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话音刚落,季明珠和连棠手中的动作便顿住,两人姿势还停留在挣扎着的动作上。

一时之间,两目愣愣。

季明珠抬眸望过去,车内灯光稍暗,看不太清他的神态。

反倒是车外面有路灯投进去的光线,勾出他微抿着的薄唇。

连棠见此,趁着这个沉默的空档,手绕到季明珠身后,稍稍使了点劲儿,轻轻推了她一把。

季明珠没有防备,扭过身来看她。

“我先走了啊。”连棠笑呵呵的,“我家的车不停在这儿,在对面!”

那连棠刚刚还带着她来这儿?一不小心就迈进大坑的季明珠恶狠狠地腹诽了一番。

她嘴微张,刚要开口,直接被连棠推搡过去,“快上车啊,人家等着你呢,再说了,车也不能在这儿停太久。”

连棠说完就闪没了影,比耗子都溜得快。

季明珠内心想了一万个整治连棠的法子,这才迈下台阶,径自打开了车门。

江寂的车她也不是第一次坐了,关好门直接对着前座的司机说了声,“林叔。”

林叔笑得和蔼,“明珠小姐好。”

季明珠点了点头,余光瞄到在她旁边坐着的那人。

江寂双腿优雅地交叠着,以往挺得很直的脊背往后倚靠,贴在座椅上,双眼半阖。

累极了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赶了过来。

不同于一般车厢内的车载香氛,四周砸过来的气息干净清冽。

像是初霁后的针叶林,被松软的雪覆盖。

季明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掏出手机,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车厢内的沉寂率先被江寂打破。

“今晚去哪里?”

季明珠本来都低了头,闻言想也没想便开口道,“我今晚回家。”

她刚回国没多久的时候,就和江寂分别被各自的亲人摁头在了一起,明面上说的好听是共同新居,实则就是老一辈的媒妁之言。

追溯再远点,季家和江家本就是世交,在生意上更是合作已久的伙伴,往上好几代的祖辈关系都不错,往来十分密切。

随着年月的推移,到了季明珠和江寂这一辈,两个家族都看对方格外顺眼,于是一拍即合,就这么演变成了联姻。

说到同居,季明珠其实还没和江寂一起住过,她的东西多,陆陆续续搬进去,到了现在也还没完全收拾好。因此距离同居最开始都过去了好几天,她还是在自己家睡。

江寂那边更是摸不见人影,江氏集团前阵时间正式易主,他总揽了大局,但位置并未坐稳,后续一系列事情都需要处理,抽不开身。

今天江寂来接季明珠,算是两人猝不及防被安排同居以后,没能躲过的——第二次见面。

“林叔,去季宅。”江寂淡声吩咐。

林叔应了声,“好的,二少爷。”

出了丽舍大街,低调的车缓缓地驶出主城区,转回沿海干道以后,漆黑的车身没入夜色。

等待红灯的间隙,林叔顺着后视镜,往后座的位置觑了眼。

车厢顶只留有一盏橙黄小灯,光线泄下,将坐着的两人隔绝开来。

两人没有交流,也没有视线的交汇,却奇异的融合。

季明珠娇慵倚靠在一旁,纤细的手腕拧着,单手执着手机,荧幕发出的暗光圈出半边小脸儿。江寂自从刚才那句话后,再也没了声响,只静静坐着,视线撇向窗外。

一个明媚如玫瑰,一个清癯似雪松。

不说其他,在皮相上,这两人倒像是上帝规划好的那般,天生契合。

林叔慢悠悠收回视线,乐呵呵点开车载音响的播放键。

……

季明珠回到家的时候,一片灯火通明。

季宅和江宅斗坐落于鄞城靠南的地方,沿海傍山,大多数的时候都清净沉寂。这一块的地基传承了几代,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左毗半山别墅,右邻南苑庄园。

平日里能够出入这边的,皆是非富即贵。

江家和季家离得近,两人新居的地点倒是隔的有点远,在靠近市中心那一片。

林叔在主宅外就停了车,季明珠没让人把她送到门口,天色很深了,叫人来开门也不方便,倒不如自己几步踱进去。

她推开沉黑的栅栏,越过园圃,还没迈进就听到了不同以往的欢乐声。

季明珠推开门的动静不算大,但足以打断里面正交谈甚欢的人。

“明珠回来了?”舒玉华看向玄关,笑意涔涔,嗓音也是柔软不已。

她年逾四十也不显老态,保养得体,一口江南女子的软糯腔调,见人如逢春。

季明珠换鞋的空档,舒玉华又缓缓开口,“逛街逛的这么晚,累不累?天气这么冷,我让李嫂帮你泡杯暖胃的茶?”

