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迹没有说话。

分手时, 许沐说不喜欢他对学习吊儿郎当的态度,不喜欢他霸道强势, 也不喜欢他占有欲太强,总是对她身边的异性抱有敌意。

她说累了,腻了,想收心学习。

罗迹一个字都不信。

从他们认识那天起, 他就是那副德行,从没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如果她介意, 一开始根本不会答应他。

罗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完美的人, 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舒服,克制自己那些坏脾气和不好的习惯。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一度自我怀疑,是不是以前对自己太有信心。

罗迹被甩的不清不楚,他身边的人多少对许沐有点不满,再没有以前那样热情。

自习课轮到她上台讲题,有人故意不配合, 给她难堪,罗迹当场摔了书。

后来哥们说你别好赖不分,他是在替你出气。

罗迹说:“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别找她麻烦。”

后来再遇见她, 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

她眼睛里有眷恋,有不舍,有隐忍, 也有爱。

罗迹有些迷茫,是时过境迁,她后悔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忽然觉得没所谓了。

只要她肯回来,以前的事他不想追究,也没有再问她。

不知道在畏惧什么,可能是那未知的真相,也可能怕刨根问底,会动摇瓦解许沐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他怕了。

这一晚罗迹和蒋旭聊了很久,分开时蒋旭说:“你们俩以后什么打算,你就准备留在青城了?”

其实当初有更专业的游戏公司对罗迹感兴趣,就在北京,但最终他选择了青城的非比。

非比虽然有游戏部,但不算主业,扶持力度不够。

罗迹说:“看情况,她想在青城,我就过去。”

回到寝室,还没进门就飘出一股骨汤麻辣烫的味道,天涯和大陆一人一碗,不知是加餐还是没吃晚饭。

天涯边吃边念班级群里老师发的通知,已回校的学生这两天需要去她那边报个到。

罗迹的行李箱还没打开,今晚也懒得弄了,洗漱后就拿着手机躺到床上。

刚点出许沐的微信界面,那边就很默契地先发过来一张照片。

【Dancing fish:[图片]】

【Dancing fish:新镜头拍的,好看吗?】

图片里,灰毛儿懒洋洋趴在一个枕头旁,床单是嫩绿色的小碎花,跟姥姥家他那个被子倒有些像。

罗迹对单反多少懂一点,但不够专业,在广州时特意找人选了这款,据说是玩相机的人都无法抗拒的一款镜头。

她好像确实很喜欢。

罗迹回复她。

【Penta Kill:好看。】

【Penta Kill:在干嘛?】

【Dancing fish:准备睡了。】

【Penta Kill:拍张照片,我想看看你。】

【Dancing fish:不行,头发乱七八糟。】

【Penta Kill:不嫌弃你。】

许沐那边几分钟都没动静,过了会发来一张照片。

她怀里抱着灰毛儿,半边脸压在枕头上,凌乱的长发遮住另外半边脸颊,只隐隐露出一只眼睛。

可能是摄影人的自我修养,这样随手一拍都很有结构感,她加了滤镜,整个画面有种很仙很淡的气质。

罗迹仔细看了一会,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聊天界面背景图。

【Penta Kill:都看不到脸,差评。】

【Dancing fish:这样显脸小。】

【Penta Kill:你不用显。】

【Dancing fish:你头像是什么意思?黑乎乎的。】

【Penta Kill:瞎弄的,没有具体含义。】

两人就这样随意聊天,一直到许沐有些犯困,罗迹发过去一句话几分钟都没有回应,他知道她已经睡着。

今天下飞机时两人已经通过电话,许沐说看到了他的礼物,太贵。

罗迹拉着箱子,走在几人后面,“用得上的东西,就不贵。”

他的思维很简单,实用的东西再贵也值,用着方便高兴就好,买来落灰的东西,再便宜也是浪费。

许沐有些后悔,“可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罗迹低头笑了笑,压低声音,“你不是把你自己都给我了吗?”

许沐想说,可你也把你自己给我了,话到嘴边绕了一圈,没说出口,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怪怪的,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些面红耳赤的画面。

她在心里默默想好,一定要补给他点什么。

许沐从没意识到,异地这样难熬。

起初几天还好,他们每天都会通电话,晚上也会视频,聊天记录翻不到头,聊今天吃什么了,做什么了,这样琐碎的小事。

但时间久了,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罗迹每天的时间安排的都很满,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机房,机房信号不好,有时不能及时回复许沐的信息,她也没有任何怨言,她不想让罗迹觉得她是缠人的女朋友,只担心他可能会不好好吃饭。

三月初,天气已经渐渐回暖,罗迹的毕业设计已经做好初步的框架,具体方向他心里早就有数,所以很顺利。

与此同时,他跟非比的邵东来一直有联系。

实习时罗迹负责的部分一直比较核心,他的创意和点子也有很多审核通过,应用到具体设计中。

设定里最燃炸的两个技能都是罗迹的创意。

邵东来常常给他打电话,两人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

虽然最终去不去非比还不知道,但罗迹在这款游戏里投入很多精力,也费了很多心血。

将来上线那天,他不想听到有人说它不好。

周一中午,罗迹从机房出来,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订票软件发来的通知。

他定了周末的机票飞青城,没告诉许沐,想给她一个惊喜。

回到寝室,只有天涯在,他正跟沈瑜聊天,罗迹没出声,把从食堂带回来的饭菜放桌上,去水房洗了手,回来吃饭。

天涯是公放,罗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

那头隐隐传出几声咳嗽。

罗迹听出是许沐,皱了下眉,起身拿起电话走到阳台,给她拨过去。

三声后,许沐把电话挂了,随后微信进来一条消息:我在图书馆,不方便接,你忙完了吗?

