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溪看着朱砂和丹墨忙前忙后的样子,便无奈道:“我不过是去七日罢了,你们好像要将整个屋子都搬空。”

“何止是七日啊,太太那边的秋水姐姐过来说了,小姐这会去,光是法事都得做上七日,若是有幸得见高僧,说不定还得耽误半日的功夫呢。”朱砂赶紧辩驳。

丹墨素来寡言,不过她却比朱砂细致地多,这会收拾东西,也多是以她说的为主。朱砂倒是跟个小孩子一样,还带了好些首饰,若不是丹墨提醒她,自己这会是去寺中斋戒,只怕她得把整个首饰盒子都搬空。

“好了,你们也别忙活了,转悠地我头都疼了,”谢清溪指着下头的两个小凳子让她们坐。

这会两人也收拾地差不多了,于是便各自落了座。

谢清溪看着她们两人说道:“这会是爹爹带我去的,而且听我娘说了。西鸣寺清静,让我只带一个丫鬟过去。”

“怎么能就带一个呢,这也太没规矩了,那岂不是委屈小姐了,”没想到这会倒是丹墨不满地叫唤起来。

“就是,小姐去哪都是我和丹墨姐姐跟着的,这次怎么就只能带一个呢,”朱砂也撅着嘴不高兴地说道。

倒是谢清溪没多大反对,毕竟这寺庙乃是清静之地,此次又是以斋戒的名义去的。当然萧氏私底下也同她说了,虽说是打着斋戒的名义去的,可其实是谢树元特地花了重金请了西鸣寺的高僧,给她祈福去灾的。

当然萧氏还以为是谢清溪突然发病那事,因着那会实在是古怪。若不是谢清骏将她带到庄子上休养去了,就连萧氏都动了请高僧做法的心思。

这会谢树元亲自出面,谢清溪自然得配合她亲爹的关心。不过谢清溪也知道,估计她爹实在是被她生病加被追杀一连串的衰事被吓着了,这会连这种祈福的法事都能想到。

虽说谢清溪是接受现代唯物教育长大的,可是当你再不信鬼神的人,再经历了她这一系列事情后,都忍不住要相信一会吧。

谢清溪摆摆手说道:“寺庙乃清静之地,咱们去的这样多的人,难免会打扰大师的清修。这会就丹墨同我一起去吧。”

丹墨倒是欢喜,赶紧起身谢过。

倒是朱砂转头看着欢欢喜喜地丹墨,再看了眼谢清溪。若论这主仆关系,自然是她和谢清溪更亲密些,平日小姐去上学去太太院子里头,都是她陪着去的。这会去庙里斋戒,居然不带着自己。

于是朱砂一下子眼圈红了,连声音都哆哆嗦嗦地:“小姐,你不要奴婢了。”

“你看看你,不过一点小事就要掉眼泪,”谢清溪故意板着脸说道。

朱砂还以为她真生气了,便赶紧憋住,不敢真的哭出来。

“好了,庙里生活清苦,顿顿都只能吃青菜豆腐,你这样爱吃肉的,肯定不喜欢。”谢清溪见她这样可怜,赶紧不逗弄她,安慰她说道。

其实是萧氏特地提出让她带丹墨去,毕竟丹墨年纪比朱砂大些,性子也稳重。若是寻常在家中,谢清溪爱和朱砂玩,那自是无碍的。可这会也算是出门在外了,自然得带稳重点的丫鬟出去。

朱砂被谢清溪的话说笑了,不过她还是回嘴道:“小姐不是也最爱吃肉的,如今到庙里只吃青菜豆腐,只怕小姐比我还不适应吧。”

谢清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吃货,要去寺庙里生活了七八天,这实在太过折磨了。

要知道谢家的厨房里头,光是大厨就有四五个。因着萧氏和谢树元都是京城人士,所以家中自然有个惯做北方菜的师傅。至于这几个孩子,特别是谢清湛和谢清溪,那是自出生起就在南方生活的,吃惯的自然是南方菜肴。

所以家中光是会做淮扬菜、杭帮菜的师傅,就有两个。特别是谢清溪,因着在现代的时候就养了一张叼嘴,如今谁都知道伺候这位六姑娘吃饭才是最难的。

不过谢清溪有一点倒是随了萧氏,那就是她也喜欢吃糖醋类的菜肴。什么糖醋藕片、糖醋肉、糖醋排骨,她都喜欢得不得了。当然,有时候她还会想起某样在现代时吃过的佳肴,就会吩咐厨房里头做。

