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之子13

帕拉塞尔苏斯的话在宗衍的心里造成了不亚于一场十级大地震的冲击。

虽然这位炼金大牛说话含糊，但是作为一个聪明的中国人，宗衍能很轻易的从这些含糊的话语中准确提取出必要信息，这是每一位经受过语文阅读理解折磨的高中生基本素养。

意思很简单，这个学校里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他们要不是人类内部的间谍要么就是异种，你作为首席自然身先士卒做表率，要把这些人从根源里揪出来。不过因为你个体力量有限，又是天赋异禀的独苗苗，所以如果你发现异常，请在第一时间汇报给上头，善用打小报告的力量，加油，我们看好你哦。

怎么着，你们密大还玩起碟中谍来了？

宗衍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自己这是被驴了，读的不是大学，是龙潭虎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因为内鬼的妨碍终止交易。

不过再怎么想，这个事实已经无可扭转了，新任荣誉首席赶鸭子上架。

头三天，得知了这个重大秘密的宗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瞅着谁都像是那个内鬼。

“衍哥，你选了啥选修课啊？”

中午的时候，王可鸣端着自己的餐盘，十分友好的凑到他身边。

自从宗衍成为首席之后，王可鸣那可是热络无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新任首席的头号马仔。

“基本能选的都选了。”

王可鸣这个人太热情了，偏偏他的态度还友好的很，既不让人觉得厌烦，也不会越界，宗衍不好意思不搭理人家。

他甚至还惦记着副校长的叮嘱，和对方友好交谈了一番。

就是王可鸣说话方式浮夸到很，他甚至还想约宗衍周末一起去伦敦红灯区找点乐子。宗衍觉得这人和叶景明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典型的展示型人格。

好了，排除，这家伙绝对不会是内鬼。

宗衍回头看了一下选课单，捏着鼻子把除了物理以外的其他学科全部勾选了。

就像牛顿爵士说的那样，小命要紧，能学还是多学点好。

第五天的下午，宗衍又感受了一下与众不同的选修课画风。

这节课名为炼丹术，据说年年排在选修课人气前列，授课老师同样大有来头。

身穿道士袍的清隽男子笑着伸指，捋了捋手中的拂尘。

他看上去大不了宗衍几岁，一头乌黑长发用玉冠束起，像是从横店里走出来的古装剧演员，和这座充斥着西方古典主义气息的学校格格不入。

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同样让人惊掉了下巴。

“鄙人姓徐，单字名福，字君房，今年大概两千多岁。诸位也许在史记中听过我的名字，说来惭愧，无德无才，只在秦国担任过芝麻半职。”

“如果要鄙人点评自己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大概就是成功驴了始皇陛下吧，没错，隔了这么久，回想起来鄙人依然成就感满满。”

这一批新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了，在目睹了炼金术学教授是艾萨克·牛顿爵士，生物学教授是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校长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副校长是帕拉塞尔苏斯之后，所有人都对这位活了近两千年的道教大佬表示接受良好。

徐福道长有个性的很，自我介绍完之后就把拂尘一扔，道袍一卷，潇洒的露出了里面穿的T恤衫来：“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咱们不兴封建迷信这一套。西方有西方的炼金学，我们东方也有东方的炼丹术。”

“诸位选择了我的炼丹术课，在佛教来说，都是缘分。这堂课没有上限，如果你特别有天赋的话，我甚至可以教给你如何炼制长生不老之药，没错，就是秦始皇和汉武帝找了一辈子的那玩意。”

迎着满教室亮晶晶的眼神，道长满意的笑了：“好了，现在你们都站在了自己的丹炉面前，我们首先要学习的就是辨认丹炉的方位。”

下午历史课的讲师给大家把密大的各个教授们扒了一遍。　　

这位讲师是一位中国的觉醒者，妙语连珠，说话极为犀利。

“校长和副校长都是历史上贤者之石的持有者，贤者之石最重要的功效就是能够使人长生不老。来自东方的徐福道长也同理，他们都是以外物达到了长生者的状态。”

“牛顿爵士和达尔文先生则是在生前曾经进入过幻梦境，并且拥有强烈的执念，灵魂没有进入往生，而是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一般来说中国的觉醒者毕业后要么深造要么加入龙组，至于我，思考了一下燕京的地价后，发现自己还是更舍不得密大的海景房，所以就留下来教书了。”

