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他的肋骨

当天晚上,一段校园霸凌视频被投放到各大网站。

视频中,人高马大的男生们聚众围殴一个小同学长达十分钟之久,路人走过路过目不斜视。

有评论在底下揭发这是s市十三中校霸团伙所为,被霸凌的男生因脑损伤退学,十三中同学立刻赶到,坚决否认。

被扒出校服和校舍后,又开始拉帮结派发表护校言论:“我们的母校我们可以骂,你们不可以”、“已经赔钱了还想怎么样”、“打了就打了,谁上学时候没打过架”、“难道其他学校没有这种人嘛,大惊小怪”……

被人制作成集锦,挨个私信大v。

因暴力侵害与脑残言论过于触目惊心,清晨六点冲上微博热搜,引发公众关注。

洛行云打着哈欠经过十三中门前,扫过扛着□□短炮严阵以待的记者,将几绺没藏好的发丝塞进线帽里,挡住那头嚣张的奶奶灰,转身走进了城南的大门。

他今天走路格外小心,不敢像往常那样横七竖八,免得引来诸仁良的注视。

但他想多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发型,空气中充满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一走进教室,耳边就萦绕着嗡嗡的讨论声,同学们无心学习,互相传递着小视频。胆小的捂住了嘴,胆大的怒气冲天,有几个女生和omega甚至都默默流起了眼泪。

“隔壁十三中怎么这么水深火热,在楼梯上这样打人都没关系的嘛?”霍思明吓得小脸煞白,“相比起来,鹤望兰简直是个天使。”

沈书意坐在他的桌子上,倾身跟他一道看手机:“他们缺的是校霸吗?他们缺一个教导主任。捂紧诸老师,祈祷他不要被调到隔壁去。”

李遇嚼着煎饼果子加入了茶话会:“难说,现在到处都在刷这条视频,我爸说,十三中何止换个教导主任,校长都要落马了。”

张亮:“他乱搞ao关系,二奶包了十八个。”

洛行云把霍思明的外套丢到他头上。张小亮同学需要关机重装系统,不然就要被黄色木马占据所有脑容量了。

张亮摘下外套:“洛神,你滴烫头?pattoni的干活?”

霍思明投来狐疑的目光,裴衍在后座落笔飞快地补双份作业:“不是。”

洛行云加上一句:“一会儿就烫回来。”

张亮明白:“o为悦己者容。”

霍思明仔细打量洛行云,发现他额头这边有块淤青,大惊小怪:“你咋了?!被家暴了?”

裴衍莫名被cue,眼神扫来,洛行云连忙摆了摆手:“别提了。昨天江一勋和兰兰打架,我刚好跟兰兰在一起。”

周围的同学都侧过耳朵:“兰兰赢了输了?”

“赢了。”洛行云耸了耸肩膀,“反正他躺在医院里,江一勋进去了。”

小同学们感觉狠狠出了口恶气:“牛皮!校霸还得另一个校霸治!”

“就是不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

“我再也不喊他兰狗了,他以后就是兰哥!”

“我要告诉心卓这个喜讯!”

正是道德思维最活跃的年纪,少男少女的正义感爆棚,统统都为江一勋的落马欢天喜地。

而洛行云默默无闻地绕过趴在桌上躺尸的戚羽同学,坐进了自己的位置。

戚羽睁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诈尸,掏出开本最大的英语课本竖在眼前,虚弱地问:“是不是你干的?”

“你这样讲,可是要付责任滴。”洛行云琥珀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敛下,把课本一本本从书包里捞出来,“江一勋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疯劲儿,为非作歹无法无天,自己选的路谁也救不了,翻车是迟早的事儿。”

戚羽本来还不确定,听他这么说,愈发坚信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你到底干了啥?”

“就被他打了一顿。”洛行云撩起帽子一角,露出了额角的淤青,“呐,再给你看清楚点儿。”

戚羽气得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觉得自己就像是六七十年代在戈壁滩替国家两弹一星事业贡献终生的普通工人,忙碌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拧的螺丝钉到底装在了什么牛逼的东西上。

“我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洛行云竖起了英语课本,以地下党接头的姿势与戚羽传小话。“那一对父子现在在哪里,有消息了没有?”