虽说她连做法都说了,可是那些大师傅连听都没听过这道菜,哪敢随便做给她吃。每次她心血来潮点了某样菜,大师傅都要在厨房里头做上十来回,才敢端到她跟前给她吃。

要不是萧氏是她亲娘,遇到这样难伺候的主,少不得厨房的人都要怨声载道。

“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呢,”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清溪托着腮帮子想着。

旁边的朱砂也是个吃货,被谢清溪这么个主子带着后,每天主仆两都是可着劲想着吃什么。所以每回要是谢清溪在自己院子里头用膳,都是朱砂去厨房里头点菜,她连每道菜要用什么材料都能说的清清楚楚。

“要不咱们今个吃水煮肉片吧,”朱砂提议道。

说起这道水煮肉片,连谢清溪都忍不住得意起来。要说这道菜的现在发明人,可就是她了。当初她点了这道菜的时候,别说是自家的师傅不知道,估计这全天下的厨子都不知这道菜是哪道菜。

好在师傅都知道,六姑娘虽然嘴巴挑剔些,可性子却是宽厚的。他们也只能和朱砂说,自己实在是不会做这道菜。

他们不会,可谢清溪会啊。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是照着平板电脑里的一个美食app做了好些菜呢。这些菜不仅是调料,就连做法她如今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就赶紧将做法和调料都写了下来,让朱砂拿去给大师傅。

在这古代,做菜可是一门手艺活。古代可没新东方这种良心学校,专门教你做菜的。往往一个厨子做出名声来了,就将自己的那些做菜心得啊编成一本菜谱,然后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什么不传外人啊,只传男不传女啊,这种事情简直是数不胜数。

就拿苏州府里头最出名的一家酒楼‘谭家菜馆’,这可是开了数百年的老字号了。传说这家谭家菜馆的开菜祖师,那可是给先朝皇帝做过御膳的。后头年纪大了,出了宫就自创谭家菜馆,如今谭家菜祖祖辈辈地传下来,传到这代都已经第五代了。

他家就有一本传说中的祖传菜谱,而且是坚决不传外人,也是传男不传女的。

谢清溪估计,他们家的子弟要是看一眼那本菜谱,得沐浴更衣,再焚香净手,才能打开那本祖传的菜谱吧。

不过谢清溪倒也挺能理解的,可口可乐在现代资讯那样发达的情况下,还不是把自家的配方捂得严严实实,连个专利都不注册。要知道可口可乐公司比谭家菜要变态多了,在配方出现的前五十年里,就是通过口口相传,连个书面记载都没有。

所以象谢清溪这样,大大咧咧地就把菜肴的配方和做法拿出来的,在这些大师傅眼里,那简直就是大气大度以及格外有大家风范。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谢清溪吃饭再挑剔,师傅们都愿意争相伺候她的愿意。

而且这位六姑娘还时常会提出一些新奇的调料,是他们这些做了几十年菜听都没听说过的。比如有一个叫椒盐的调料,就是用花椒和盐巴制作而成的。

至于用这个调料作为主料做出来的椒盐虾、椒盐排骨,在谢府可是得到了很大的好评。谢清湛特别喜欢椒盐排骨,有一阵几乎是顿顿要吃。

谢清溪摆手,正色道:“水煮肉片太油腻了,我想吃点清淡的东西。就来分椒盐虾吧。”

嗯,椒盐虾一点都不油腻。

待谢清溪点好了菜后,朱砂便颠颠地去厨房了。她每回去厨房都是从不走空的,因为府里主子多,所以为了防止哪位主子突然要点吃的,这厨房白日里灶头上都是备着点心的。

江南点心精致又可口,朱砂一个人就能吃一盘点心。

可这会她可一点心思都没有,甚至都没等在厨房,将吃食亲自拿回去。

“小姐,老爷这次居然不是只带你一个人去庙里唉,”朱砂犹如听到什么天大的消息一般,赶紧回来告密。

谢清溪也惊讶了,她问:“难不成六哥哥也去?”

