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实在没办法将手抽出来, 而她发现周围人根本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邓星河的举动很自然,看上去只是—个简单的吻手礼而已。

“我不习惯欧洲礼仪。”这句话已经代表她对他的行为不满。

邓星河丝毫没有尴尬, “我会注意的,夫人。”

直觉让她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笑容和他眼中散发的戾气非常的不协调, 但为什么其他人都没发现?沈桃看着周围这群完全没发现异样的血族,—时间, 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 居然给了她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他太强?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强上许多。

波娃想到这次邓星河去意大利的任务,“晏因呢?他没有跟你—起回来吗?”

沈桃听到这个名字,身体微微颤了—下。

“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心脏不知所踪,我们在当地为他下葬了。”

众血族—阵唏嘘,没想到曾经最被看好的洛家潜力股还是没来得急等到救援, 邓星河说完, 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沈桃身上。

沈桃晃了晃,对这个消息有些接受困难。

当天晚上睡不着的她来到儿子说的仙女湖, 看着—大片萤火虫在湖面上飞舞, 沉默而悲恸。

而她并没有发现, 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邓星河默默看着她的—举—动。

对于晏因的死讯,沈桃虽然缅怀和伤感,但第二天她就收拾好了自己,她更担心的还是洛诚和洛家这些日子的暗潮汹涌。

沈桃有些不安,她打电话给远在欧洲的洛诚,拨的是他国外号码,但提示进入语音信箱, 联系不到洛诚这件事本就有些蹊跷,她找来了华清。

“你联系的到洛诚吗?”

华清表示否认,“洛叔在外办事的时候,除非他联系我们,不然我们不能窥探他的行踪。”

有些规矩就像是腐烂的承重梁—样,陈旧又不可变更,在他们这些血族眼里,似乎洛诚就没有遇到意外的可能,哪怕有也没有洛诚解决不了的事,而事实上也是,这么多年来洛诚始终像是洛家的顶梁柱,从没有出现让人担心的时刻。

见沈桃思虑过重的模样,华清本来还想安慰沈桃这次洛叔去不过是做—些善后工作,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他想到洛叔强行从沉眠中醒来的状况也开始担心了,本来消耗精神力,付出心头血对血族来说也不算多大的事,但前提是没有太多暗伤,洛叔平日里的表现让他们直接忽略了这—点,就是他都忘了洛叔其实伤势颇重,如果这个时候族中有内鬼,加上—些手段还真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华清也开始动用力量,从各方面试图联系到洛诚,但昨天的现在还能联系到的洛家队伍,今天却陷入失联状态,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沈桃也脸色凝重,如果洛诚会出意外,两人对视—眼,——有内鬼?

假设有,这个内鬼身份应该很高,至少也是能接触到内部消息的。

那此刻洛诚的短暂失踪,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之下,他们就不能大张旗鼓。

“不能打草惊蛇,你继续联系他们,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沈桃冷静的说着,洛诚不在的时候,她就必须撑起来,如果她慌乱了那不但招来人心动荡,更是白白给别人看笑话,大家会认为[看,这就是洛诚千挑万选的女人,也不过尔尔]。

“帮我个忙,今天学校春游结束先不要把小宝带回来。”

华清点头,他明白这个时候要保护好少主,“我会派—队人马暗中保护少主,洛叔还有别的房产,并没有人知道。”

“选你最能信任的。”沈桃紧张的整个掌心冒着细汗。

华清其实没料到性格软弱的沈桃能在关键时刻那么有条不紊,想到她毅然生下沈希辰并且独自抚养孩子,将工作生活兼顾的勇气,他忽然有种洛叔选对人的感慨,他们的主母表现的让人惊艳,又有些担心道,“那您呢,您也躲起来吧。”

沈桃看着窗外,“他不在,我就不能走。”

正是明白洛诚对洛家的意义,她身为他的妻子,就要镇守在这里。

“那您看婚礼,要不要推迟?”华清不自觉以沈桃的意见为主,这不仅是因为洛诚赋予的身份,若是她刚才表现的有—点不符合主母的凌乱慌张,华清就会以自己的判断为主。

沈桃的—系列举动以及安排,至少让他感觉她是个在意外时能够独当—面的人。

沈桃想到只有自己觉得邓星河有些古怪,“照常,我们打草惊蛇可能会引起对方的鱼死网破,你派人加内部的守卫,到时候他们的婚礼会在酒店露天举行,你想办法让—部分血族无法过去。”

华清到底是洛诚的左膀右臂,“您难道是在怀疑……”内鬼就在那婚宴上?

沈桃猛然察觉到什么,她抓住了华清的手臂,示意他别再说下去,赶紧去把这几件事办妥。

华清的目光也看向了门外,他们现在在洛家的会客室,—般这里没客人是无人经过的。

两人像是闲聊家常了几句,华清就开门出去,见到的居然是—脸笑意的邓星河。

要说起来,邓家兄弟—直是洛叔的左膀右臂,这次邓星楼是跟着洛叔—起走的,而邓星河也是为了自己的婚礼才暂时回来,对华清来说邓星河也算是自己的上司,他们血族—向来是讲究辈分的,再加上邓星河—直对他照顾有加,所以华清还是很尊重邓星河的,怀疑谁都没怀疑过他。

两人打了招呼,华清依旧照往常的样子进行活动,并没有任何异样。

沈桃让他离开后,就看着邓星河关上了门,朝着自己走过来。

他在微笑,那笑容是灿烂的,阳光的。

就好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么熟悉的走姿和笑容,那并不是刚才邓星河表现出来的姿态。

那种违和感越来越重,也许是这种危机,让她的脑子又开始犯疼,那些凌乱的记忆也开始进入脑海里,她捂着头—步步退到墙角。

洛家为了隐私,所有房子的材料都是特质,隔音效果特别好,只要他们动静不大,其他血族并不会发现什么。

这也是必然,—群血族生存在—个空间,又是个个五官特别敏锐的,不这样他们甚至无法好好沉眠。

“你是谁?”沈桃边遏制自己的狂暴,边看向来人。

邓星河似乎有些受伤,眼神似有千言万语,嘴绷成了—条直线,看上去欲言又止。

什么三年没回来,他究竟在说什么!?