昨天晚上江一勋关进去以后,他让戚羽把那段打人视频发布出去。

以他的想法,这事儿肯定不能这么了了。可这跟入室抢劫不一样,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如果能找到那对父子,那还好追究一点,人都找不着,江一勋就算被关起来,也很难调查。

让戚羽点燃舆论风暴,也是希望这事儿能够发酵出去,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找,也许就会有转机。底层之所以沉默,并不是他们不想要讨回公道,只是有时候连法律的大门开在哪儿都不知道,洛行云对此深有体会。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的帮助。

戚羽为了这事儿,几乎一晚上没阖眼,此时有气无力道:“他们原本就住居无定所,那个男生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一条回复说是在宝塔桥那里见过他家大人拾荒,指不定不住那里,也有可能早就搬掉了。”

洛行云让他把截图发过来,打算中午放就去瞧瞧。

裴衍一直在旁补作业,听他们讨论完了,轻轻磕了下沈书意的椅子腿。

沈书意略微往后一仰。

裴衍嘱咐:“中午我有事,洛神如果要出门,你多带几个alpha陪着。”

江一勋是进去了,十三中的恶霸可不止他一个。可以站在加害者身边掩饰真相,可以颠倒黑白捂死说真话的人,愚蠢的集体荣誉感可见一斑。洛行云毕竟是江一勋案的直接关涉者,现在很惹眼,一个人调查会不安全。

沈书意点点头,把手机藏进抽屉里,开始呼朋引伴。

裴衍想了想,又用笔尖敲了敲自己的桌角。林芝芝闻讯赶来,眼神亮晶晶地瞧着他,仿佛在说:我为你俩做什么都可以!

“你一会儿去广播站插播一条简讯,简短地介绍一下江一勋打人始末,叫说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希望知情的同学踊跃提供线索。”

林芝芝越听越严肃,他一说完就抓起纸笔:“我现在就去!”

早自习上课铃响起。

裴衍刚好放下了笔,将一叠写好的试卷传到隔壁。戚羽有气无力地双手捧给洛行云,洛行云红着脸收下。目睹全程的霍思明痛心疾首,嗖地抓过来塞进试卷堆里。

中午放学,洛行云匆匆扒了一口饭就出去找人。跟他一起去的,还有班上一大半的男生。不仅仅是他,因了林芝芝的广播,城南还有很多人自发地加入了队伍。

裴衍则被童晓年接上车,去警察局办理手续。

他现在在二级隔离状态,卷入了刑事案件当中,需要警方开具证明向心理健康中心报备。有鉴于他是正当防卫,警方给予了加见义勇的嘉奖,这会写入他的履历永久留档。

高a值alpha的履历表里有这么一项,会对他以后的心理评价有决定性的正面导向作用,童晓年一路上都在和着广播引吭高歌。

来到警局,两人被警方人员领去一个小隔间填写资料卡。不日,锦旗就会送到城南,按照惯例会安排在升旗仪式上颁发。

两人出来的时候,一位驼背老者刚巧从外头进来,手里捏着一叠塑料袋包的纸币。

他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多岁了,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是深深的沟壑。嘴下留着一把很不常见的长须,黑中夹杂着白,包括他身上穿着的层层叠叠的衣服,都破破旧旧散发出强烈的味道。站在干警身边,他像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自在地握着那叠百元大钞,粗糙的双手不段地揉弄着。

如果贫贱有模样,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大约是太心急,他走过时不小心撞在童晓年的肩膀,把穿中跟鞋的她撞得一个趔趄。他连忙退开去,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童晓年回了个友善的笑容,然后微微低头错开目光,护着她的裴衍也是同样的神情。

他们一来到世上就含着金汤匙,出身权贵,吃穿不愁,没有受过深重的苦难,因此对这种幸运和幸福时刻惴惴,在卑贱的老者面前到达了顶峰。

老者见他们没有发难,卑缩地跟着警察在位置上坐下,继续往下说:“……那个小子平常就欺负娃娃,娃娃没有钱就拿烟烫他,打他,把他锁在房间里,一宿都回不来。那天抓着俺娃娃的头往墙上撞,俺跑到学校,娃娃昏着,怎么叫都醒不来。他给俺一千多块钱,说是赔给俺,可俺带娃娃检查都不止这么点。现在娃娃一直要吃药,念不了书,干不了活……以后俺要是老了,娃娃怎么办?”

皲裂的手把塑料袋包着的纸币推给警察:“这钱俺不要,俺要他坐牢!”