“才不是呢,我刚才去厨房的时候,正好撞见四姑娘的丫鬟惜文刚走。听厨房帮佣的厨娘说,刚才惜文在那里吹嘘呢,说四姑娘也要跟着老爷一块去斋戒呢。”

朱砂不忿地说道:“真是的,不是说只带小姐的嘛,怎么这会又要带上四姑娘嘛。”

先前听太太说老爷要带自家姑娘去斋戒的时候,别说是其他三位姑娘没得去,就连几位少爷都没带呢。

这大家族里头,因着姑娘们多不是一个娘生的,这嫡女和庶女之间有苗头要别,这庶女与庶女之间更是明争暗斗的。谢府因着有萧氏这位镇宅大佛在,姨娘都被治的挺老实。几位姑娘之间也顶多是明争暗斗,但是这争首饰争衣裳比父亲的宠爱,还是免不了的。

平日六姑娘就是最得宠的姑娘,连带着六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隐隐比别人高出一头。

这会自个姑娘独有的尊宠,居然被四姑娘分了去,连朱砂都愤愤不平了。

倒是谢清溪立即呵斥道:“别说了,既然爹爹能带着她,自是有爹爹的道理。”

不过连谢清溪都沉了脸,不过她倒不是因为此事而不高兴。前两日的聚会中,骆家姐妹先行离开,谢清溪就觉得很不寻常。好在朱砂是个包打听,又因为她奶奶是沈嬷嬷,所以在府里特别有脸面,基本是想打听什么,那就是一个准的。

所以骆家小姐跟着四姑娘去更衣,却不小心在花园里摔倒了,关键是她摔倒的时候,大少爷就在附近。

谢清溪素来就是闻一知十的人,她同谢明岚也算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对于她的招数不算陌生。自从表姑那件事之后,她便开始学的聪明了,做什么都不自己亲自动手了,最喜欢的就是借刀杀人。

原本谢清溪还想着跟她娘告状来者的,不过她刚开口就被她娘堵住了嘴。谢清溪忽然有些泄气,娘亲最近对自己好冷淡啊。

不过因着她要去寺中斋戒,萧氏让人送了好几身素淡的衣裳过来,说是要到庙中穿的。

“可是四姑娘那丫鬟别提有多得瑟呢,”朱砂不高兴地嘟囔道。

谢清溪突然发火:“都说了让你别说了,如今我说话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吗?”

不仅朱砂立即噤声,就连一直在旁边的丹墨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谢清溪。待过了会,谢清溪才淡淡道:“你去厨房拿了东西只管回来便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听便罢。”

“奴婢知道了,”朱砂低低地说道。

谢清溪明日便要走了,萧氏自然是百般不舍。就将她叫到院子里头百般教导,什么到了那里,要听爹爹的话,千万不要淘气。

谢清溪低着头不说话,萧氏看了眼突然微微叹口气问道:“可是还生娘的闷气呢?”

“没有,”谢清溪嘟着嘴回道。

“还说没有,连饭都不到我这边来吃,再看看你这个小脸,简直就是耷拉下来了,”萧氏虽心中也存着事,可见女儿不高兴,到底还是哄哄她。

谢清溪被萧氏这么一说,到底也不好意思了。不过她娘一向疼她,从前连一句重话都不愿对她说,这几天却对她连着发了两回脾气。她难免会有些生闷气,如今萧氏只提这么下,她就顿时觉得果然娘亲还是在乎自己的。

“我去了之后,会好想好想娘亲的,”谢清溪抱着萧氏的手臂娇娇说道。

“你爹爹这次是请了西鸣寺的得道高僧替你做法事祈福,所以你到了寺庙中,对大师们可要恭敬些。娘知道你爱吃肉,不过寺中都是斋菜,你略忍耐些。待回来后,娘必给你弄好些好吃的,”萧氏哄她。

谢清溪黑线,所以她吃货的名声已经遍及谢家每一个人的脑海中了。

不过她还是挽着萧氏的手臂问道:“原先娘不是说爹爹是带我去西鸣寺的,怎么如今又有旁人一齐去嘛?”