罗迹看着那行字,没有戳穿她,只说刚从机房出来,想着告诉她一声,没什么特别的事。

回来后,罗迹在手机里打出一行字给天涯看:让沈瑜去外面接,我有事问她。

天涯点了下头,过了大概半分钟,沈瑜说:“我出来了,怎么了?”

罗迹:“小沐是不是病了?”

沈瑜说是,“咳嗽几天了,今天还有些发烧,我给她买了药,刚吃过,要是晚上还烧,我就准备送她去医院了。”

罗迹回想这几天,确实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给许沐打电话,她经常不接,要么就在老师那,要么就在图书馆。

沈瑜说:“我认识她快四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许沐。”

罗迹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什么样。”

“消沉,低落,情绪反复。”

“她原来多独立潇洒一人啊,遇到麻烦从来不用我们的,就一个人扛,你们走之后,每次她跟你聊天视频看着是开心,可放下电话,她表情马上就不一样了,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见她笑过,我觉得她可想你了。”

沈瑜声音压低了些,似乎怕屋里的人听见,“她不让我告诉你她生病的事,可能怕你担心。”

“她对你是真好。”

罗迹好半天没有出声。

过了会,他沉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天涯在一旁接过电话,“怎么了?”

罗迹匆匆回寝室,从柜子里拿出他的黑色旅行背包,捡要紧的东西往里扔。

天涯看的有些懵:“你要上哪去?”

“你替我请个假,我要去青城。”

天涯:“什么事这么急,现在走吗?”

罗迹把笔记本塞进去,又随便拽了两件衣服和袜子内裤什么的一起扔进去。

五分钟不到,他拉上背包拉链,套上黑色的长款风衣,单肩背包,走到门口,想了一下又回头,“我一会自己跟老师说吧,这两天有什么通知给我打电话。”

他往楼下走,天涯追出来:“你几天回来啊?”

“不一定,电话联系。”

罗迹周末的机票最早能改到明天,他索性重新买了一张,晚上六点就能到青城。

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太粗心,没有提早看出她的异样。

她不舒服还要强撑着听他说那些难懂的游戏术语,有时还会给出一些小建议。

外行人的建议有时很有用,就像初学麻将的人总是很有灵气,常常赢牌,懂得越多,束缚也越大,有时会被困在某个灵感的角落出不来。

许沐总是能一语点通他卡顿的节点。

下飞机时天已经快黑透,他出来的急,忘记带手机充电器,电量还剩不到十个。

打车去A大的路上,罗迹给沈瑜打电话:“我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到,手机快没电了,一会麻烦你下来接我一下。”

沈瑜有些惊讶,“我猜到你会来,没想到这么快,我知道了,我七点左右下楼。”

挂掉电话,罗迹看向灯火阑珊的窗外。

这条路,这个方向,他一共走了三次。

第一次来实习,他没想到能在非比遇见她。

第二次从广州回来,他带着思念与忐忑,准备捅破那层纸,问她到底愿不愿意重新跟他在一起。

第三次他心疼。

特别想她,离A大越近,越想她。

七点的时候,罗迹到了许沐宿舍楼下,沈瑜已经在门口等他,她把罗迹拉到角落不显眼的地方,“沐沐烧还没退,比白天更严重了,让她去医院也不去。”

罗迹听了,二话不说就要进楼,沈瑜赶紧拉住他,“你等一下啊,我去跟阿姨聊个天,转移一下视线,不然你进不去的。”

“不用,”罗迹说,“照实说,阿姨应该能同意,我五分钟就下来,带她去医院。”

沈瑜不太放心,“能行吗?”

罗迹没再耽误时间,背着包进了一楼大厅,正对门口那间房就是宿管阿姨的值班室,罗迹略弯了腰,敲了敲窗子,阿姨拉开窗口,“什么事?”

罗迹实话实说,“抱歉阿姨,我女朋友住209,她生病了,一直发烧,我想去看看她。”

宿管阿姨:“209谁啊?”

“许沐。”

“不行。”阿姨说,“男生不能进去。”

罗迹说:“阿姨,我大老远从北京过来的,只上去五分钟,把她弄下楼送医院。”

一旁沈瑜赶紧接茬,“我们宿舍就在楼梯口,他撞不见其他女生,我一个人真弄不动她,麻烦阿姨了,通融一下。”

最终宿管阿姨没辙,也不能看着学生发烧不管,“那你速度快点,别到处看,五分钟就下来。”

罗迹道了谢,沈瑜赶紧带他上楼。

进门后,罗迹放下背包,走到许沐床前。

下面是许沐的书桌和衣柜,她的小零碎东西很多,但很规整,有很多小的收纳盒,分门别类,干净利落,他很熟悉,之前跟许沐视频时,她给他看过。

衣柜外面贴了两个小粘钩,挂着她的猫耳朵毛巾和一个毛衣链,毛衣链是在网上买的,她还发给他照片,咨询哪款好看。

许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看不到脸,只露出一撮长发搭在床沿,灰毛儿趴在床尾。

罗迹伸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他轻声喊她,许沐没有任何反应。

没办法,罗迹脱了鞋,两下迈上床,轻挪到她身侧,一只胳膊撑着身体,温柔叫她名字:“小沐。”

许沐脸色不好,嘴唇很干,没有血色,额间的碎发有些潮湿。

她似乎睡的不熟,迷糊间睁开眼睛,看到罗迹时并没意外,她嘴角微微动了动,以为自己在做梦。

罗迹伸手轻抚她的脸,“小沐,起来,我们去医院。”

本以为这样她便能醒,谁知许沐哼唧两声,捉住他的手抱在怀里,抬腿骑在他腰上,把罗迹整个人压在床上。

“别动,陪我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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