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丝波澜太浅,浅得在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消弭于无形了。

门外的曲嘉瑞已经等得颇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行事比平日更冲动一些,只是不想吓到沈桃才克制着自己,他在抽屉里寻找钥匙,一个个往厕所门的钥匙孔试着。

那开锁的声音,就像是某种催命符一样,沈桃抱着自己靠着浴缸,畏惧地盯着浴室门。

她并非一点都不害怕,但她如果不装的强悍,又如何抵挡这些人或事的侵蚀。

在曲嘉瑞刚找到钥匙的时候,门外就传来敲门声,也不等里面人回答,那服务生似乎被提前知会过什么,居然就拿着门卡直接刷了进来,曲嘉瑞一看到排头那气势十足的男人,就像沈桃一开始见到男人时那种没由来的恐惧感,像是看到一座沉寂的坟墓,令人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他的脸色都变了一下,“你们进来做什么,你们酒店的基本服务宗旨呢?就是这么侵犯客户隐私的?”

冲头的那经理虽然躬身道歉,但看他的目光却好像看着什么强迫良家妇女的男人。

身为曲家少爷,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像是抓现行犯的目光实在让他受不了,他又没做什么,哪怕真的做什么也没必要承受这种鄙视。

这酒店的经理也是一起过来的,她接到酒店高层的电话就马上去接待忽然驾到的贵客,听说酒店里客人强迫女性,这种事情在酒店也不是没遇到过,只不过他们只提供住处,并没有干涉客人行为的权利,这次似乎踢到板钉了,来的贵客来头不小,连上头都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但她发现里头的男人似乎也是个有身份的,他们的原则就是坚决不能得罪顾客。

曲嘉瑞不理会经理的赔礼道歉,他的目光都放在抬头进来气势惊人的男人身上,男人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但他这样不咸不淡的走进来就有让人怯步的气场。

男人轻轻叩门,低声吐出两个字,“沈桃。”

曲嘉瑞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望着男人,他还是很了解沈桃的,那个女人太孤僻,绝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要去主动认识男人实在不可能,所以他从不担心沈桃会有男友这件事,她可不会因为男人的喊声就开门,不然他也不会实在等不下去找钥匙开门。

他虽然不知道男人怎么过来的,但他却能肯定绝不会是沈桃自己说的。

比起男人,沈桃会更信任女性,特别在这种情况下。

却不料令曲嘉瑞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没过多久门就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沈桃全身都被染成了粉色,她通红的眼睛就像一只兔子,似乎浸润着水光望着眼前的人,她的唇几乎要被她自己咬烂了,就这么仓惶无措地站在那儿,她自己都没发现在看到洛诚的刹那,一直紧绷的肩忽然松了下来,就好像这个男人是一座巍峨的山,她只要在他的庇护下就能安全一样。

洛诚也望着面前的女人,她有一种媚色天成的味道隐藏在她的骨髓中,在不经意间像一个小勾子勾住人的注意力,把人的神志牢牢锁住。

沈桃就好像一只四处躲避的仓鼠收起了爪子终于找到自己安乐窝的安心,刚刚松了一口气,只是当她对上洛诚的目光时,就好像看到夜晚黑漆漆的海面,男人将所有暗潮汹涌都藏在里面,令人窥觑不了分毫,她有些畏惧其中的暗沉,但再看过去什么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一件风衣披在她身上,那冰冷的淡香水味笼罩在她身上,“能自己走吗?”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个生人勿进的态度给了沈桃无可比拟的安全感,她紧紧抓着身上的衣服,手几乎纠结在一块儿,轻轻点头。

她有些恍惚,这个场面让她恍惚记起曾经醒来后,盖在大腿上的西装,那件西装她已经送去干洗店带回来了,虽然心痛花的干洗费,但这样的手工西装她实在不好意思随便手洗。

也许因为他是晏因的弟弟吧,所以连行为都很相似,那么绅士守礼。

看到沈桃出来的模样,曲嘉瑞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她不愿意开门了,就是他自以为清醒但在看到沈桃仿佛一只新鲜的水蜜桃,稍微压一下就能出水的柔润感,都有些迈不开步子,他没想到中了药后的沈桃,会这么媚。

