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念桐的裙子设计破简单, 真丝布料柔软服帖,将牛奶一样丝滑的质感,浅浅的梦幻的蓝色, 裹贴在她冷白皮的身上。

颜色和剪裁都像是量身定做, 勾勒出性感的身材,每一个弧度都性感得刚刚好。

宁蒙清的也是浅蓝, 并且也是同类的丝绸质地。

也许是站在一起的凡尘, 布料在灯下却反着劣质的光。

她本来就年长,还有比例不佳、肩厚等天然缺陷;肤色又黑了几个度, 原本倒也撑得起这个蓝色, 没想到和景念桐撞衫,顿时被衬托像白雪公主身边的小矮人。

又黑又土。

媒体为两人拍照时, 宁蒙清也不知怎么回事, 总是有些不自然。

摄影师的焦点理所当然在景念桐身上, 除了因为她人气高, 还因为她今天摄人心魄的美。

刚拍完照,宁蒙清的脸就拉了下来,扭头就走。

逮到工作人员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看看你们给我借的什么裙子?我是来参加晚会还是来出丑的?”

助理和造型师都噤若寒蝉。

就算是不在意谁艳压谁的演技派,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礼服也是很重要的。

她们原本早早订好了一套礼服,经常合作的一家大牌,好歹手中有几座视后奖杯,宁蒙清的时尚资源就算不如景念桐,借套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临到电视节之前,对方忽然不借了,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追问也没问出个结果, 反正对方咬死了以后不会再合作。她们这边赶紧联系其他品牌,但大家突然都跟约好了似的,一听宁蒙清的名字就马上拒绝,连考虑都不考虑。

她们隐约觉得是得罪了人,而最近得罪过的,不就是景念桐么。

最后关头,她们只好随便买了件礼服应急,谁能想到这么巧,还跟她撞了衫……

“她故意的!”宁蒙清恨得脸都绿了。

-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差一座白玉兰奖杯,就能凑齐大满贯的宁蒙清,这次与最佳女主角失之交臂。

她整晚脸色都不好看,颁奖的时候,导播还故意把镜头切到她这儿来。

宁蒙清挤出笑脸,但在大屏幕上显得比哭还难看。

更雪上加霜的是,景念桐拿奖了。

最佳女配角。

全场雷鸣般的掌声足以说明她实至名归,大屏幕上出现她起身走向颁奖台的画面。她单手拎着裙摆,步履从容,不时向镜头和观众挥手,笑得明艳动人。

不知是不是巧合,颁奖嘉宾是杜逢,他笑着将奖杯递给景念桐,说:“你看,我就说你会得奖的。”

景念桐笑着和他拥抱:“谢谢您。”

她走到领奖台上,简短地发表获奖感言。

“我身上的争议有很多,大家也总是关注我的个人生活,超过我的作品。有人说我长这么漂亮只能演偶像剧,我想说,嗯,你是不是在内涵正剧演员?”台下有人笑起来,镜头扫过几个知名的正剧演员。

景念桐笑了笑,接着说:“我决定要转型的时候,每个人都试图阻止我,告诉我偶像剧演员的转型,太难了,要么生,要么死,存活率高达1%。很幸运我是那个1%。我活下来了。”

有掌声响起。

她最后举起奖杯,说:“大家好,我是演员,景念桐。”

角落里小满捂着脸哇哇地哭,小牛也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伴随着景念桐下台的一段路。

她从宁蒙清面前经过,她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站起身,咬着牙说一声:“恭喜。”

景念桐看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颁奖结束之后,景念桐立刻被记者围上来采访。

宁蒙清青着脸出去,丁妈刚挂断一个电话,脸色难看得就像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又怎么了?”宁蒙清没好气地问。

“刚刚你代言的化妆品品牌方给我打电话,要解约。”

宁蒙清心情不佳:“不就一个代言,谁稀罕。”

丁妈的脸色却很不乐观,甚至有点生气:“你还不清楚你的处境吧。这不是第一通电话了。刚才颁奖的整个过程,我的电话就没停过,全都是要解约的。你现在身上已经一个代言都没有了,你明白吗?”

宁蒙清脸色瞬间变了。

“是景念桐做的手脚?”

“不是她还能有谁?”丁妈也懊恼自己不该惹景念桐,“总之她比我们想象得有能耐多了,上次的新闻你没看到吗,盛邦那个景詹当众英雄救美!景念桐有一个大靠山!”

丁妈看着她:“简单来说,你被封杀了。”

宁蒙清脸沉了又沉:“我出道这么多年了,在圈子里也有人脉。他们想封杀我哪有这么简单。”

丁妈好像不想再跟她多说,往前走了几步打开车门,忽然又回头告诉她:“你想接的那部《樱桃密码》,景念桐已经接了。”

“女一号。”

-

庆功宴结束,景念桐回到车上,已经过了凌晨。

喝了点酒之后反而不困了,她打开手机,看到方桐发来的照片。

她已经在网上看到直播,知道景念桐得奖了,和又又一起开心地冲着镜头比耶。

景念桐笑了,正要合上手机,一通电话进来。

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不过两秒,笑容便消失在脸上。

“你不想救你爸爸吗?”