密大的老师，真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的，布置作业也毫不留情。

上完历史课后，宗衍感慨了一声，抱着一摞书往图书馆走去。

他从副校长那里领了一本首席手册，上面第一条就是首席要以身作则，在每一门课上成为表率；还要团结师长，热爱生活，积极开展各种课外活动。

当然，这本小手册上面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规定，那就是关于首席位置的更替。

首席也不是宝座，当然是能够更替的，除了每年六月份开学典礼抽鬼牌决定以外，还可以自愿禅让。

禅让制度还是当年教务处主任想出来的，当年主任跟着科研小队去中国研究夏朝的历史，听闻夏朝的禅让制后惊为天人，回头就给写进了校规里。

槽多无口。

也许是拜这个禅让制所赐，宗衍感受了人生第一次校园霸凌事件。

“喂，你小子就是这一届的首席？”

那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宗衍算好时间早早起床，绕着宿舍区来了一圈晨跑，结果刚跑到一半，就被人叫住了。

几个穿黑西装打领带的精神小伙，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为首的那个手插裤兜，嘴里还叼着一只雪茄。

宗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里穿什么衣服的人都有，无厘头氛围浓厚，隔三差五就能在路上收获惊喜，例如穿着宫廷舞会长裙匆匆赶去上课的闺蜜团，例如联合一起cos复仇者联盟的兄弟会。

“早上好，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要去图书馆写作业了。”

他点点头，正想绕过这群人，结果下一秒就被好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刷刷对准脑袋。

宗衍：......？

在密大生活了几天，从牛顿教授那里学来了不少炼金术知识，在达尔文大佬的课堂上听了一耳朵异种不能用常规物理手段攻击的调查员常识，一时半会宗衍竟然忘了枪才是最有效对付人类的武器。

“我们少爷不想见血，劝你最好识相点，趁早把首席让出来。”

一位马仔手里拿着枪，语气凶恶。

这伙人也不是无的放矢，他们暗地里观察了宗衍好几天，愣是没能发现这位新首席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才决定铤而走险。

“哦，原来你们是来找茬的。”

宗衍不咸不淡的点点头，摊开一只手，再次重复了他当初在直升飞机里的那一幕。

五种元素静静的悬浮在他指尖。

“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子弹更快，还是我的元素堵上你们枪口，让你们炸膛的时间更快。”

首先，气势要足，虽然催动的是E等级能力，但是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掉链子。

对面拿着枪的马仔们开始颤抖了：“老...老大，这，这......”

他们也都是刚入学的新生，全部人加起来能操纵的元素还不见得有人家一只手的多。

这回是惹到狠角色了。

叼着雪茄的少爷沉默了半晌，回头给了自己马仔一耳光，点头哈腰的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一切都是误会，挡住了首席您的路，我们现在就滚。”

这伙人这么干脆的吗？

宗衍也傻了，他把垂起的手放下，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手心的汗。

万幸万幸。

要是刚才真开枪了，搞不好他连变身风之子的时间都来不及。

这感人的智商和胆量，基本可以排除内鬼嫌疑。

“那是美国头号黑/帮家族的少爷，惹上他们，看来你以后的生活会多姿多彩了。”

在他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忽然有人凉凉说道。

宗衍抬起头去。

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少年坐在树杈上，碧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眉眼肆意飞扬。

“多谢提醒。”

他点了点头，从肩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转头就打算走。

“喂喂喂，你怎么就走了。”

宗衍这个态度，让金发少年有些震惊：“你这是什么态度？”

宗衍更加莫名其妙，“我认识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金发少年。

胸口别着象征英国的金狮徽章，面孔也是典型的外国人。在半个月之前，宗衍遇到的外国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绝对没有一个长成面前这样的。

不过看了两眼，宗衍还真觉得这张脸有那么一点点眼熟了，不过到底眼熟在哪里，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对方露出一个更加震惊的表情，试图从这个黑发小子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可惜没有。

爱德华活了二十年，这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这么清纯淡定不做作的存在。

不仅没有上来巴结，竟然连认都不认识？！

“不错，我很欣赏你。”

正在宗衍打算绕过这个奇怪的学生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认识一下，我叫爱德华，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宗衍：？？？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人离开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给密大校医室打个电话。

密大的医学部有着领先世界的技术水平，特别是在精神病系方面，毕竟这也是调查员的职业病了。

生物学教授达尔文老师在第一堂课就嘱咐他们，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最有效的活命办法就是闭眼。只要不是疯的太彻底，送到密大校医室的电椅上一坐，基本都能清醒过来。