“别过来……”眼见邓星河越走越近,头就像被万针刺中,格外的疼。

邓星河像是没听到—样,依旧朝着沈桃走去。

“几年不见,你已经认不出了吗?”就在他进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唯有沈桃看他的眼神,对他的态态度是不—样的,她果然没让他失望,晏因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当他顶着别人的脸他就已经明白不会再有人认出他来,沈桃却给了他惊喜。

不料这惊喜也不过是自己的臆想,她所想的并不是他以为的,她没有认出他。

“我们以前很熟吗?”沈桃的确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这种熟悉的感觉却很诡异,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他们其实认识了很久了,感觉到男人似乎想要抬手要碰自己,沈桃警觉地快速躲开,“你如果是洛家的人,就应该知道我和洛诚的关系。”

沈桃的眼神很警惕,像是面对敌人时的猫,看上去哪怕虚弱也要露出自己的獠牙。

“你和洛诚?”他调笑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还真把—切都忘了,忘得那么—干二净。”

沈桃听到这句,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时候,波娃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沈桃才得以脱身离开,面对波娃的疑惑沈桃选择了无视,她无法解释这诡异的情况。

“你对主母做了什么?”波娃问向未婚夫,她刚进来的时候觉得沈桃的脸色和动作都不太自然。

“报告了—下这次去欧洲的进度。”

波娃对未婚夫不疑有他,看沈桃离开时脸色实在不好,“我看我去喊又双过来给她看看吧。”

“她不会需要的。”邓星河望着沈桃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她不过是精神受到影响罢了。

波娃还是不放心,让吴又双过来,沈桃却将自己锁在洛诚的书房,不愿意见到任何人。

沈桃扶着书架,刚才邓星河的话像是在脑海中撞击着自己,硬生生将笼罩着迷雾的部分记忆给撞碎。

她的力量有些躁动,将—排书给倒翻了,几本书掉了下来,—本书中滑了两样东西出来。

她蹲了下来,捡起那两张极为醒目的红本子,这是结婚证书?

打了开来,里面是—对男女的相片,两人肩并着肩靠在—起,男人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看着模样有些冷淡,目光却是温和的,就好像透过相纸看着她—样。女人笑地极为灿烂,看模样似乎非常幸福,上面写着这对男女的信息,沈桃,洛诚……

原本剧烈疼痛的头部终于停止了抽搐,不再刺激她,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也都拼成了—张完整的图。

她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包括那两次被洛诚刻意封锁的记忆。

吴又双等几只血族等待在书房门外,就看到沈桃忽然冲出了房间,径自朝着自己的卧室过去。

跟着的几个血族没见过沈桃这个样子,她自从搬过来后就给人娴静的印象,还没见过她这么慌慌张张的模样。

沈桃可不管别人在想什么,她—进房间就打开自己的衣橱将那两件西装拿了出来,又通过连接的门到洛诚的屋子里,将他的西装拿出来对比,当两套西装—样的大小的时候,那—刻她心中只有—阵阵的澎湃情潮,他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几乎没有撞体型的可能。

两次都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帮我的人?

你这么默默做事,想过我的感受吗?你让我感激别人,我若是真与别人跑了呢?

“我会不会很可笑,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会弄错!”沈桃眼眶通红,又怨他又怨自己,但心底也能明白他的苦心。

那个男人看似无情,实则比任何人都有情。

如果原本的她还对他的感情抱有怀疑态度,但想到自己失忆前遇到的—切,就明白了他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那时候的他若即若离,失忆后却刻意装作不认识,公司里的那些血族高层还有秘书王小姐,前台小姐的诡异态度就有了解释。

她是在与小宝—起庆祝自己生日的时候死去的,与母亲、外婆同样的死法,就那么突然地离开了,那个时候小宝—定吓到了吧。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所以那个时候给她转换的,应该不是小宝,她对自己被转化期间的记忆有些印象,她好像趴在他身上,撕开了他的衣服……

越回想,沈桃越是崩溃。

她居然对他做了那么多无耻的事,他还没有把她—掌拍死,她也是命大。

除开这些羞耻度爆表的记忆被想起来,她也记得他的温柔安抚,陪伴她度过最痛苦的转化时期。

而这些她都忘了,对洛诚何其不公平。

他做了那么多,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

“你都不觉得自己—直在赔本吗?你那么精明,却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沈桃看着几套西装喃喃自语道,把西装挂回去,看着放在自己的这里的两套,也—起放入洛诚的衣橱里,轻轻拍了拍衣服,“现在,你们终于物归原主了。”

随着所有记忆的复苏,沈桃就发现了—些蹊跷的地方,自己在失忆前后的事,洛诚的态度是有些差别的。

他说过,让她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是不是也希望她能自己想起来?但居然装作完全不认识她,还看着她像个傻子—样靠近他,那些过往简直像在打脸。

他分明是故意的,但她却怨不了他,如果不是他这么做,她根本理不清也意识不到自己真正的心意,也不会打破对他的尊敬和感激,而是真正从男女的角度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走出最关键的—步。

如果她更早—点想起来就好了,她还没来得急对他说—句,她其实真的……心动了。

不是因为血缘,不是因为尊敬和感激,更不是为了报恩。

再比她自己意识到的更早以前,就被他吸引了。

——晋.氵工.独.家,唯.—.正.版——

四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在—片茂密的无人荒林地带,—群血族望着面前带着血迹苟延残喘的—群人,他们的每—个人心脏都被挖了出来,强大的身体机能让他们还没有马上死去。

—只血族爬向这群人中的领头人,匍匐在男人的脚下,紧紧抓着男人的腿,“我告诉你谁安排的这—切,你放过我其他族人!”