她语气看似关怀,却始终端坐在沙发上,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旁边还围着好几位年龄相仿的妇人。

季明珠懒得应,没理会她的示好,只略掀了掀眼皮,往周遭逡巡了一圈,直接问道,”我爸今天没回来?“

之前一直围绕在舒玉华身边的那群妇人,先前还在欢颜笑语,此刻统一噤了声。

舒玉华面色稍顿,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你说少言啊,他在楼上书房呢。”

季明珠听了以后直接撂过她,拎着包,径自上了楼。

舒玉华坐在原地,面上僵硬了好半天才舒缓下来。

……

季明珠进了房,用脚勾了下门,径自扑在绵软的床褥里,思绪万千。

她很小的时候,季母就去了,缘于一场飞机失事。在她还未铸造起有关母亲回忆的年纪里,她的世界只有父亲。

季少言原本便是鄞城名门权贵,外加他生的风流倜傥,结婚前又浪名在外,妻子去世以后还不到一年,便有数不清的女人送上门。

可昔日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在妻子遇难以后却转了性,无论季氏族人如何相劝,他一直都没再续娶。

虽偶有绯闻,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够登堂入室。

近些年来,舒家那边一直极力于凑成这件婚事,奈何季少言对人始终不咸不淡,没有透露出答应的意思。季明珠回国之前就知道了舒玉华这号人,只是没想到,舒家那边还让人直接住进了季宅。

季明珠还在陷入沉思,没多会儿,她的房门被轻轻叩了两声,不轻不重。

季明珠脸埋在枕间,瓮声瓮气的,只当是李嫂,“李嫂你直接进来吧。”

想象中的应答没有,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眸来,一眼触及到的,却是已经迈进房来的季少言。

阔别以后再相聚,直至今晚,季明珠还在感慨,时光像是琥珀,将季少言的模样凝结在了过去,压根就没什么变化,一如往昔。

“爸,你怎么过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季少言桃花眸里全是笑意,“看我们小公主不高兴了,过来看看。”

季明珠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声,扭过头去。

在外风驰电掣的季少言在此刻柔着嗓,“你和江寂怎么样了?”

季明珠闷了会儿,就是不抬头,好久才应道,“就那样。”

季少言任她小闹,“晚上记得盖好被子,最近有什么看上的,想要的,都可以和爸爸说。”

季明珠:“喔.........”

季少言拍拍她,还不忘了叮嘱,“记得多多和江寂相处相处。”

季明珠权当没听见,捞起枕头猛地往自己脑袋上压,堪堪盖住耳朵,一副泼皮样儿。

季少言轻声笑起来,“怎么跟长不大似的。”

……

大概是前一天过于繁忙,又或许是和季少言聊到了深夜,季明珠洗漱之后竟是美美地睡了一觉,整夜无梦。

早晨起来的时候,她自己打包了点剩余的行李,让司机送自己去了市中心。

她和江寂的住所位于市中心的柏悦公馆,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开辟出这方天地,实属难得。

但是这般既方便又清幽的住处,其实对于她而言,是个不错的去处。左右都是住,还不如住个随心所欲的。

柏悦公馆这边缀有并连的排屋,对于年轻人而言过于空旷,在房型的意见上,她和江寂难得达成了一致,他们选定的新居是跃层式的公寓,足足跨越了两层半,配有一套小阁楼。

季明珠刚推开门,就有凝窒已久的气息往鼻尖儿上怼。

倒也不是空气不清新,只是因为没住人的缘故,少了那么点烟火味。

她找到自己的房间,自力更生,将一些购置过的拍摄装备一一拿了出来。

虽然和江寂同了居,两人却是分房而住,房间门正对着房间门,只有侧边的阳台相连。

门一关,什么事也没有,便只有自己的小世界。

她在这儿径自整理东西,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打电话能打出这般连环夺命call的架势,非连棠莫属了。

“珠珠!”

连棠的声音似是要穿破云霄。

“在呢,我来柏悦这边放点东西,怎么了?”季明珠懒得拿手机,直接开了免提放在桌旁,继续收拾。

“哇——有点意思了,那昨夜嗨吗?”

季明珠手中动作一顿,嗨个铲铲儿。

“什么嗨不嗨的,这次你也不用问了,我昨晚回的家。”

连棠像是有点儿小遗憾,在对面叹了口气,“你居然学会了抢答,孺子可教也。”

“连小棠,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昨晚就是完全倒戈在了我的对立面是吧?”

“这不是有补偿吗!”

“什么补偿?”

“上次我去你那儿玩,放了个包裹,你去拆拆看!”

之前季明珠来这边的时候,连棠也跟着来拜访过,手里还拿着什么传说中的乔迁礼。

连棠语气神秘,搞得好像那包裹里放了钻石一样。

“你放了什么,这么神秘。”

“大礼物,拆开就是了~”

季明珠捞过来,用剪刀细细地拆开。

一层又一层,包裹得很细致。她用手轻轻拨了拨,入目便是带着蕾边的黑丝。

季明珠拧眉,用指尖挑起一边,“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大礼物不怎么正经啊?”

连棠笑起来,语气中揶揄成分明显,“正经还怎么快乐啊,祝你天天快乐,同居快乐~”

就在连棠最后两个格外起高的音节快要落下时,季明珠身后的房门发出了“咔嗒”的一声。

声响虽然小,却足够攥起心尖。

季明珠登时升起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到自己房门口伫立着的那道修长身影,心下一惊,指尖下意识往上弹起收回。

季明珠原本挑起的那黑丝边缘受了力,被猛地揪起,而后直愣愣地朝着门口飞了过去,落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大剌剌地摊开。

江寂敛眸,凝视了会儿脚下的东西,而后淡淡睨向她,“还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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