这个人十分可疑，需要列入内鬼观察对象。于是爱德华这个名字上了宗衍的头号怀疑榜。

等到在图书馆里写作业摸鱼的时候，宗衍打开手机瞟了眼今天推送的新闻，才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爱德华脸熟。

【今日头条：英王室第三顺位继承人爱德华王子被爆选择一所野鸡大学就读】

原来人家是英皇室的王子，难怪这么自我。

他一边感慨着摇了摇头，一边伸手去拿摆放在架子上的书。

要检验一所大学的品质，首先就得从它的图书馆看起。

众所周知，书籍是知识，知识就是明灯。特别像是神秘界这种对传承看得十分重视的地方，老师讲课是一回事，更多的还得靠天赋和自学。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图书馆藏书量丰富无比，书籍还被划分成了两类，安全和危险。

安全的书目都是英译本，危险的书目基本都是古语言编撰而成。

危险等级的书只能在学生证明自己能够通晓该种语言的情况，得到了任课老师的批准后才能够借阅，首席也得按规矩来，没有特例。

在调查员的世界里，知识通常就是灾厄的开始。这句话也被印在了图书馆的门口。

宗衍现在要拿的书，就是新生推荐书单里的第一名——《对“伟大之书”的私人解读》。

这是每一位新生入学必读的第一本基础书目，达尔文先生热情的推荐他们可以把另外一个译本《苏塞克斯手稿》也看一遍，如果有这个语言储备，甚至还可以直接去借阅被列为“危险”的原稿《死灵之书》。

“这本书能够让你们最直观的接触神秘。上面并没有多少咒文，危险的咒文都被密大教授们讨论删除了，你们看到的是完全无害的教科书版本。它只会让你们了解这个星球真实的历史，以及遥远星空之外的恐怖存在。你们所有的问题，都会在这本书里得到解惑。”

“最好还是阅读英译本，直接尝试原稿的话可能会需要送往校医院一趟。”

这是达尔文先生的原话：“《死灵之书》会贯穿你们整个大学生活，每个学年的阅读译本都不一样，最终我们会接触到原稿的。”

知道了原典是阿拉伯语的宗衍有些跃跃欲试，不过他谨记先生的教导，考虑了一下，还是先循规蹈矩。

他踮起脚，正准备将这本书拿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一只苍白的手从侧边探了过来，拿走了另外一本。

宗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灰色长发的人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也许巧合，在宗衍回头的时候，刚好就对上了视线。

那双沉淀的金眸，宛如实质般的流淌了起来，像是人类在地球上观测到太阳岩浆的流动，太阳黑子在熔岩的覆盖下明灭。又像是穿越了时间万物，裹挟着宇宙深沉的星光而来，沉沉不可直视。

不是金色！那是超越了已知色彩以外，人眼不能辨别的色彩。宗衍发誓，在他已有的记忆范围之内找不到那样绚丽又莫测的光晕，也更加找不到能够形容的词汇，它和整个三维空间格格不入。

灵巧的编织又开始了，像是触发了开关，概念在海马体内凭空架构完成，宗衍忽然想起了一切。

面前这个人是上一届的首席，和他有着同一个导师，都归属于猎魔人范海辛的手下。宗衍在入学典礼的时候和他短暂的交流过，对方是一个十分儒雅随和的学长，指点了宗衍的选课范围，宗衍和他相谈甚欢，甚至还展望了一番人生理想。

这个人原来我认识啊！

可是，嗯？我是那样会随随便便和别人谈理想的人吗？

宗衍脑海里下意识的冒出一个疑问，很快又被意识的洪流冲刷洗去，不留痕迹。

对于高维生物来说，低维生物不管再如何强大，也依旧无法超脱维度的限制。就像三维世界的人类面对二维世界的纸，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把它撕的稀巴烂。

宗衍不知道的是，在他迟疑的这个瞬间，面前的灰发男人像是被取悦般的勾了勾嘴角。

“塔维尔学长好。”

他老老实实的问好。

同一个导师门下，要么叫师兄要么叫学长，宗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选择了“学长”这个疏远一些的称呼。

明明他们关系还不错的，算是朋友，还是邻居。

宗衍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冷淡了，于是他抿了抿唇。

“日安，宗学弟。”

塔维尔眯了眯眼，喑哑低语，在狭窄的书架间，像是琴刷从小提琴的低音区刮过。

他们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