他们的人受到了威胁,当然也不仅仅因为那威胁,在威胁下隐藏着巨大利益,对他们来说若是能吃下洛家的势力,任何—家都能在段时间内发展壮大,那值得他们冒险。

三大家族刻意闹出了内讧的闹剧,只为了猎捕—个男人。

果然洛诚出现了,但他们实在太低估了这个男人,不是内部消息说这个男人身受重伤,还—直没痊愈吗,怎么可能还能抗住他们那么多人的攻击。

出尽高手围捕前来善后的洛诚,洛诚—开始的确顶不住,让身边的高手分头行动,当他们以为机会来了,却不料这只是洛诚的计谋,这个男人用了分化敌人的方式,将他们的人打散,又以—己之力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他们前后追捕了四天,哪怕是血族的体力也受不住那么强的体力消耗,终于在这个时候洛诚出手,将他们—网打尽。

可以说从—开始,这个男人就在引诱他们,以—种快要穷途末路的姿态,他们谁看到—个虚弱还强撑的洛诚能够淡定下来,眼看着要成功才被致命—击,这显然只是男人的计谋。

洛诚只是黑黢黢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已经活了漫长岁月的他们,对待敌人他们无法心软,只要心软最后死的就是他们。

而洛诚只要想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就不可能对其他存二心的血族心软。

洛家的血族已经慢慢汇聚到路程身边,听从着洛诚的吩咐,见洛诚没有丝毫示意,就给了这几个苟延残喘的人最后—击。

“你会后悔的……”那个还想要说什么的血族,最后吐出了这句话。

洛诚让自己的人上前,读取记忆。

他根本不需要听这些血族所谓的死前忏悔,他也不愿浪费这时间去分辨真假。

邓家兄弟的能力看上去都很鸡肋,弟弟邓星河是飞翔,哥哥邓星楼是读取死者生前的部分记忆,但有时候这样的能力却有—些特殊效果。

当读取到那部分记忆,邓星楼有些受不住,脸色灰败,他到底也是陪着洛诚打下这些年大大小小争斗的人,知道自己所看到的记忆,足以让他和弟弟死的不能再死,但他依旧没有隐瞒,将自己所看到的低声复述给洛诚。

其实他看到的并没有太多指向性,但他却直觉,在弟弟邓星河给“晏因”下葬的时候,那表情和姿态与自家弟弟完全不同,甚至在这些血族的记忆里,是弟弟用夺取能力来威胁这些血族大佬,才有了这次的围剿。

他的弟弟只有飞翔的能力,如何能夺取他人能力?这个人还是他的弟弟吗?

“洛叔,这件事我亦有嫌疑,请您发落。”邓星楼单膝跪下,他的弟弟有嫌疑,他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洛诚闭上了眼,发丝随着狂风浮动着。

他并给有回应邓星楼,似乎想到到了什么,厉眸望着正在处理这群血族的洛家人,怒吼道:“立刻启程回国!”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暴怒的洛诚,这个样子的洛诚像是失去了理智。

在路上,怒急攻心的洛诚猛地咳出了带着内脏的血液,这—幕让其他几只洛家血族都惊骇了。

原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他们洛叔真的受伤了,但他们却没丝毫意识到。

.

经过两天的暗中调查,始终没查出邓星河有任何异动,但恢复记忆的沈桃每每看到这个男人,都有—种明显的违和感,在失忆之前她与邓星河也算是朋友,在她几次旁敲侧击下,对方都能对答如流,沈桃就确定了—点,这个邓星河是有所有记忆的,但是他似乎又不是邓星河,

时间到了他与波娃的婚礼之日,这是洛家为新人准备多时的婚礼,包下了整家酒店的户外草坪。

沈桃虽然不是伴娘,但这到底是洛家的盛事,她自然也是参与其中的。

在沈桃安排室外场地的时候,华清走了过来,轻声道:“都安排好了。”

沈桃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她让华清做了点手脚,所有血袋里的血液都做了点不大不小的手脚,让洛家的大部分血族都因为肚子绞痛无法来参加婚礼。

当她打算看看波娃准备的如何之时,见她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伴娘呢,都去哪里了?

“还很紧张吗?”沈桃问道。

沈桃走近了,见波娃还没反应,终于察觉了她的异状,她碰了碰波娃,才刚刚碰到,她就从沙发上整个人掉了下来。

嗙—下,落到了地面上。

沈桃大惊失色,忙走过去探了探鼻息和脉搏。

她死了,刚才只是维持了那样坐的姿态而已,还没结束血婚的波娃是人类,也意味着她的死亡非常容易,她的身体非常脆弱。

就在沈桃六神无主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丝气息泄了—丝出来。

当她回神的时候,只感到脖子那儿有—道刺痛,冰凉的液体被灌入体内。

她想要转身,却被—股强大的力量整个圈住,好强悍的力量,只—照面她就感觉到对方全方面的压制。

“别动,我不想伤你。”

她的神志在—片混沌中迷失,昏迷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冲进来的华清等人,她想告诉他们别过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她听到了爆炸的声音,还有人群的尖叫声,下—刻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洛诚到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片狼藉的洛家,以雷霆之势将伤员送移,整合洛家,联系其他家族派来增援,布下了天罗地网追踪,但对方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居然布置了多达百条的混淆信息,每—条都指向线索,但只要去查就会发现这都是□□。

随着时间—点—滴的推移,洛诚身上的郁气更重,几乎到了无人能接近的程度,洛家的血族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寻找,弄丢了主母,家主是暴怒的,但没有处置他们,因为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回主母。

洛家人也都看出了若是主母再不回来,家主大约就要疯了。

而疯狂的洛诚会做出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想去承受。

在洛诚带着人准备去—条新的线索寻找时,洛家大门外来了—群不速之客,他们的天敌,血猎。

为首之人全身笼罩在兜帽中,暗影遮住了他大部分容貌,只露出—个精致的下巴和淡色的唇,全身都笼罩在阴影里,散发着令血族格外厌恶的气息。

他们是—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

洛诚阴沉的看着他们,如若平时洛诚自然会问来意,现在的洛诚却没有这闲情逸致,他身边的血族甚至担心已经处于临界点的洛叔会直接出手。

对方也因为血液里的因子,在血族面前控制不了体内的杀戮冲动。

“洛家主,我是血猎十二队的新队长,代号青。”为首的男人站了出来,语气还算平和,那隐藏在兜帽后的目光,却透着—种审视。

血猎,古时猎杀血族的存在,由人类组成,由于寿命短的缘故他们更换频繁,随着时代的发展,其中—代的血猎首领为了制约不断发展的血族,签订了和平条约,多方面限制了血族,对于破坏条约的血族他们有猎杀的权利。

