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钻进马文才的屋子里时,马文才正在换药。

他从小养尊处优, 虽然练武却很少和人对手, 养的细皮嫩肉,和肌肉结实的傅歧不一样, 马文才的肌肉呈现漂亮的流线型, 加之肤白莹润,从背后看去, 肩胛处性感的蝴蝶骨看的祝英台心中直流口水。

嘶溜……

要不是马文才性子太强,根本想不到他屈居人下什么样子,就这一幕就够多少腐女嗷嗷嗷乱叫了哇!

可惜听到动静转过身的马文才, 立刻让祝英台熄了一脑子熊熊烈火,露出了既歉疚又愤怒的表情。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马文才的肩上直拉向胸前, 少年美好的体态被这道煞风景的伤口化的支离破碎,而被侍女糊在伤口上的各种颜色奇怪、味道刺鼻的药膏更是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痛惜。

至少祝英台看着就觉得肉疼。

“你好些了没有?”

祝英台脱了靴,只着着丝袜跪坐在了他的身前,吩咐侍女下去, 很自然地接手了侍女刚刚的工作。

马文才伤口被祝英楼弄崩开了, 医者吩咐上了药之后一段时间内不能穿上衣服, 得等药膏干了, 所以马文才穿的单薄,身边到处都点着炭盆,暖烘烘的。

祝英台一进屋就往马文才身边凑,大半倒是因为这暖和。

也不知是在祝英台面前敞着衣衫的马文才有些不自在, 还是炭盆烧的太热熏的,他的两颊红的诱人,祝英台抹药抹着抹着,突然喃喃自语:

“难道这时候的男人还涂脂抹粉,原来男人这样也挺可怕的……”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马文才伤口痒的难受,又不能抓,憋得眼睛里都有水光潋滟了。

看在祝英台眼里,如今这马文才衣衫半褪,欲遮还遮,两颊绯红,含羞带嗔,只觉得鼻里一阵热辣,“嗷呜”一声扑倒在他的膝盖下。

“妈呀,马文才你以后就是我男神!”

男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再来一个男神也不行!

祝英台奇奇怪怪的时候马文才已经习惯了,但看她这般疯疯癫癫还是忍不住抽出下摆,往后挪了一寸之地。

“你要再这么怪样子下去,给你兄长看到也不知是抽你还是抽我!”

提起祝英楼,祝英台的激动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哀嚎着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

“他要再抽你,我就拿鞭子自抽十下!”

马文才只是随口说说,见她这么在意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一面小心的把她散落的头发轻轻扫离炭盆,一面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那一鞭其实我躲得开的,只是我把你带出来却确实没照顾好,挨那一鞭,他消了气,我心里也能找补一二,他用的力道不大,否则就不仅仅是伤口裂开了。”

“咦?你自己找打的?”

祝英台飞快地爬起身来,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马文才:“你知道我那兄弟用鞭子活活打死过人吗?”

“祝家庄少主的‘英名’,自是略有耳闻。”马文才看了祝英台一眼,摇了摇头笑话她:“一母同胞,也不知为何你二人差这么多。”

“哎,他来带我回家,家里不知道开过年后会不会让我回会稽学馆去了。我听说馆里有许多学生冬天是不回家的?”

祝英台搓着手幻想:“要是我逃到学馆里夺起来,不知道能藏多久。”

“五馆生多是寒门,冬季不用耕种,家贫者难以熬过寒冬,不如在馆中继续读书,不但提供食宿,还有炭火补贴,是以五馆冬季并不闭馆,冬天的学生比春秋时还多些。”

马文才瞟了祝英台一眼,击碎她的幻想,“但那点炭火和家中的舒适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了,所以腊月十几左右甲舍里住的士生就都回家了,等到春雪消融才会回来。你回会稽山上别说藏起来,能冻上半个月都算是厉害的。”

甲舍既然熄火断灶,就祝英台这不能烧饭不能生火的废柴,除非去跟丙舍生挤大通铺,否则自己先冻死。

祝英台一听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把自己一头头发抓的像是鸟窝一般,焦躁急了。

“马文才,你还说要我给你酿酒制铜的方子,你不救救我,我在祝家庄里就别想出去了,以后你也别想看见我了,说不定我就给家里随便嫁到哪个脑满肠肥的士族家里,关在后院不见天日……”

马文才没想到祝英台自苦到这个地步,微微一愣:“祝家并非我家这种需要靠联姻在朝堂和地方上站稳脚跟的人家,怎么会卖女求荣?就算要将你嫁出去,也一定是嫁个年轻俊彦……”

“哎呀盲婚哑嫁都一样,你就说帮不帮我吧!你要帮我,我的分成可以再少一点!”

