规矩,学会了规矩再进上房。”

她又道:“说错了,哪还有机会给你再进上房。”

对上房的丫鬟说:“让她跪半个时辰。”

江州夏日的烈阳下,余杭来的丫鬟便跪在青石板路上。

温蕙也从她身边走过。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丫头们收拾赏赐入库,忙忙碌碌。如今温蕙金贵,陆府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院子里送。

温蕙一直坐在榻上发怔。

银线忙忙碌碌地走过来,又走过去,抬眼一瞧,莫名:“发什么呆呢?”

温蕙抬眼看了银线半晌,忽然傻傻地问:“银线,你觉得自己是人吗?”

银线莫名其妙:“我不是人是个啥?总不能是个妖精。”

落落捧着东西过来,温蕙又问:“落落,你觉得呢?”

落落刚才便听见了,也是一样莫名:“当然是人。”

“是啊,明明是人啊。”温蕙低低地呢喃。

晚上陆睿回来了。

陆睿从来消息灵通,家里若发生什么,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进门便似笑非笑地看温蕙。

温蕙只不吭声。

晚上陆睿又想要,因试过了的确无事,温蕙便从了。

男人的口口口,总是强过女人,哪怕年纪大了,也是这样。他们会永远纳新的二八年华的娇花。年纪大的女人,却只能渐渐守空房。

陆睿进口口出,能感觉得出克制,可口口还是乱了。

口口她的手特别用力,口的声音叫人口口口口。

温蕙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陆睿和别的女人做这样亲密的事……

她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攥着被衾。

是人。

可她也是人。

所以,为什么女人和女人之间,要有这样的争夺。

第二日听说,那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晕”了。

两个丫头都美貌娇嫩,陆正原想两个都收了。陆夫人道:“这一个身体不好,别有什么病气过给老爷,送回去吧。老爷想要,跟母亲说一声,换一个过来。”

陆正哪能舍得脸再去跟老娘另要个房里人,只好捏着鼻子只收了一个。

陆夫人又道:“老爷给母亲写封信说一声吧,嘉言守孝呢。这怎么成。”

这是慈爱的老母亲理亏,当儿子的只能捏着鼻子斟酌言辞给老太太写了封亲笔信。

余杭的管事婆子身在江州陆府,那是在客场,眼盲耳聋,消息不通。今日里一早起来,才知道给公子的两个丫头,一个昨晚叫老爷收房了,另一个夫人叫她带回去。

婆子嗫嚅:“是老太太特意给公子准备的。”

陆夫人道:“嘉言给岳父母守孝呢,万一叫新鲜的丫头勾着做下什么以后传出去,一辈子的污点。读书人名声最重要。这是老爷给母亲写的亲笔信,你拿回去给母亲看便是了。”

婆子去接另一个丫鬟,丫鬟哭着扯着她衣袖:“婶子,我是来伺候公子的呀。”

婆子没好气地说:“你要留下,只能伺候老爷,你要愿意,我就把你留下。”

丫鬟哭得稀里哗啦。

婆子道:“你可真大胆,上房里哪有主人不问,下人先开口说话的。便是在老夫人跟前,也得叉你出去。”

这丫鬟之所以胆大,自然是倚仗自己的娘是陆老夫人身边有体面的人。抹了把眼泪,脸上不免露出忿忿神情。

婆子一看就懂了,微哂:“我劝你回去别在老太太跟前瞎说八道去。回去了,我说你晕倒了,老爷嫌你柔弱便是了。要让老太太知道你冒犯了夫人,生起气来,跟夫人又有了龃龉,叫公子知道了,哼……老太太还能为着你跑来江州撑腰是怎么地?你看看玉姿现在在哪呢?玉姿她娘又领着什么肥缺呢?”

丫鬟泄了气。

丫鬟被带回了余杭,陆老夫人诧异:“怎么送回来一个,另一个呢?”

待知道被儿子收了房,老夫人脸色相当精彩。

婆子赶紧奉上陆正的亲笔信。

陆正是两榜进士,文字功夫不是白瞎的,字字句句叫老夫人不能反驳,也不敢再送什么丫头过去给陆睿。万一真坏了金孙的名声,道德有了瑕疵,影响以后仕途,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老夫人只得偃旗息鼓。

转眼到了元兴元年十一月,这一日,温蕙晚上腹痛阵阵,发动了起来。

产室安排在了厢房里,东西、稳婆都是早早安排好的。温蕙十分能忍痛,竟不叫。陆夫人见了气恼,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该叫还是得叫几声。女人过这关不容易,别叫男人觉得你轻松,少了许多心疼。”

温蕙怔住。

陆睿在院子里踱步,便开始听到温蕙的叫声,只觉得心焦。

忍到了天亮忍不住,想往里面冲,叫杨妈妈直接拦住了:“产房男人可不能进。”

陆夫人也没休息,在明间里坐镇,叱他:“外面等着去!”

陆睿只能退出来。

又踱了几圈,站定了,闭上眼睛。

再睁开,冷静下来,只站在那里,负着手,盯着人影晃动的窗户。

到了上午,还没生出来。

陆夫人道:“头胎都这样,你先去睡一觉,养养精神。若快了,我们叫你。”

陆睿不动,只道:“我没事,母亲休息一下,养养精神。这里还需要母亲主持。”

陆夫人也不离开,只在次间的榻上歇了。

太阳高起来,陆睿走到厢房的窗下,告诉温蕙:“蕙娘,我在这里,我不走,一直在。”

温蕙这时候真的疼得眼睛发晕,听见了陆睿的声音,鼻子忽然一酸。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陆嘉言啊。

不想分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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