正因为她看着是个胆小平凡的女人,剥开那层外衣后的夺目才会令人觉得落差大,大到能震到心脏的程度。

“等等,你……”曲嘉瑞想要去抓沈桃,却被她轻巧的避开。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看着极为尴尬。

曲嘉瑞有些受伤,本来两人关系就不好,经过苗红音这么横插一杠,更是说不清的隔阂了。

“你就这么跟他走了?他是谁,你不信任我,就能信任他?他难道不是男人!?”曲嘉瑞试图提醒沈桃,既然都是男人那你又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跟着走。

他也算对沈桃平日生活有一些了解,她并不喜欢被男人靠近,无论小时候漂亮被示好的时候还是后来胖丑被嘲弄的时候。他完全无法想象沈桃是怎么认识这个男人的,这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交集的那种。但看沈桃与男人对视的那味道,似乎也不是多陌生的。

他可是了解沈桃的防范心,就是他也是靠着两人以前就认识,才能走进她的堡垒里面,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哪怕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但依旧放弃了,他不是没有丝毫心动,可要是用这种方式得到沈桃,他才是真的失去她了。

她看着转头看向他的洛诚,洛诚似乎并不介意她选择留下来,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选择,而他会尊重她。

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不过前两次根深蒂固的印象已经深深植入脑中了,她看得出来男人的平静并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平静,是一种仿若历尽千帆后的淡然,哪怕以他的年纪有这样的稳重很诡异,但她相信最真实的感觉,她的直觉已经救了她无数次了。

当然她忘了,并非三次,准确的说是四次,只是那一次的记忆已经消失了。

“他看不上我的。”我觉得我就是脱光了人家都不会多看一眼,所以没有比他更安全的了。

洛诚挑了挑眉,似乎惊讶于沈桃这话中隐含的笃定、敬意、畏惧、信赖。

低着头跟随在男人身后,哪怕她的腿颤栗着,也依旧没要任何人扶着自己。

曲嘉瑞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离开,万万没想到沈桃宁愿信一个更陌生的男人都不愿意信他,他神使鬼差地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沈桃脚步一顿,但还是埋头跟着前头的男人,她全身发着颤,如果刚才不是她狠心刺伤小腿,现在大概已经忍不住变成自己厌恶的样子,痛觉让她没有在开门的瞬间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曲嘉瑞捂着额头蹲了下来,沈桃不信任他是理所应当的,他赶来的时机太巧了,她又刚好中药了,两人中午还不欢而散,不怀疑他怀疑谁?而且看到沈桃出来的模样,他也不确定会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控制不住自己碰了她。

“自作孽,不可活啊……”

出了酒店大门,被外面的冷空气一吹,沈桃才觉得好像重获新生了一样,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门口的招待似乎早就被人打招呼了,很快就开了一辆酒店配备车停在接待道上,里面的司机是酒店的服务员。

男人绅士地打开后排门,“进吧。”

“谢、谢谢。”沈桃看着男人自然而然的举动,有些理解为什么男人会对撞到他的女人那么厌恶了,这样的气质和容貌本就惹得人飞蛾扑火,偏偏他的行为还这么的、这么的充满魅力,犹如黑夜里散发着麻痹神经香味的罂粟。

洛诚其实挺惊讶明显状态不好的沈桃,能维持理智到现在,一个看着柔弱得一折就断的女人。

“这话说过很多次了。”洛诚揉了揉女人柔软的脑袋,感受到女人柔软的发丝,声音柔和了一度。

沈桃身体一僵,不过很快就放软了,男人的态度就像对着一个晚辈,透着一丝包容和温和,很奇怪。她是不是疯了,居然会觉得这样很正常,很符合男人给人的感觉。

上了车后,沈桃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是忽略了哪里呢。

对,对了,这附近到了这个时间点常常发生大堵车,不但打车困难,开过来也困难,但就算能开过来也应该是男人自己的车,现在用的却是酒店的车,就好像是临时安排上的,那他刚才总不能是走来的吧。

就像是……她刚才打电话过去男人就在这家酒店一样,沈桃浑浑噩噩地思考着,希望通过这样能够让自己清醒的时间长一点。

车并没有马上开,男人似乎问跟过来的经理要了什么。

经理有些纠结,但还是很礼貌让男人稍等。

像这样五星级的酒店经理,个个都是人精,特别懂得察言观色,无论客人提出多少无礼的要求,都能面不改色的做到最好。

沈桃透过车窗玻璃,好奇地看了一眼。

她望着男人在夜幕下挺拔的身影,忽然觉得男人的站姿其实很像古欧的贵族,他的身上无论是动作还是各种姿态都像是受着传统礼仪的熏陶,哪怕是一个站姿一个坐姿都非常的标准而优雅。