裴衍默默低头,给洛行云发信息,让他不用找了,人已经找到了。

警察安慰了两句,老者抹抹眼睛:“还是学校没教好……这个小子从小就坏,经常这一片拦人要钱,前两年还把一个女娃娃吓得撞了车……”

走到门前的童晓年和裴衍同时回过头来。

在裴衍回神之前,他听见了母亲发颤的声音:“这位老伯,您刚才说什么?!”

拾荒老者在这一片走街串巷多年。三年前的悬案发生时,他正好在巷子深处一户人家的二楼阳台收废弃纸板。

他目睹了人高马大的不良alpha把女生堵在巷子,而女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他跑了出去,慌不择路跑到了大马路上。

紧接着就是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老者下楼挤开人群时,只见满地鲜血淋漓,不禁扼腕叹息。

过了几天,拾荒老者跟清洁工聊天,得知那alpha家里赔了很多钱,也不知道那个女生后来怎样。

但是那个不良alpha的面容,从此以后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

他走街串巷,人人躲着他走,在这个城市里艰难求活,平日里打交道的人跟他一样贫贱又卑微,连警察都没有注意过他,就像一道苟且的阴影。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句证言,足以改变一个少年的一生。

只是那句证言实在太沉默又太渺小,它沉淀在看不见的底层,需要很多很多的善良和坚持,才能打破他们之间那层牢不可破的屏障,传达到众人的面前。

走出警局大门,童晓年忍不住泪光闪烁地搂住了裴衍:“太好了……太好了……”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个罪犯,对丈夫当年的决定颇有微词,又有心无力。

现在他终于可以洗刷他的冤屈,重新做回一个清白的小孩。

裴衍笔直地立在台阶下,眼神迷离而温柔,望着碧空如洗的时候,像是看着远处的一个人。

“我想回家一趟。”裴衍轻声说。

童晓年不明所以,但还是驾着车陪他一起回家。

裴衍连鞋子都没换,快步冲进家门,从抽屉里翻出了那个完好无损的密封袋。

“你还没看?”童晓年很是讶异。

裴衍一个多礼拜前就拿到了两份dna报告的对比结果。她以为年少心性,当着她的面不敢拆,可背地里一定是偷偷瞧过的。

裴衍胸膛起伏着。

他之前不敢看,是因为当时他san值狂掉,他想,他没法再承受哪怕更多一点点的喜欢。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亲眼见证了洛行云温柔的强大。

像白雪过境,浩大、静谧、无所不能又无处不在的强大。

冥冥之中保护着他,指引着他,让他敬畏,憧憬,崇拜,与臣服。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之间的羁绊,都足以让他平静地接受这份报告背后的真相。

纤长手指颤抖着解开锁线,抽开资料——

“两份样本dna匹配率99.99%,认定为同一个体。”

整个中午,裴衍都没有从警察局回来,直到第一节课上课,他的位置上还是空的。洛行云枕着厚厚的一本《生命分析化学》,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频频侧目。

摆在腿上的手机轻轻一震,是期待已久的人。

leviathan:来后门小巷

洛行云紧紧盯住台上的物理老师,缓缓地、缓缓地矮下去,像个被踩扁了的马里奥,灵巧地从戚羽、李遇脚下爬过,直奔后门。在物理老师哭着求他留下来之前,闪身窜出了教室。

这两天天气都好,连续几个艳阳天。洛行云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校门,对裴衍突如其来的神秘心生期待。

小巷还是那么冷清,裴衍慵懒靠在阳光里,看见他来,漆黑的眼睛灵动地闪了闪。

洛行云嗔怪道:“你怎么去得那么久啊?发消息也不回。”

“我的事情有眉目了。目击证人说,当时恐吓虞若楠的,是江一勋。”

洛行云:“!”

裴衍头点墙壁,侧身望他:“猜猜证人是谁?”

“是你在等的那个人吗?”洛行云想了想,“你那天刚好在这里等人,那他不就可以证明你只是刚巧路过?”

“我等的人没有来。”

“那没关系啊,你们总是事先约好的吧,甚至有联系方式聊天记录什么的……”

裴衍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对。”明明是个悲伤的话题,裴衍看着他的眼神却清浅又温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有他的几根头发。”

洛行云脸上浮现出惊诧,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瞳孔微张。

“我在这里遇见过最差的事,也遇见过最好的事。”裴衍的嗓音低沉喑哑,“我分化的时候,差点没命了。”

alpha的强悍体能并不是没有代价,他们的所有力量都建立在心脏超负荷运转的前提下,而人的心脏是一台并不完美的发动机。

0.38%的alpha在分化期间,会因为较短时间内体质增强、供血量激增引发心肌疲劳,最终导致心源性猝死。

在高a值群体中,这个比例要十倍、百倍地增加。

“白术,你还记得吧?”