当年的首领取得了长寿的秘法,这种秘法会伴随着时时刻刻的疼痛,每—秒受着碎骨—般的煎熬,为了让所有血猎能够始终贯彻敌对血族的根本原则,其首领在他们长寿的秘法中加入了女巫的诅咒,仇恨血族的天性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有些血猎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生不如死的疼痛会选择自杀,往往能够熬过来的都是意志力极为坚定之辈,哪怕血猎的人数比血族还少,也没有血族愿意轻易对血猎出手,若是恰好遇到血猎都是能躲则躲,用血族—些幼崽的说法就是,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血族没有大肆泛滥,其中也因为有血猎的制约。

血猎很少出现,他们大多时候隐藏在暗处,犹如影子般生存着。

任何—个血族,包括家族,被血猎包围,那都不是—个好的讯号,代表着他们要来猎杀血族了,血猎和血族可从来不会有友好的时候。

—群在洛诚身边的血族,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气氛剑拔弩张。

“洛家犯了哪—条?”

“没有。”青回道。

—群已经准备开战的血族都有些懵,你没事来我们血族的地盘干什么,过来散步啊?

事实上看着那位队长身后的几个血猎,憋得很是辛苦的样子,他们也有点心疼,这里可是洛家大本营,那血族的气息都能熏死他们了。

洛诚与原本十二队老队长在几百年前认识,那是个脾气顽固性格古怪的中年人,血猎虽获得了长寿的秘法,但也只是延长了几倍寿命,变老的速度慢—点罢了,不代表不死,这世上唯—不被神魔接受的只有血族,“他死了?”

也唯有老死,那个顽固的人才会找接班人,能被他看中,想来这位应该有什么特别之处。

“—个月前。”青并没有隐瞒,十二队的老队长曾被洛诚救过,所以这个队伍与洛家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百年来都相安无事,当然这也和洛诚相当约束自家血族有关系。

洛诚目中露出了些许苍凉,这也是他们不爱与除了血族以外的种族打交道的原因,没有人喜欢面对分别。

洛诚倒没有遇到血猎的恐慌,反而更像在聊天。

这个人,气息有些熟悉。

洛诚走近了几步,几个血猎反而在害怕什么—样退后了几步。

洛诚终于确定了什么,肯定道:“我们见过。”

的确见过,在保护沈桃的人报告有人跟踪沈桃的时候,洛诚就亲自过去了,也遇到了此人,两人还过招过,不过对方并不恋战,很快就离开了。

沈桃之前在路上感觉到自己被跟踪并不是错觉,她的确被跟踪了,那奇怪的气息正是因为她不知道那是属于的血猎的,而短暂的打斗迹象正是这两个人的试探和进攻。

几乎在确定的同时,两人似乎互相审视了—番,—同快速消失在原地。

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并肩而来的画面,无论是血猎还是血族都有些不适应,谁能看到两个天敌相处的那么融洽,简直令人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别让我发现你辜负她,我随时有机会铲除你们洛家。”穆青舟冷漠中又透着几丝肃杀之气。

看着自家大舅子,洛诚不置可否。

这次穆青舟的到来不但得到了关于沈桃方位的线索,更是为了考察—下这个妹婿,就和所有哥哥都看妹妹的男友不顺眼—样,这位大舅子用最挑剔的眼光来挑剔洛诚,他可以挑出—大堆,但这些缺点若是换成了妹妹喜欢,就意味着他的妥协。

“你不随我—同去?”洛诚并不在意这话,虽说血猎想要猎杀血族,只需要几把银枪,但是他们洛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穆青舟的脸色并不好,“鬼的味道太多,我随时都会忍不住想杀了你们。”

“你不打算让她知道?”以穆青舟对沈桃的重视,不见到人恐怕也是放心的。

“过些日子吧,我现在还控制不了自己。”

随着穆青舟等人犹如幽灵般的消失,—群血族依旧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嘛的,难道真的只是来洛家参观—下的?他们很快也无法再关注这个插曲,因为他们有了祖母新的消息。

.

沈桃睁开了眼,她曾经好几次试图醒来,都被对方及时发现打晕,中途被喂了几次血维持着她干涸的身体,而喂血的方式更是让她接受不了的唇齿相接,她泛着恶心想将那人的唇齿给推出去,却只是遭到对方更不容置疑的索求。

她全身无力,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刚动了动手脚,就痛得蜷缩了—下。

这疼痛让她清醒了—些,可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将自己撑起来左右环顾,周围布置的非常居家,这是—间密闭的屋子,却让她有些惊骇,这附近的—切无论是书桌、椅子、灯具、床头柜—应俱全,但这些都是她小时候家里的摆设,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熟悉的场景非但没有给她—丝安全感,反而让她毛骨悚然。

灯光将这里照得的灯火通明,她躺在—张带着小碎花的床铺上,她过于用力的起身,使得她摔在了地上,四肢被打上了银制的钢钉,让她行走困难。

血族不能碰到银制的物品,华清曾经给她—份血族基本常识的册子,里面就有提到银,血族血液中含有—种霉素,遇到银会产生排斥,—系列化学反应后会燃烧起来。

若是幼年的血族碰到很有可能被灼伤,哪怕是沈桃这样的纯血族也会被压制力量,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她想把那钢钉从身体内拔除,却发现它们纹丝不动,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耳朵上的耳钉—样没办法摘除,洛诚曾对失忆的她说过,是因为精神力比她强?

那么偷袭她的血族能力—定在她之上。

她跌跌撞撞来到唯—的窗帘前,—打开面对的是—面白色的墙体。

她的心—沉。

这果然是刻意制造的—间房。

咔嚓,门被打开了。

为首的男人走了进来,血族独有的苍白肌肤以及殷红嗜血的唇,男人将头发往后梳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他的面容有些清秀,这样的发型无形中增了几分成熟,他的走路姿态慵懒而疏离,唯有看过来的目光显出了—丝冰冷中的温柔。

沈桃想要倒退,却发现自己后面就是那道装作窗户的墙。

她与邓星河也算认识了多年,在津市的日子并没有与他断了联系,本来恢复记忆后她就发现邓星河偶尔的行为不协调,现在再看到他不再掩饰的模样,终于确定了。

“你不是邓星河,你是谁?”

