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颗星

“是你。”

谈行彧缓步走近,视线锁住瞪大着黑眸的女朋友,在她旁边停下,然后朝未来大舅子伸出手,薄唇微扬:“好久不见。”

显然,相比他的淡定自若,纪承曜还处于惊讶中,谈行彧出现在这里,加上妹妹娇羞的小女儿情状,他们是什么关系,昭然若揭,纪承曜理清了这点,慢慢抬起手,和他相握,态度不冷不热,掌控得恰到好处:“谈先生。”

看似风平浪静,眼神交会,暗潮汹涌。

局外人纪见星傻眼了,什么情况?!哥哥和谈先生是认识的?为什么她不知道?哥哥不像其他爱好吃喝玩乐泡妞的有钱公子哥,他一昧醉心学习、研究,结交的圈内朋友五根手指数得过来,尤其是大学以后,社交基本稳定在科研圈,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出众相貌,引得一朵朵桃花争相开放,她都不知帮忙辣手摧了多少朵。

加州留学的那八年,哥哥的朋友圈对她来说几乎是透明的。

“哥。”纪见星扯了扯他袖子,不可思议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纪承曜简明扼要地说:“两年前,在克里斯汀夫人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一面。那次你也去了,记得吗?”

纪见星脑中响起的是另一句话——

“两年前,我在加州和小星有过一面之缘,对她心生好感,可那时刚接手棠盛集团,加上又是异国,所以就没做进一步打算。”

原来,两年前,他们真的在加州见过?!

不对,像谈先生这样的大帅哥,看一眼就得误终身,没道理她印象全无啊!

纪承曜从回忆里找出了蛛丝马迹:“当时谈先生好像因为感冒戴了口罩。”

谈行彧点头,确认了他的说法。

纪见星总算明白了,难怪她不记得见过他,又时隔两年在桐城重遇,认不出他,再正常不过了。

她怦然心动,所以,谈先生说的,在加州对她一见钟情,并非空穴来风?!

哎,到处招蜂引蝶,迷倒别人还不自知,是她的错吗?怪只怪这过人的美貌,以及无处安放的魅力哪。

“怎么?”纪承曜笑着问,“谈先生没跟你提过?”

提是提过,可她以为那是在外婆外公的逼问下,谈先生急中生智,临时编出的剧本,没放在心上,纪见星嘿嘿笑着,试图蒙混过关:“我们进屋边坐边聊。”

等两个男人在沙发坐下,气氛莫名有些剑拔弩张,纪见星转移话题,给他们做起了介绍:“我哥,纪承曜,在中科院工作,不久前刚从南极考察回来。”

“哥,”她清了清喉咙,“这是我男朋友,谈行彧,棠盛集团的总经理。”

好的,交待完毕,纪见星乖巧在单人沙发落座,跃跃欲试,期待着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

可惜,她想看的都没有,他们看起来像失散多年的好友,谈笑风生地叙起了旧,谈行彧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从喉间发出清润的笑声:“你终究还是和南极结下不解之缘了。”

纪承曜淡淡地瞥向妹妹,多年兄妹默契,纪见星哪能不懂他眼神什么意思,吭吭哧哧给他找了个干净的亲哥专用皇家级别骨瓷杯,特地倒了半杯彰显高贵身份的水中贵族百岁山,卑微地双手奉上:“哥,您请用。”

太难了,她太难了。

更难的还在后头。

纪承曜喝了水润喉,一语双关道:“彼此彼此。”

纪见星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他们在南极也见过?请问她到底错过了多少事儿?!

纪承曜接下来的话为她解开疑惑:“当年多亏你及时向我妹妹施以援手……”

“等等!”纪见星打断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哥,你只有一个妹妹吧?”

应该不存在她上头还有个姐姐,不小心夭折,全家因伤心过度避而不提,唯独她蒙在鼓里的情况???

纪承曜轻戳她眉心,好气又好笑:“不然呢?”

晴天霹雳,将纪见星劈成了呆呆的小木头,所所以!她和谈先生的初遇是在南极,而且他还向她伸出援手了?她发生了什么事?!

奇怪的是,纪见星用力回溯,那段记忆依然是碎片式样的,她记得去过南极,看了极光,还和企鹅合影,独独忘记了他。

“哥,究竟怎么回事?”