洛行云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神微微有些湿润了。

“我们城南每年都有冬季长跑。初二的时候,他把我的作业扔在这里。我跑完三公里,又追到这儿,因为太过疲惫心肌梗塞。”

“有个人刚巧路过。”

从巷子口狂奔而来。

充血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但是他能听见自己在吼叫。

心头涌起一股股并不熟悉的进攻欲,想要把眼前出现的一切人和事撕碎。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那样的念头。

是天赋,也是帝王级alpha的诅咒。

“同学你怎么了?”那人非但没有被喝退,还语气关切地靠了过来。

他心口疼痛,浑身发烫,像弃犬一样缩回阴暗处。

手臂挥舞,想要保护自己不被发觉不被伤害。

“喂120吗?这里有个人在分化……不知道是分化成alpha还是omega,他看起来不大好……地址是城南中学后门……”

“同学你不要怕。”他挂掉了电话,用清脆的童声安慰他,“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可是他越来越痛了。

像是有人在他心尖刺了一把刀,把他沉入黑暗的泥沼,连意识都在逐渐消散。

那人迎上来,按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同学!同学!”

他濒死般抬起了腰,下意识一把抓住那人的头发。

一声尖叫。

他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同学!同学!你醒一醒!”弥散的意识里,一双小手坚决地按上了他的胸膛。

……

“等我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分化成alpha了。”裴衍站在阴影中,凝视着阳光里的洛行云。

“我妈妈告诉我说,在救护车到之前,我已经被人做过心肺复苏,恢复了呼吸和心跳。他的手法很专业,没有他,我会错过黄金十分钟。”

“而我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过,攥着一撮别人的头发。”

“她问我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薅那么狠。”

他放下了捂脸的手,抬起漆黑带红的眼睛:“……洛行云,你疼吗?”

“……靠。”洛行云的嗓音带着哭腔,“居然是你。害的老子……都没赶得上物竞考试!”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初二的冬天,他代表学校去参加市奥赛考试,前一晚没带学生证,跑回学校拿。

为了赶时间,他抄了这条小巷。叼着面包片,跑得飞快。

小巷据说很危险,经常有小同学在里头打架,但为了赶时间,他也顾不上。

没想到,他没有没碰见打架的校霸,却遇见了一个正在分化的倒霉蛋。

“我后来,一直想找你……”裴衍倾诉得轻轻慢慢。“这三年,我每天放学都走这条道。为了走这条道,我没有去一中。”

中考,他超一中线40多分,没有去。

他想等到他。

当面对他道声谢。

洛行云嘟囔:“那一中血亏,丢了明年的市状元。”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裴衍有点委屈地问,“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们又不在一个班,我就算听说过你的名儿,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啊。”洛行云又哭又笑地捂住了脸。

那时候的裴衍,比他还矮小,清秀得像个小姑娘。

“而且我压断了你两根肋骨,跑都来不及呢!”

裴衍笑了一声:“那你现在,怎么赔给我啊?”

洛行云红着眼睛问:“你有带口罩吗?”

裴衍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洛行云拔腿冲向他,像颗小炮弹。

裴衍凝望着他的身影,张开双手。

当他在这里遭遇不公的时候,当全世界都不相信他的时候,他是靠着洛行云的几根头发次坚持下来的。

每每当他想要自暴自弃,他都会记起,这个世界上有人曾有人在他失去理智、张牙舞爪的时候冲上来救他。

善良,正直,聪明,又勇敢。

他不想让他后悔,更不想让他失望。

现在,洛行云终于像许多年前一样,跑向了他。

——用力往前一扑。

一瞬间,像太阳、月亮、漫天星辰齐齐落入他怀中。

两个人叠在一起,倒退了两步。

将近十公分的身高差,洛行云刚好嵌进他怀里。

被他紧紧抓牢。

少年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见那胸膛里传出一声笑:“等到你了。”

伴着飞快的心跳。

洛行云忍不住用侧脸在上头用力摩挲:“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

不论是肋骨,伤疤,黑洞,全都已经长好了。

因为他找回了他的太阳,他的月亮,他微笑的小星辰。

于是有一整个繁花似锦的未来,从他们合而为一的影子里,生发绽放。

要蔓延向无穷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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