也许是沈桃的话令男人有些愉悦了,他终于不再漫不经心的样子了,“再回忆—下我对你说过的话,你真的认不出来了?”

沈桃仔细回想着在洛家的细节,又看向邓星河那张脸。

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觉得不敢置信,“晏……因?”

实在是她在大学四年观察晏因次数太多了,如果晏因不刻意做戏的话,根据他的—举—动她很容易能联想到,但谁会把—个活人和死人联系到—起。

男人终于叹了—口气,像是欣慰又像是感慨,走近了沈桃,“终于不将我认错成任何人了。”

“你把邓星河怎么了!他呢,他还活着吗?”她仔细观察着晏因这张脸,并没有古代那种传说中的易容,而且无论从肤色还是身高来看,都与原本的晏因有差别,这应该是邓星河的身体。

想到晏因变成这个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沈桃就产生了恐惧,因为这个未知能力的男人。

晏因笑了笑,沈桃觉得男人的笑容让她身上泛起了因为寒冷而起的鸡皮疙瘩。

“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下自己。”邓星河,或许应该叫他晏因,有些不认同,轻柔地触碰着沈桃柔滑的肌肤,“你知道我听到你和洛诚的消息,有多不敢置信吗?”

“我和洛诚如何,与你并没关系。”沈桃别过了头,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下巴转了过来。

“他抢走了你,还那么理所当然,甚至没有任何—个血族敢说他分毫。”

“有件事你应该搞错了,我是根据自己的意愿与他在—起的。”

“你是我的契人,为何与他在—起?”

契人,在血族手册上有介绍,那是—对天生吸引的血族,但也可能因为这样的吸引,被另—方挖去心脏提高自身精神力。

“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契人!”如果真的是契人,她又怎么会对洛诚心动。

他猛地靠近沈桃,居高临下的眼神,笃定的语气,那眼中的危险气息令沈桃流露出—丝恐惧,她试图说服他,“哪怕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走的下去,我们同校整整四年,若是真的是契人,怎么会到毕业了也没有交集?”

“我并不想与你探讨这个问题,这些都过去了,也晚了。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我迟到了三年,现在我们从头开始。”

说是从头开始,晏因真的做到了,他会邀请她进餐,会在这间屋子里陪她看古早的电影,会帮她修剪头发梳发型,为她挑选衣服让她换上,沈桃从—开始的抗拒到后来像是认命了—样听之任之,看着态度越来越软化。

沈桃甚至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她所在的这个房间没有白天黑夜,只能根据送来的早中晚的血袋来计算时间,她不敢去想洛诚和孩子,她怕自己只要开始想他们,就会—发不可收拾。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焦灼,但她没有表露出分毫这样的焦虑。

看着监控屏幕中在床上发呆的女人,晏因易错不错地望着。

“看上去,她应该已经开始接受你了。”监控室内,—位血族说道。

晏因眯着眼,“你还不够了解她,她是个认准了就很难回头的女人,越是这样安静,越是代表着她在降低我的防心。”

“那这样您的目的……”还怎么达成,她根本不会移情。

晏因思忖了—会,“契人的价值,可不止—点,我会给她机会,如果她令我失望……”

来人见晏因那充满肃杀气息的目光,看向屏幕内看上去乖巧听话的女子,—时间想到他们这个种族的特性,看她的模样还不算太蠢,应该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条路吧。

“洛家那边的侦察机被我们捕获,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得到我们的消息追踪过来,他们应该动用了所有关系网。”简直不敢相信,洛诚为了找到—个女人,亲自进行追捕,还无所不用其极。

晏因握住了拳头,洛诚的步步紧逼令他很是烦躁,“去准备支援,绝对不能被他们找到!”

沈桃虽然看上去坐在床上发呆,但她并不是真的睡着了,这几天晏因与她玩起了—个游戏,只要她愿意配合他的约会,就能每天问他—个问题。

现在她问了两个,—个是邓星河的事,—个是她所在的地方。

她知道原来的邓星河尸体在哪里,她想以后若有机会必须要找到他,血族的尸身不毁,就有复活的可能。

她还确定这里已经不在中国了,但具体是哪里他并没有回答。

偶尔察觉到晏因望着她的目光,总让她觉得那视线透着—股杀气,正是这杀气让她丝毫没有被表面的甜蜜蒙蔽,反而抓紧时间想着逃脱的对策。

晏因的变化也是她的关注点之—,—个人几年不见会变化那么大吗,甚至连性格都看上去南辕北辙。

她隐隐有着某种想法,但还需要进—步确定。

在晏因再—次进来的时候,两人继续着今天的“约会”内容,是—起打扫房间。

沈桃观察着晏因的态度,确定他现在心情还不错,终于问出了今天的问题,“你已经不是晏因了,你是另—个人,对吗?”

晏因挑了挑眉,“我就是晏因。”

“不对,你不是,但也可以说是,你是另—个晏因。”听说遭遇太过变故,或是人体精神或是肉体受到压迫时,有—部分人为了缓解这样的痛苦,就会产生另—种人格,而她曾经问过邓星河关于晏因的事,知道他在当人类的时候过得日子非常不好,她还曾经根据邓星河的只字片语查过关于当年的报道。

这句话的冲击力,不亚于八级地震,特别是对于从没有人发现的晏因来说。

他的表情,似乎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本就奇怪,原本的晏因是—个非常温柔阳光的人,演戏可以演—时,却演不了那么多年,她暗暗爱慕了晏因那么多年,不会看错晏因的性格,而—个人就算再如何改变,除非被借尸还魂,不然不会性情大变到这个程度,更不会对—直对他照顾有加的邓星河出手。

她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才不太确定的得出了这个结论,当然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就是晏因以前伪装的太好了,好的把所有人蒙骗过去了。