难受的麻痒又上来了,她停止了思考,蜷缩在车子的角落咬着唇瑟瑟发抖,只能将那件风衣紧紧拽住包裹住难堪的自己。

男人似乎上车了,吩咐前面的司机开车。

“送、送我到家门口就行。”她想熬过去,就应该没事了。

上次一起拼车,她相信男人是知道自己家的地址的。

男人没说话,整个车厢安静的令人恐惧。

“先把受伤的地方包扎一下。”

沈桃愣愣地看着男人手上的消毒液,再看到男人身边的药箱,他刚才原来是去要药箱吗?他怎么知道她受伤了,为了抵制这种感觉她刚才的确弄伤了自己。

“我……”在男人深邃的目光,她不知自己怎么的就败下来,她对男人的信赖可能也有一部分源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畏惧,就好像男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扼住她的咽喉,她颤抖的拉开自己的裤腿,小腿用自己的小背心裹了起来,但鲜血依旧印了出来。

“脚伸出来。”

车内空间狭小,男人又坐在后座,如果她想好好包扎就只有把脚放到男人的小腿旁边。

沈桃看着男人那双包裹在裤子里的修长双腿,那看上去文雅却又好像充满着诱惑力的,猛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好,还有力气的。”

“嗯。”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男人似乎轻轻蹙了眉,将消毒.药水和纱布递了过去。

两人其实离得很远,并没有任何接触,但沈桃的脸像是烧了起来。

“我怕……那样,会忍不住扑过来。”沈桃低头解释着刚才略显不识好歹的行为,话语间夹杂着一丝羞耻,她打开小腿上的布料,露出了被划伤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只不过她伤得狠了。

鲜血的美味越发浓郁,好像诱惑着人将之呼伦吞咽。

男人的眼眸闪过一抹红光,又很快归于平静,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哪怕眼前女人的鲜血该死的诱惑他来自灵魂的渴求,他已经几百年没遇到过能让他动容的鲜血味道,并不是最美味的,却是最勾人的。

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莞尔一笑,看着女人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倒有几分好感,一个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中还能狠下心找到出路的女子是值得人欣赏的,“小孩子,别想太多。”

沈桃似乎也觉得这话很废话,她就算扑上去人家还不接呢。而且和男人聊了一会,体内那骚动似乎已经稍微隐了下去。

眼睛微微一弯,那些畏惧稍稍平复,也开起了玩笑,“你明明比我还小,说话却老气横秋的。”

她是因为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小,但男人却是真的年轻。

“你怎么确定?”也不知道男人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这当然是因为你的长相,但沈桃再看向男人的时候,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包扎好伤口,沈桃的感觉又来了,她蜷缩在后排的角落里。

当来到沈桃的小区门口,洛诚看了一眼紧紧闭着眼与身体做抗争的沈桃,喊了一声,沈桃并没有回应,药效彻底起来了,他看着她一会儿朝着自己挪过来,一会儿又伸出了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像一团软软的棉花,一会儿似乎又清醒了猛地缩回去,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几十次,洛诚忍不住觉得小姑娘真的挺有趣。

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能忍着不靠近自己,洛诚对她的评价又上了一层。

他犹豫了一个瞬间,又对司机报出了一个新地址。

又拿出手机,拨通了洛四的号码,说了几句。

车子到的时候,沈桃已经满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她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隐约记得有一具冰凉的身体包裹着她,她本能地寻求冰凉的感觉,朝着里面钻,似乎有人托住了她,抓住了她乱动的手,冷硬如烙铁般的桎梏,就好像在帮她克制住自己。

然后,身体沉沉浮浮,然后被放入了冰凉的的水中,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似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笑意。

好听的让人沉醉。

但很快,那感觉一浪浪地朝着自己扑过来,她像是蠕动的毛毛虫一样蹭着浴缸边缘。

手臂一痛,好像有什么像是针一样的东西扎入。

而洛诚亲自带回了一个女人进入伊甸园的消息,在洛家大宅像是长着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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