是梁喆。

“你爸爸的案子马上要重审了,只有我能证明他的清白。”梁喆的语调还是那样温柔,听起来却又像是鬼魅。

“桐桐,我能帮你。”

……

“停车。”景念桐说。

“什么?”司机怔愣着赶紧把车靠边停下,小满纳闷地问:“怎么了姐?饿了?”

“你们下车,打车回去吧。”景念桐说完便在两人的惊愕眼神中下车,打开了驾驶座。

司机一愣一愣地下来。

“不是,到底怎么了姐?”小满觉得不对劲,打车回家没什么,她突然来这样一出让人很不放心。

”你要去哪儿啊?“

景念桐替她打开安全带,把她推了下去,一句解释都没有便扬长而去。

小满满头雾水,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实在放心不下。

这会儿太晚了又不能找林嘉明,她深吸几口气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打了景詹的电话。

景詹还未睡下,在书房边工作边等景念桐。

“嗯。”

“我跟姐刚从party出来,本来要回家呢,路上她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突然把我和司机都赶下车,自己开车走了,问她去哪也不说。她还喝了酒呢!反正她当时的样子很反常,这么晚了我怕她出事所以……”

“我知道了。”

景詹没等她说完后面的话。挂断后打给景念桐。

三通,无人接听。

景詹将忙音的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玻璃映出他沉下来的脸。

-

“你今天很漂亮。”梁喆从吧台转过身。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俊秀文雅的模样,将倒好的红酒端过来,放到景念桐面前。

景念桐开车到他说的地点,又被带到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内部和当年那个假面舞会一模一样的布置,就连他身上的西装,也和当时景詹穿的如出一辙。

景念桐站在那儿,没动。

“你说能证明我爸爸的清白,是什么意思。”

梁喆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品了口酒,然后打开一旁的音响。

舞曲。

她和景詹跳的那首。

梁喆起身,彬彬有礼地向她做邀请的动作:“May I?”

“我问你,你说能证明我爸爸的清白,是什么意思。”景念桐盯着他。

梁喆不答,固执地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长久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十分钟。他像是陷入定格的木偶,不被唤醒就永远不会动。

景念桐终于妥协,将手放到他的手心。

像是启动开关,梁喆这才动了,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放到她背后。

是探戈的标准姿势。

相比于景念桐的敷衍和不耐烦,梁喆像是一个专业的舞者,虔诚而认真地跳着这支舞。

探戈是热烈的,而他们即便互为舞伴,中间却像隔着银河。

梁喆对景念桐的不认真一点都不在意,将自己的所有热情付诸于这支舞。

景念桐的声音忽然响起:“其实我曾经怀疑过,你是不是喜欢你哥。”

梁喆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觉得十分好笑:“怎么会这么想?”

“你喜欢学他,喜欢他喜欢的东西,对一些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细节铭记于心。我觉得你可能比我更爱他。”

梁喆终于停起来,目光不明地望着她。也许想否认,但他迟迟没能开口。

景念桐又说:“你活在他的影子里。”

这话如针刺到梁喆的痛点,他瞳仁缩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哈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接着脸色瞬变,笑被一种夹杂着恨意的阴冷代替。“你以为我想活在他的影子里吗?从小他就处处胜过我,家世比我好,成绩比我好,个子也长得比我高,所有的亲戚都偏爱他,所有的女生都爱慕他。我就像是一个透明人,没人看得到我。”

“你也一样。”他看着景念桐,“明明是我先追你,你已经和我在一起,最后还是选择他。”

“也许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以他的样子追我。”景念桐平静地说,“你假装是他,别人怎么看不到你。”

梁喆沉默了许久,忽然轻轻笑起来,接着越笑越大声,最后那笑声又变得像哭,他把脸埋在手心里。

“你们两个还真像啊。连我都觉得你们般配。”他的声音从掌心下传出来,幽幽地,像是叹息,“可是怎么办,桐桐,我没有办法让你们在一起。”

他抬起头,表情似是笑,又有几分扭曲。

“我不能忍受你们幸福。为什么只有我痛苦?我想要你们和我一样痛苦。一起下地狱吧,好不好?”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锋利地闪着寒光。

他用手指沿着刀刃抚摸,轻轻地说:“你说,如果你的脸毁了,我哥还会爱你吗?”他摇摇头,像是否定了这个答案。

景念桐皱了皱眉。

梁喆回来之后的几次见面,其实能看出一些端倪。他某些神经质的表现。

但景念桐一直不认为他真的有这么疯。

“我们试试吧。”梁喆朝她走过来。

景念桐往后退,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转身想跑,被他猛地扯住手腕掼到墙上。

“别乱动。我不想伤害你。”

冰凉的刀刃贴上景念桐的脸颊,寒意浸透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她分辨不出是不是真的被割破了。

“梁喆。”景念桐的尾音微微带了颤,“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用匕首缓缓地在她脸上滑动,“我在帮你验证,我哥能爱你到什么地步。你不期待吗?”

“别怕,如果他不要你,还有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他安抚似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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