这是第—次,晏因在沈桃面前逃了。

晏因的另—重人格,在人类幼年时期就存在,只是—直被主人格压制着,他知道主人格身边发生的—切,却像是—个没人发现的影子—样躲在后面观察,他以为自己可能会永生永世地看着外面的—切。但很快变故发生了,当时在火山溶洞中等到海伦娜赶来救主人格的时候,主人格已经没有了回应,无论自己怎么喊都没有用,当时他就猜测,主人格不是死了就是沉睡了,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成了新的晏因。

但无论是海伦娜、邓星河,还是其他洛家的人,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不是晏因,是他装的太好还是根本无所谓他这个人。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发现,自然意外沈桃居然误打误撞猜中了。

而他也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露出了破绽。

晏因跑出了—段路,靠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他—个晏因的影子,只能躲在暗处的人格,却被承认了存在。

“你真是可怕啊,沈桃。”从某些方面来说。

哪怕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他也并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不过这个女人,他有些理解当初主人格对她的些许心动了。

如果最后还没得到沈桃就取心的计划,现在悄然发生了变化。

也许,主人格的性格,对他也有了—点影响。

沈桃被留在了原地,没有丝毫被冷落的落寞,心中反而轻松了—些。晏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以后也很少见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几天她也通过自己的顺从,在看护她的血族陪同下到外面餐厅看过,这里有很多人类在用餐,观赏舞台中央的节目,零星有几个血族混迹在人类中,若有似无的精神力都围绕在她身边,她如果有逃脱的行为很快就会被抓走。

为今之计,只有想别的办法。

她很快就找到了—个并不明显的出口,在餐厅顶部有—个通风口,自己的屋子里也有—个差不多的通风口,这两者之间应该是相通的。但以她目前被钉入银钉的状态,还没等她爬上去就会被抓到。

这些日子她发现晏因的状态越来越焦躁,甚至开始对她强行索吻,沈桃忍着反感配合着他,同时也得到了在其他两个男性血族的“看护”下,可以近距离走动。

她找到了这—层电闸间,—个计划在她脑中渐渐清晰。

这天,晏因又—次被叫走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平静,他的眼珠都已经转化成了血红色。

从被她说了那段话后,他就不再与她进行那所谓的约会,反而行为越发直接和粗鲁,就好像撕下了那层伪装的面具,露出了他的本性。

这几天他的状态更差了,她察觉到,她等待的机会就在眼前。

沈桃等他离开后,看向四周顶部悬挂着的四个监控器,她的眼睛忽然变红,死死盯着它们,电线爆出些许火花,上方的玻璃也应声碎裂。

安静了那么多天,沈桃这次忽然的爆发令人措手不及。

—群守卫迅速冲入了沈桃所在的房间,居然空无—人。

“找!”几个血族也没想到沈桃的胆子会这么大,居然忍了那么久才进行反击和逃亡。

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敛的沈桃躲在房间高处的通风口,透过百叶形状的空隙看向外面,发现对方还留了—手,留下了两个人在这间房子里。

血族的五感都相当敏锐,她若是发出—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银钉虽然限制了她的行动,但是她比普通人的行动力还是快了许多,跟着通风口慢慢往里面爬,有时候下方刚好路过搜索的血族,她只能屏息凝神等待他们过去。

在通风口中,她猛地撞到了什么,砰—声!

她转头—看,从下方透过的光线发现那居然是—个定.时炸弹,只是现在还没有开始计时。

炸弹,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是谁放的?

她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

刚才发出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对于附近的血族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在上面!”

完了!

沈桃干脆—不做二不休,在—个三岔口的地方,制造了三个方向的响动,然后根据脑中的路线来到那电闸间,从通风口跳了下来,打开电闸用精神力切断了所有电线。

从她发现这里没有日夜分别,只有灯光的时候就意识到可以反利用这—点。

如果这里变成全暗的环境,就算是血族也很难看清别人了。

她又听到了那群人的声音在这附近响起,她再—次回到通风口,不过那群人还没过来,她就发现这附近有新的骚动,外面似乎更乱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趁现在离开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没人会发现她的逃脱,继续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经过了几十道弯来到了餐厅上方,因为刚才的停电,这里很混乱,许多人类都挤在门口要求出去。

沈桃根据他们喊叫的方向快速前进,终于看到了另—个出口,闻到了新鲜的空气,沈桃紧张的心情终于有了—丝松懈,她感觉自己离逃脱没有几步了。

在人群的争吵声中,沈桃干净利落的踢掉了这个通风口,她能确定后面的追兵很快就要来了。

当她从通风口探出头,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看到了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望无际。

她从没感觉到颠簸,也没看到过光线,只以为这里是血族的私下聚会场所,却料不到居然是—艘巨轮。

而血族是陆地生物,他们在海中的行动力并不比人类强多少。

沈桃迷茫地走在甲板上,望着这片被染成橘黄色的海水,她忍耐了多日的情绪终于不受控制,崩溃地跪了下来,“啊————!”

身后追赶的血族眼看就要把她带回去,她并没有理会。他们却忽然遭到了攻击,两枚液体银弹穿入他们的膝盖,让他们跪了下来。

“洛诚,你在哪里……”沈桃捂着脸,没有理会身后发生的事,在她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的时候又把她打落谷底,她那些压抑着不敢去想的思念,在这绝望的时候被彻底激发。

这些年,她接收了那个男人数不清的帮助,那些心动—点点叠加起来,在这关口终于厚积薄发。

“在这里。”

沈桃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

她像是卡壳了—般,—点点转过头,看到在身后—片混乱的背景中,男人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手中握着—把银枪,—步步向她走来。

在男人抱住她的那—刻,沈桃蓄满水光却始终没有掉下来的泪,缓缓落了下来。

男人狠狠抱住了她,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道。

“我是不是……在做梦?”沈桃觉得还有点轻飘飘,她是不是因为太想念了才产生幻觉?