纪承曜陷入回忆,妹妹五岁那年,一家人到南极游玩,妈妈身体不适在房间休息,爸爸从旁照顾,嘱咐保姆照看他们兄妹。

那天出现了极光,人群欢呼,拥抱,他拿相机拍照,保姆牵着妹妹,一不留神,妹妹不知怎么就不见了,他和保姆慌慌张张去找,一无所获,惊动了父母。

妈妈不顾病体,挣扎起身要去找妹妹,冰天雪地里,人群在议论着,有个小女孩掉进湖里了……生怕女儿出事的爸爸,疯狂地往湖边跑,跑着跑着双腿发软,单膝跪了下去。

就在那时,一抹鲜艳的红和一抹深沉的蓝,齐齐闯入爸爸视野。

有个身穿蓝色迷彩冲锋衣,浑身湿透的陌生少年,牵着他完好无损的女儿,慢慢地走到他跟前……

纪见星不解地看向男朋友:“为什么明明掉湖里的是小女孩,而少年却浑身湿透?”

她当年对他做了什么?

想起往事,谈行彧微微失笑,换了个闲适的姿势,补充完整纪承曜的叙述:“我和你哥穿了同样的外套,你把我错认成哥哥,揪着我的衣摆,要我陪你去看企鹅。”

南极的站宠,阿德利企鹅,胆子特别大,喜欢溜达到人身边,做出各种小动作,他们遇到的那只,三步一回头,挥着翅膀,勾得小姑娘魂儿都丢了。

小姑娘被引到湖边,兴奋得满脸通红,蹦蹦跳跳,踩碎了边缘凸出来的冰块,连人带着冰块滑入湖中,她惊慌失措地伸出小手,喊哥哥救我。

接着,小姑娘发现,一直牵着的人不是她哥哥,害怕极了,小脸立时淌下两条泪河,可怜兮兮的。

她身着红衣,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冰块上燃烧着一团火焰,染红了冷峻少年的眼,定格成他记忆里难以磨灭的画面。

左右找不到别人,识水性的谈行彧只得跳进湖里,推着冰块,把她送到湖边,冰块太滑了,小姑娘撅着臀部,手脚并用,试了几遍还是爬不上去,他打着冷颤,双臂撑住岸边的冰块,跃上去,再回头抱她。

最终有惊无险。

人体机制有自我保护功能,她年纪太小了,又受到巨大惊吓,所以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件事,连带着他,一并遗忘。

不过没关系,他会帮她记着。

纪见星心情分外复杂,她没想到和谈先生有这么深的渊源,还被他英雄救美了,好像缘分是从小注定的一样,命里该属于她的人,纵然世易时移,兜兜转转,终会来到她身边。

他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是不是哥哥不提起,他打算永远瞒着她?

大坏蛋……

虽然她忘了,但只要他说出来,她肯定信的呀!

纪见星不顾哥哥在,红着眼眶抱住他,感怀之情,溢于言表。

纪承曜:“……”默默替可怜的老父亲叹了句女大不中留。

谈行彧受用着女朋友的温柔,回了大舅子一个“承让承让”的表情。

纪承曜不动声色地看手表,提醒道:“星宝,时间差不多了,爸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吃晚饭。”

我能把她带回家,你能吗?

谈行彧能做的,是把他们送到巷口停车场,目送polo出了蒹葭巷,直到消失不见,他坐上等候的宾利,返回a市。

polo汇入主干道车流,纪承曜轻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神情严肃,纪见星心底泛甜,满面春风,抬头笑,低头笑,看窗外也在笑,她主动打破沉默,清脆地叫道:“哥!”

纪承曜不用看都洞破她心思:“打算什么时候跟爸妈说?”

哥哥太清楚她的性子了,一旦选择投入感情,便是真的动了心,奔着修成正果去的,另一方面,说明他对谈先生的人品修养有信心,所以才不问过程,直入正题。

“等到时机合适吧。”她得让老纪安心、开心地过中秋节啊。

节假日的晚高峰堵得人没半分脾气,挂着各市牌照的车子,大排长龙,水泄不通,一盏盏红色尾灯在暮色里闪动着,他们回到家,天已黑透,别墅里亮着温暖的橙黄灯光,守在门边的纪小怂迈着小短腿跟进车库,摇头晃尾地绕着polo转。

纪见星脚刚着地,它跳了起来,爪子抱她的腿,抱不住,再三尝试,挫败地嗷呜,她蹲下来,它脑袋立刻贴她腿上,蹭来蹭去,眨巴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撒娇。

纪见星轻点它鼻子,数落道:“哼,在国外玩得乐不思蜀了吧,你还知道回来啊?还以为你早不记得我了……”