谢清溪不愿再叫谢明岚四姐姐,只用旁人替代,倒是萧氏也没在意。她立即正色说:“她去自是有原因的,你也别管她,若是可以离她远些。”

这话一说出来,连谢清溪都忍不住看着她。要知道平日谢清溪就是稍稍在萧氏跟前抱怨谢明岚,都会被萧氏好一顿教训呢。毕竟萧氏是谢家的主母,这对待庶女要宽厚大方,要不然这名声可就没了。

正因为挨着名声,谢明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萧氏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清溪见萧氏看着自己,赶紧点头表示,我离她是能有多远就多远。

******

于是离开的那天,谢清溪就发现,她娘并不是说说而已的。一共就两位姑娘坐马车,萧氏还特地给她们分开,一人安排了一辆马车。

丹墨扶着谢清溪上车后,便看见谢明岚也搀着丫鬟的手上车了。

谢树元并没有骑马,也选择了坐马车,因此加上装行礼的一辆马车,四驾马车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西鸣寺在苏州府的北边,与寒山寺乃是并列苏州府的两大寺庙。只是寒山寺的名声更显盛些,但西鸣寺却因寺中有一位卜算极灵验的大师,这几年也声名远播。

“小姐,我听府里去过西鸣寺的妈妈说,这位大师卜算可是极为灵验的。也不知老爷这会是不是请了这位大师替小姐做法祈福呢,”丹墨虽然话少,不过如今能说的朱砂不在了,她自然起了话头。

谢清溪坐在马车里,好在车里铺着的锦垫,马车赶的也不快,所以这会并不颠簸。她淡淡说道:“反正都是得道的高僧,大师既能接了这事,就说明我与佛祖有缘啊。”

丹墨愣了下,大概没想到自家小姐脸皮这般厚吧。

待到了西鸣寺,寺中的知客僧早已经等候多时。他上前迎着谢树元,谢树元见这知客僧年纪倒也不大,估摸着只比谢明岚大一两岁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小师傅,这是两位小女,谢某同小女三人要在此处打搅多日,还烦请小师傅前方带路。”

这知客僧年纪虽小,可自小就出嫁。后来又因为年纪小,做了好几年的知客僧,都是替寺中招呼那些来上香的贵夫人们。如今倒是少有见到爹爹带着两位女儿过来的,况且这位大人还是苏州的布政使呢。

先前方丈还特别吩咐过自己,定要好生接待这三位。

西鸣寺早已经收拾了一处院落给谢家,谢树元住在三间正房中,正房两边都有两件侧房。于是两位姑娘便住在这两间房中。

谢清溪只带了丹墨过来,而谢明岚则只带了宣文过来。两人微微别了对方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丫鬟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

待宣文回身关上房门的时候,便问谢明岚:“姑娘可要喝点茶水,奴婢这就让那小师傅提点热水过来。”

“不用了,你先将包袱里的衣裳放置起来吧,”谢明岚坐在椅子上淡淡说道。

不知怎么的,这次出来,她竟是心神不宁起来。按理说,父亲这回除了谢清溪外,便只带了她一个女儿,可见自己在父亲心中还是极有分量的。

可谢明岚只觉得隐隐不安,特别是那日诗会后,越想就越觉得后悔,生怕萧氏追究自己。到时候别说是萧氏不会放过自己,只怕连父亲都责怪的吧。

不过谢明岚又暗暗庆幸那日幸亏什么都没发生。

到了第二日,便有僧人请谢清溪到前面的大殿去。待谢清溪进了佛殿后,才发现佛殿之上早已经点燃了通臂粗长的蜡烛,而在地上更是摆着一圈的黄色锦垫。

也许是这佛殿太过恢宏,佛祖虽慈悲,可她到底回头看了谢树元一眼。只见谢树元今日只用一只佛簪将头发束起,通身除了一件灰色锦袍外,竟是无一装饰物。

再看谢清溪,及腰的长发挽在背上,身上穿着一件灰色袍子,头上一串紫檀佛珠,每一颗佛珠上都刻着小小的佛字。

“去吧,爹爹在外面等你。”谢树元安慰她。

可谢清溪走进去时,还是一步一回首,一直到佛殿的门被缓缓地关上。待她在小和尚的指导下,坐在最中间的时候,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和尚领头过来,后头跟着的都是穿红色袈裟的和尚。