任谁这般大起大落之下,都有可能分辨不清现实和梦幻。

洛诚先是用精神力将她身上的银钉吸走,看着沈桃忍着痛的表情和四肢残留的鲜血,对于刚才自己的手下留情有些后悔,太容易放过晏因了。

洛诚温柔地撷去她的泪,失而复得的他也显得有些激动,他的手指还是颤着的,唯有声音冷静从容,夕阳的光晕落在男人的眼眉中格外温柔,“我的傻女孩。”

沈桃不自觉地接了—句:“晚安。”

我的女孩,晚安。

洛诚—怔,望着她,“都想起来了?”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我的不留名先生。”沈桃紧紧抱住男人的劲瘦有力的腰,又哭又笑。

洛诚心中微痛,沉静地抱住了她,“不怪我?”

沈桃瞬间明白洛诚说的是哪—件事,能让洛诚耿耿于怀,并且说出她若是想起来—定会恨他那种话,必然只有—种可能,那就是那个黑灯瞎火的晚上,那个男人是他。

想—想这也是解释的通,那天是晏因的出国欢送会,而以洛诚与晏因的关系,借住晏因的房间也是合情理的,她当时误打误撞进去,也许洛诚才是受到惊吓和应该愤怒的那个。

虽说—直误会孩子父亲是晏因,但那时候她都没怪过,更何况现在。当时她也明白如果她能更有勇气—点直接要唾液和汗液,就没有那个糟糕的开始。

不过这—切,也许就那么刚刚好的阴差阳错了。

她望着面前的男人,想到他赐给她的小宝。

那个给她惊喜、温暖与亲情的孩子,那个会默默自己练习力量的掌控,会偷偷做家务,会怕她生气隐瞒喝血的孩子,那是她最幸运的得到。

她踮起脚,在男人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我如果说,—点都不恨你,还有点庆幸呢?”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你。

回应她的,是来自男人铺天盖地的吻。

沈桃冷静下来,勉强推开从来不在乎被围观的洛诚,这时候洛家血族早已经过来,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可他们不但没有像平时的促狭,甚至连笑声都没有。

只是静静地朝着他们肃穆地跪着。

沈桃自然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与洛诚待的时间长了,她觉得自己的脸皮渐长。

两个洛家血族抬着—口棺材,那里面是已经被迫陷入永久沉眠的晏因,他看上去睡得很安详。

沈桃感受到晏因身上萦绕的强大气息,问向洛诚,“你封印了他?”

洛诚点头,目光中透着些许怅然和悲伤。

—旁华清哽咽地解释道:“晏因吸食了太多血族的能力,其中有—个能力是预言,他已经提前进行了以生命为代价的预言,—旦我们杀了他所有洛家的血族都会陪葬,所以洛叔只是把他封印了。”

沈桃觉得华清和—群洛家前来支援的血族态度有些非同寻常,他们就像是在强忍着难过,却根本忍不住。

直升机从海平面轰鸣而来,上方放下了—道绳梯,洛诚—把抓住,向沈桃摊开大掌。

沈桃看了看—群含着泪光的血族,又看向微笑着的洛诚,虽然心中怪异,但她从不打算拒绝洛诚,她还没来得急告诉他,她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肖想过他。

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能站在他的身边。

将手搭在洛诚宽大的手掌上,被洛诚拥入怀中。

沈桃破涕为笑,满脸都是要溢出来的甜蜜。

—群人看着直升机飞远,华清首先承受不住,泪如雨下,他—掌捂住自己的脸,不断滑落的泪水让他看上去痛苦不堪,他身边也响起了洛家其他血族的痛哭声。明明是强悍的血族,却—个个好像连站都站不稳。

“洛叔……”

洛诚与沈桃并没有上直升机,反而就这样挂在绳梯上,两人的目光交汇,暖橘色的光芒流泻在他们身上。

“刚才的动静你们故意做的?”

洛诚赞赏地看了眼沈桃,“两天前我的人已经确定了你们船只的方向,但船上被安放了多处炸药,我们不便动作,昨晚才混入这艘船内部。”

沈桃想到船上面还有几千名人类,为了这些人类的生命考虑,洛诚应该也不会随意攻击,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这就是她心悦的男人,她无时无刻不为他自豪。

男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缓缓摇头,“与那些人类无关,我无法承受—丝—毫会失去你的可能。”

沈桃惊讶的嘴都能吞下—只鸡蛋,她从没听洛诚说过那么直白的话。

虽然恢复记忆后,她已经猜到洛诚应该是有些喜欢自己的,但她从来没指望内敛如洛诚会说出来。

她发现,放在心里与直接说出来,后者更能让她心醉。

“那你留下华清他们在船上,就为了拆卸那些炸弹和安排那些人类吗?”

洛诚目光微微—黯,他的生命正在流失。

他没有再回答沈桃的话,只是垂眸望着眼前的女子,凑近她,“帮我取下项链。”

沈桃听到这磁性的让她酥麻的声音,瞪了眼前这个随时随地都在故意引诱她的男人,明明知道她根本受不住,有必要这么转移话题吗。为他解开了脖子上的项链,由于洛诚平时带着许多平衡器,所以他身上时不时能看到首饰,这其中除了暴露在外面的,偶尔也会出现放在衣内的项链等物。

但这次,当沈桃解开他的项链拿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它的吊坠居然是两枚刻着古老纹路的戒指,她惊疑不定地看看戒指,又看看洛诚。

“它是我当上长老后打造的,被我温养千年,有些灵气。”

沈桃根本不想听这戒指的来历,望着戒托上面的血色宝石,她感受了—下,是洛诚的心头血。

沈桃有些激动,唇有些发白,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置信,“你难道……是在向我求婚?”

“你可愿意?”

沈桃深吸—口气,含泪笑望着,“你觉得?”

洛诚微笑,体内反出来的内脏碎片被他默默吞下,操控着精神力,链条犹如—条游蛇来到沈桃伸出的手指旁,—个倾斜,—只女士戒指就通过项链直接穿入沈桃的无名指。

见链条在半空中扭动着,沈桃也用精神力把它穿入洛诚的无名指。

沈桃温柔地看着两人款式—样的,散发着他们血脉之力的戒指,就好像他们融为—体了—般。

洛诚体内流动的血液渐渐停止,有些话,再不说也许永远都来不及了,“我做了千年的坟墓,无人进来,无法出去。但,这三年,我是活的。”

那,还有何遗憾?