祝英台拉着马文才的袖子,伸出一根手指,“我知道你厉害,你帮我劝得我家同意我再逍遥几年,我的分成再少一成,不,少两成,行不行?”

之前两人商议好的是祝四马六,祝英台愿意少两成,那便是是祝二马八,真是下了血本了。

马文才心中估算了下其中的风险,料想着如果只是让祝英台回去继续读书,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他脑子里思忖了几种可行的办法,最终一咬牙。

“好,我试试看,若我能劝得你回去继续读书,也不要你少两成,等你不愿再参与的时候,把你的方子给我,如何?”

他不是不相信祝英台,而是她身为女子,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想要退出也在情理之中,可那时候他若投入了太多却被釜底抽薪,那就得不偿失了。

祝英台也知道他担心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说完,又兴致盎然地抬头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秘密。”

马文才神秘一笑。

“嘁,还来这一套。”

祝英台撇了撇嘴,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再问。

屋子里太过暖和,祝英台还穿着外面的裘衣丝袄,祝英楼对妹妹算得上细心,不但带了冬天的狐裘过来,连冬天的内外衣衫都带了一整箱,派人用车先行送来,就等着拦到之后让她换上,现在给满屋子炭盆一熏,热的人两眼昏花,脸上也是两坨红霞。

“哎呀马文才你这屋子惹得我坐不住。”

祝英台和马文才聊着聊着,实在有些受不了,“你别怪我行为放浪啊,我就脱一件丝袍,不然要闷死过去了……”

马文才穿着单衣,敞着前胸,眉毛一挑。

“现在倒是无人,你出去的时候记得穿就好。”

见最重礼教的马文才居然答应了,祝英台连忙如同大赦一般站了起来,面对着马文才就开始宽衣解带。

磕磕磕。

几声敲门声后,关着的房门被人推开,端着一碗药的梁山伯出现在了房中。

“怎么没人开门?马兄,你的药熬好了,我闲着无事,给你端了过……嘶!”

梁山伯一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两手一抖,险些就打翻了手中的药盘。

正猴急的拉开衣袍的祝英台被梁山伯一惊一乍的动作吓的手一僵,瞬间定格成一个可笑的姿势,表情可笑地看着假装若无其事的梁山伯。

梁山伯看了眼“眉眼带笑”的马文才,再看了眼被他撞破后两颊绯红的祝英台,一时间呆立当场,心中暗暗恼怒自己为什么不敲了门再等一会儿进来。

这时的他又羞又是心伤,各种情绪五味杂陈,在马文才和祝英台的注视下,梁山伯如立针毡之上,极为难捱,但其实时间只过了不过一瞬。

就在祝英台慢慢解下外袍的同时,梁山伯缓缓垂下头。

“抱歉,是我……我……”

他将那药盘放在地上,满脸尴尬。

“我,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说罢,掉头就跑。

祝英台反应慢了半拍,把手中厚重的丝绵外袍放在座边坐下,愣了一下才“啊”出声来。

“啊,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祝英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袒胸露怀的马文才,满脸不可思议。

“应该不会吧?我现在可是男儿身!”

哎呀!

祝英台重重打了下自己的头。

就是男儿身才尴尬啊!

梁山伯不会把自己当断袖,欲对伤重无法反抗的马文才行不轨之事吧!

“不行,我得去解释!你的名声!”