纪小怂大概听出不是什么好话,两只大耳朵耷拉下来,拒绝接听,咧开嘴巴,伸出舌头舔她的手,认错的态度很明显了。

哟,还敢把耳朵闭上。

纪见星偏过头跟哥哥说:“纪小怂,咱弟。”她握着它的狗爪子,摇了摇,“来,跟哥哥sayhello。”

她想起纪小怂之前跟爸爸打招呼,差点引发家庭危机的事,乐不可支,说给哥哥听,纪承曜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轮廓线条英挺,眉眼清澈干净,笑起来,比天边月还撩人。

纪小怂回以真情实感的“汪汪汪”。

它日渐日地长大,比刚来时重了不少,加上纪见星手腕还酸着,实在抱不动它,可纪小怂对自己的体重一无所知,以为她不抱它,就是还在生气,她走哪儿,它就委屈巴巴地挡到哪儿。

非要确定她气消才肯让她进屋。

纪见星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

真没生气,纯粹逗它玩儿的。

纪小怂仰头嗷着,撒欢似的跑在前面,迎他们进去。

保姆吴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钟晚拉着一双儿女的手,让他们在左右两边坐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先夸星宝听话,作息规律,气色红润有光泽,又心疼地说,承曜你瘦了,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啊。

纪宗尧准备了满腹关心的话,插不进嘴,算了,老婆开心大过天。

“爸,”纪见星喊他,拍拍旁边的椅子,“你还站着做什么,快来坐啊。”

纪宗尧心里的一丢丢失落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手同脚地奔向他的贴心小棉袄,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饭、聊天,转眼到了钟晚的美容觉时间,纪承曜体贴地让她回房休息,钟晚确实困了,道过晚安,上楼去了。

纪宗尧和儿子女儿多聊了一个小时,呵欠不断,被他们联手“赶”回房间。

兄妹俩也各回各房。

夜深人静,纪见星躺在大床上,抱着枕头,辗转难眠,回想小时候的那场奇遇,试图唤醒遗忘的记忆,她猛地坐起身,谈先生说曾经有个小青梅,可惜不记得他了,该不会说的就是……她吧?!

纪见星点进他朋友圈,唯一动态,是那条“既见星,便再看不见银河”的告白。

照片的背景是在南极,他们初遇的地方,有没有可能,照片是那时候拍的?

原来谈先生的浪漫之下,还藏着另一种浪漫,他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遇见那颗星星了。

许多被忽略的细节浮出水面,连环追尾,她误会宾利逃避责任,敲开他车窗,挑衅放话,他不跟她计较,甚至在听到她道歉时用了“侵犯”二字,眸底深处划过笑意。

不是她的错觉,他当时是真的在笑。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她。

所以,他对她后面屡次的冒犯和闹出的笑话,百般宽纵。

酒店抓错奸,他故意锁她在房间,吓唬她,让她长教训,不小心撞到马丁王,演戏装穷,被他当场识破,还反戈一击,给她定了道德绑架的罪名,坑她自锤没有道德。

如今细细想来,每一处都透着甜蜜。

她欠下巨额债务,误闯谈家,险些成了他未婚妻,她严词拒绝后,他采取了迂回策略,她被迫当高级打工仔还债,他做她的靠山,为她撑腰,两次保全嘉汽总裁之位,委托她守好他今生的第二大心血。

谈先生运筹帷幄,一步步设局勾引她,偏偏她自以为占了上风,暗戳戳计划着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假戏真做,谁知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假戏这回事,所谓的协议,所谓培养情侣默契的约会,通通是为他的追求铺路。

他借此明里暗里吃了她多少豆腐?!

心机man无疑了!!!

纪见星翻了个身,甜滋滋地想,这么说来,她和他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啊。

之前还为此羡慕过萧小姐,吃来吃去,吃的是她自己的醋。

纪见星心潮起伏,按亮手机,十二点半,谈先生应该还没睡,她打算和他来场激情夜聊,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几秒后,视频接通,画面里是水汽氤氲的浴室,男人刚洗完澡,睡衣还没穿,水珠沿着性`感的喉结,滑落到裸`露的胸膛,没入更深处。

他往后退了半步,随手拿过毛巾擦头发。

美`色劈头盖脸地袭来,纪见星面颊发烫,目不转睛地看着,腹肌堆得整整齐齐,腰部线条坚实流畅,极富美感,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发干的喉咙。

手机摆在洗手台架子上,没放稳,倒了,倒下之前,摄像头倾斜对着的角度,正好让她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行二彧:没错,她看到的,是我。

真-激情夜聊……

下章求婚~

有多少小姐妹想看小时候故事的,举手看看,如果多的话,放到番外写,继续掉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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