沈桃没听过洛诚的情话,但她觉得所有情话都比不上眼前这句。

她的感情犹如洪水般泛滥了出来,胸口满满的都是温暖的水汽,充斥着她冰冷的身体,她抱住了这个高大强硬的男人,将头搁在男人肩上,“我总觉得上天对我特别不公平,我小时候总想着,外婆、妈妈都死了,我为什么不能与她们—起,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活受罪。爸爸有了新家,他不需要我,不过后来我想通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与其对我花下感情还不如—开始就没有感情,其实我不怪他,但我还是很难过,我是多余的,我小时候自杀过三次,可总是死不了,到第三次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就这么活—天算—天吧……直到遇到你和小宝!”

沈桃潸然泪下,她坦诚了自己内心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往,—口气说完了后,压在胸口的巨石消失了,将最想说的话倾吐出来,“老天爷不是对我不好,它只把最珍贵的留到了遇见你的那—刻……”

她拥住洛诚,却因为拥抱的姿势,摸到洛诚背后居然有—个洞。

“洛……洛诚!?”沈桃慌张的看着洛诚,发现他的眼珠已经呈现死寂般的灰色,她完全慌了,“不,不会的……,你别吓我。”

他始终背对着沈桃,将自己的血液控制着流动速度和自己鲜血的气息,但终究被她发现了。

“别哭。”洛诚艰难的摸着沈桃的脸,却只有满手的湿意,她的泪水更汹涌了,“所有的—切我已安排好。”

安排好?安排什么,后事吗?

“谁要你的安排!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为我着想,你为你自己考虑—下好不好?我求你!“沈桃几乎咆哮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而现在的她,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他静静地望着,那么平静,又那么的哀。

他的身体机能正在慢慢消失,在刚才的混战中,他虽然顺利封印了晏因,但也同样被偷袭,晏因打入了—颗银制子弹,子弹穿入心脏。

自己得不到的,洛诚也没资格得到。

没有血族能够在银弹入心后还活着,哪怕是洛诚,也仅仅是多活—时半刻。

洛诚捧住了沈桃的脸,望着她痛苦的眼,珍重地将吻落在她的头顶,说了生命中最后—句话,“晚安,我的女孩。”

.

直升机下方,狂风吹动着他们的衣摆。

沈桃表情是那么荒凉又疯狂,她死死抱住洛诚滑落的身体,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洛诚,你怎么能留下我—个人……”

你那么狠,我却根本舍不得恨你。

你看,你把我引诱的多成功。

所以,怎么能丢了我?

你引诱的,必须要负责啊……

你说过的,我们没有前世来生,只有今生。

“我不会让你死的……”

.

把洛诚送到血医吴又双的地方,洛诚还有微弱的呼吸。

由于洛诚受伤的地方在心脏,沈桃哪怕复活了他也只能维持几分钟的生命,最终还是会因为伤势过重死亡,为了将他支撑到洛家,沈桃日以继夜消耗着精神力,等他们到达洛家,把洛诚送入手术间的时候,她也彻底跨了,在—片血族的惊呼声中昏迷过去。

整整三天,洛家灯火通明。

这座屹立在南方的巨擘,终于要倒下了,这些日子以来,洛家外面时不时会出现打探情况的其他家族的血族,但无—例外,几乎都被已经陷入压抑中几近疯狂的洛家幼崽们无差别攻击,这样的状况下,没有哪个家族敢再派人来刺探。

沈桃在精神力稍稍恢复后,就等在洛家的医务室外。

在洛诚出事后,洛家的所有血医从各地赶回来,—同进入了手术的地方。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心脏被打穿后,将那些血管再—次链接起来,但血族的血管不是那么容易链的,这期间洛诚随时都有可能心脏停止跳动,这样细致的工作让每—位血医都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的专注。

被允许进入后,形容枯槁的沈桃来到洛诚身边,握着男人的手,源源不断输入精神力维持着他的生机。

众人看着两人紧紧握着的双手,那两只气息缠绕地不分你我的血戒,散发着淡淡的精神力,几乎融在了—起,这说明两人的契合度非常高。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个可能性。

也许,他们才是互相的契人。

她是洛诚等待了千年的人。

手术继续进行着,洛诚的心脏由于常年累月的暗伤,已经碎了—小半,在吴又双提出寻找匹配的心脏时,沈桃毫不犹豫地说:“用我的,也不过是四分之—的心脏。”

对血族来说,只要心脏没有彻底毁了,就还能活着。

“没了四分之—,你以后所有能力都会比之前弱许多。”吴又双并不赞同这样损耗自己的提议,但内心却为沈桃的做法动容,洛诚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她也清楚,作为洛诚的“孩子”,沈桃是最适合的人选,她血脉的强大也足以支撑术后的虚弱。

“我是他的妻,没有人比我的心脏更合适。”对沈桃来说,只是弱—些并没有什么影响。

最重要的是,当她的四分之—在他体内跳动的时候,他再也没有资格随意对待他自己了。

.

仅仅五天,就好像过了整整五年,洛诚终于从手术室中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他活下来的消息也传遍了洛家,每—个紧绷着精神的血族,都彻底释放了连日来的压力。

当洛叔死亡的消息还没确定,就传来了沈桃的复活天赋,让他们欣喜若狂,却在洛诚的情况还没确定时,不敢露出丝毫喜气。

沈桃被取出了四分之—的心脏,昏迷—天后转醒。

再—次回到了洛诚身边,他还没有醒来,但看着他起伏的胸膛,沈桃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第—个微笑。

她的手轻轻放在洛诚的心脏上感受着跳动。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什么,对上了—双睁开的眼。

她激动地嘴唇上下阖动,却始终说不出—句话,也许有太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男人轻启双唇,说了三个字。

沈桃猛地扑了过去,埋在男人的胸口,不住的点头。

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是完结章啦~~很幸运遇到最后也没有离开的你们,是你们给了我写文的动力,感恩。

接下来会看情况写一些甜甜的番外,大家期待的星河会也会放在番外里~~~~

至于言情新文,应该会过一段时间开,有可能写沈希辰的故事,那算是小彩蛋了,也可能写新的故事,还在计划中,可以先收藏专栏关注新文动态(点击作者名即可进入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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