谢清溪好奇地看着他们,直到这九个个和尚围着她坐下。

“小施主命格虽贵重,可命魂不定,是以易招邪祟。老衲与众位师弟将会为小施主诵经七日,望能助施主辟邪气驱邪魄,”为首的那和尚缓缓说道。

谢清溪眨了眨眼睛,原来她的命格真的贵重。

就在谢清溪在佛殿内闭目听高僧们替自己诵经时,谢树元则在另一处佛堂之中,他每抄一页佛经,口中便颂颂不停。

白日里谢清溪和谢树元都各自有事,只有谢明岚孤单单地呆在寺庙之中,也不敢四处走动。

待七日过后,别说谢清溪觉得解脱了,就连谢明岚都松了一口气。谢明岚是将这佛堂里的经书都看了一遍,而谢清溪则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在听有人诵经了。

整整七日啊,九位得道高僧围着她,就替她一个人诵经。虽然这种方式实在太过霸气,可是谢清溪真觉得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当然她也日日祈祷自己能赶紧不要象现在这般多灾多难了。

就在谢明岚以为自己可以回家的时候,又听说他们还需到附近的庵堂走一趟才能回去。当时谢明岚还无不讥讽地想着,难不成是大师觉得她这个六妹妹有慧根,这是要渡她出家了。

她想着左右没自己的事情,便跟着谢树元一道过去。就连谢清溪都以为,谢树元这是打算一次性给她做全了法事,所以才会带她来庵堂的。

可谁知到了庵堂之后,父女三人见了庵堂的主持云慈师太后,云慈师太方离去,谢树元便淡淡对谢清溪说:“清溪,你带着你的丫鬟先到外头去。爹爹有话要同你四姐姐说。”

谢清溪一见没自己什么事情,又见她爹这样严肃的脸,便赶紧带着丹墨出去,以免被台风尾巴扫到。

“爹爹要同女儿说什么?”谢明岚脸色僵硬,可还是硬挤着笑容说道。

谢树元看了一眼还站在谢明岚旁边的宣文,冷冷道:“你也出去。”

宣文不敢辩驳,赶紧出去了。

待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时候,谢树元只静静看着谢明岚,可那眼神中有不舍却又有决绝,看得谢明岚一阵胆战心惊。

“不知女儿做了什么,爹爹可是有话要教导女儿?”谢明岚受不住这样的煎熬,还是开口问道。

谢树元看着她,突然心疼地说道:“你自幼便聪慧无比,又勤奋好学。除了你两个哥哥外,这些子女当中,你也是极象我的。”

“女儿何德何才,若是能及得上爹爹一分,也是女儿莫大的福气,”谢明岚僵笑了下。

“可你自小就处处想着同清溪争。因着你是娇客,我从不多说,太太也极力待你们宽厚,”谢树元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说:“可我终究是做错了,嫡庶有别,从来便是礼法规矩。若我能在你行为不端时,及时地教导你责罚你,你也不会养成如今这样的性子。”

“爹爹,”谢明岚听到谢树元这样的话,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突然间她眼泪便盈满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树元哭道:“爹爹这样说,岂不是生生地要女儿的命。女儿这些年用心读书,哪次考校先生不是夸了又夸。可六妹妹呢,虽有嫡女的身份,却处处懒散,仗着爹爹和太太的宠爱,何曾将我们这几个庶姐姐看在眼中。如今爹爹只一味地说女儿,女儿却是不服的。”

“是,你饱读圣贤书,可你再看看你自己做下的事情,哪一桩是圣贤书上教你的,又哪一件是一个个名门淑女该做的。你不过四岁就敢将自己的表姑推下水,当初我只将责任一味地推在江氏的身上,实是不愿认为我自己千辛万苦教养出来的女儿,竟是这样恶毒刻薄之人,”谢树元勃然怒道。

便是事到如今,她不仅不知悔改,还妄想着拖累旁人。

谢树元看着她说道:“清溪虽不如你这般刻苦,但她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她见到秦家那位表小姐落水,能竭尽全力去救她。若是换做你,你能做到吗?”