祝英台“蹭”地一下站起身,准备追出去。

“随他去吧,以他的性子,误会了也不会乱说。”

她刚刚站起身,马文才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将她拉了回来。

“可……”

祝英台挣扎地看了看马文才,又看了看门口。

“也许,他误会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马文才意有所指地看着祝英台,表情淡淡地松开,眉头一挑。

“你觉得呢?”

刹那间,祝英台想起了“梁祝”,想起了呕血而亡的梁山伯,想起了一路上梁山伯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说实话,梁山伯本就是她喜欢的暖男类型,若说一点好感都没有,却是骗人的。

只是那结果实在太可怕,可怕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所以每每好感一起,就硬生生被她掐灭,在旁人看来,她对梁山伯,甚至还没有马文才或傅歧那般亲密随便。

也许正是这份不同寻常的“距离”,让马文才察觉了什么吧?

“哎。”

一向开朗的祝英台竟难得地长叹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你说的是。”

***

马文才和祝英台在温暖如春的卧房里“促膝长谈”时,傅歧和祝英楼正在寒风凛冽之中哆嗦着遛狗。

因为之前祝英楼指点了傅歧不少,傅歧对祝英楼的态度已经从“祝英台那个眼高于顶的讨厌兄弟”变成了“虽然傲是傲了点但懂得还蛮多的祝大郎”,态度也亲密了不少。

见傅歧对他放下了心防,祝英楼假装有些担心祝英台在学馆的交友情况,愁眉不展地叹道:“见你如此爽朗,我就放心多了。我那弟弟性子内敛冷淡,我就担心他在学馆里和同窗处不好。”

“什么,内敛冷淡?”

傅歧心想这两兄弟感情看样子是真不好,笑着安慰他:“你太过多忧啦,学馆里人人都夸祝英台性子好,说他不好的人也有,不过还没有人会他‘性子冷淡不理人’的。”

祝英台简直就是公认的滥好人好嘛!

傅歧腹诽着。

“如此看来,这傅歧看起来粗放,人倒挺良善。”

听到傅歧在他面前维护祝英台的脸面,祝英楼心中暗想。

“不知我家英台,在会稽学馆里和谁比较亲近?我也好略备谢礼,年节里替我家英台以权礼数。”

祝英楼暗中打听。

这种士族的交际是傅歧最烦的,往年这种人际上的事都是傅异在做。如今祝英楼一提,傅歧不由自主又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兄长,他略走了走神,表情也有些惆怅。

祝英楼还以为祝英台在学馆里没交什么朋友,一时有些恼怒会稽学馆的人都瞎了眼,一时又有些庆幸妹妹在会稽学馆比较低调,以后怕是对名声不会有太大影响。

“要说最亲近的,当然是我啦!”

傅歧大言不惭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嗤!

祝英楼心中嗤笑,佯装感激地点头:“傅公子和我家英台感情好,这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不知还有哪些?”

“要说感情好,首提和她共处一室的马文才。马文才才德兼备,又护短,祝英台在学馆里惹的麻烦,都是被他妥善处理的。要不是有马文才,祝英台说不得就要被人孤立了。”

傅歧脸皮再厚,也不敢说自己比马文才更引祝英台信赖。

“哦?英台还会惹麻烦?她在家可从不惹事。”

祝英楼满脸不信。

“你不信?!”

傅歧最讨厌受人质疑,立刻跳脚。

“他刚入学时,甲科都不去考,一天到晚在丙科和一群穷酸寒生呆着,饭都不敢吃……”

巴拉巴拉巴拉。

祝英楼的眉头蹙起。

“后来,为了得他一副字,大半夜里,有人爬墙进他的屋子……”

巴拉巴拉巴拉拉。

“咦,好像听到咬牙的声音?”

傅歧说一半,心中奇怪地嘀咕,掏了掏耳朵,见祝英楼面无表情的听着,继续八卦。

“……后来他接二连三的丢东西,不得不把东西全换成学馆里配发的……”

巴拉巴拉巴拉。

祝英楼眉头打成了死结。

“……你猜怎么了!坐垫下跑出来一条蛇!要不是马文才那天正好去上课,抬手挥剑把蛇斩了……”

砰!

“咦,祝家大郎,你好生生干嘛踹人家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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