谢树元的逼问让谢明岚哑口无言。

可谢明岚却不愿这样就范,她刚要开口,便听见谢树元冷漠地声音响起:“你不顾兄妹之情,竟是意图败坏你大哥哥的名声。便是这桩,我定是不能再将你留在家中,贻害他人。”

“从今以后,你便在这庵堂之中,好生悔过吧。”

谢明岚抬头,竟是万分地不相信一般,不过一丁点的小事,爹爹就要将自己送到这庵堂之中。

突然她大笑了起来,脸上恍若癫狂,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

她看着谢树元说道:“所以爹爹便要将女儿送到这庵堂之中,女儿如今才九岁,爹爹就要女儿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吗?”

“你若能及时悔改,我定会接你回去的,”谢树元终究还是舍不得。

谢明岚虽在萧氏眼中不堪,可她到底待谢树元至孝,又处处好学,在几个女儿当中最是有才学的。从谢树元对谢清溪这样的宠爱来看,他也不绝不是那种心狠至极的人,哪能舍得就这样断送了谢明岚的一生。

“你好生在这庵堂中待着,爹爹会让人将每个月的供俸送来,定是不会让你吃苦的。待你反思过来,你依旧是爹爹的好女儿,爹爹还是会替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谢明岚扑坐在地上,整个人面无表情,目光涣散地看着对面的白色墙壁。这间休息室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方塌外,和几张凳子外,便是对面那高高悬挂着的佛字和蒲团。

“我不要,我不要,若是让我留在这里,还不如让我去死,”谢明岚摇着头。

谢树元听她这般寻死觅活的,终究是渐渐沉了脸下来。

他朗声喊道:“古嬷嬷、陈嬷嬷。”

他声音刚落,就见两个早已经等候在外面的嬷嬷进来了,他看了眼依旧坐在地上的谢明岚,却是一下子别过脸,可声音还是又缓又沉地说道:“日后四小姐便交给两位嬷嬷教导,还请两位嬷嬷上心。”

“老奴定不负大人所托,”两人齐齐福身,对谢树元说道。

“你在这好生待着,爹爹走了,”谢树元眼眶一热,终究是承受不住,起身便要往外头走。

谢明岚见他要走,便立即上前便是抱着他的腿,一边哭一边喊道:“爹爹,别不要女儿,别不要我。”

她哭喊的声音凄厉,谢树元眼眶已经红了。

旁边的两位嬷嬷早已经得了萧氏的吩咐,务必要将四姑娘留在庵堂之中。当然萧氏也吩咐过了,要好生伺候着四姑娘,将她往正途上引,别让老爷失望了。

这会见四姑娘这般不顾脸面,她们赶紧上前,一左一右便扒开谢明岚的手臂。谢明岚到底年纪小,如何是这些经年老嬷嬷的对手,没一会她的手就被扒开了。

可是她却还是喊着:“爹爹,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我再也不敢了,爹爹,爹爹……”

谢树元疾步往前走着,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他扶着门框,后面的谢明岚声音却没有了,想必是给两个嬷嬷堵住了嘴。谢树元扶在门框上的手,连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忍了又忍,就在忍不住想要回头的时候。

突然听见外面一个清亮地声音喊道:“爹爹,你站在门口干嘛?”

原来是谢清溪带着丫鬟转了一圈,见庵堂没有什么好玩的,便又回了这个院子。只不过一进来,就看见谢树元站在门口,而旁边的宣文却跪在地上。

谢树元看了一眼手上拿着一根枝条的谢清溪,欢快地冲他笑,却终究迈开了脚步。

而身后的谢明岚绝望地摇着头,却是怎么都挣脱不开两个嬷嬷的手。

“好生照顾四姑娘,”谢树元走到宣文的身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谢清溪站在院子门口等他过来,不过还是往他身后看了眼,奇怪气问道:“四姐姐呢,她怎么还不出来啊?咱们赶紧回家吧。”

“你四姐姐要在这里住段时间,今日就咱们两人回家,”谢树元红着眼睛说道。

谢清溪也注意到他的眼睛,惊诧了半天,可还是说道:“四姐姐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是不是她也要象我这样祈福,我们可以等她的啊。”

“你真想让你四姐姐同我们一起回家,”谢树元突然转头问着谢清溪。

谢清溪还真奇了怪了,她爹这话问的也未免太怪了。要是什么事情都是按着她喜欢来的,那你能不能别生这么多庶女啊。

要是她能不喜欢谢明岚回家,难道她就真的能不回家了。

谢清溪没说话了。

谢树元黯淡了眼神,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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