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帕尔姆格伦死于星期四晚上七点三十三分。在正式宣布死亡之前的半小时,参与治疗的医生们还说,帕尔姆格伦体魄强壮,而且大家经过多次讨论,都认为他的状况也不算严重。

总而言之,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有一颗子弹卡在脑袋里。

死亡时,在场的人有他的妻子、两名脑外科医生、两名护士,和隆德市警局的一位副组长。

大家都同意,进行手术太冒险了。即使在外行人眼里,这也是个合理的判断。事实上,个别时候,帕尔姆格伦的意识还挺清醒,有一次,他们甚至还能和他进行谈话。

当时已经累得半死的警员,曾经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有没有看清楚开枪的人?”

“你认得他吗?”

他的回答非常清晰明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帕尔姆格伦看到了那个杀手。但是,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

这些谈话并没有真正进一步弄清案情。蒙松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忧虑的皱纹,他想睡觉,至少能换一件干净的衬衫。

这一天十分燠热,但是警察局里根本没有空调设备。

他那条唯一足以进行调查的小线索,已经被搞砸了。

都是那些斯德哥尔摩人,蒙松想。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考虑到敏感的斯卡基。

再说,那条线索到底有多少价值?

他并不知道。也许完全无用。

可是,这还是很令人气恼。丹麦警方曾经询问斯普林格伦号汽艇的工作人员,在九点钟从马尔默开往哥本哈根的那班船上,有一个女服务员曾特别留意到一名男子,因为对方在三十五分钟船程的前半段时间,坚持要站在后甲板上。女服务员对他的外表,尤其是穿着的印象,似乎符合枪击嫌犯的粗略描述。

而且似乎有些迹象可以联系得起来。

搭乘这类汽艇的过程,比较像搭飞机而不像坐船,乘客通常不会站在甲板上,甚至于在整趟旅程中,乘客是否受得了站在船舱外透气都令人怀疑。最后,那个人回到了船舱,找了张扶手椅坐下来。他并没有在船上购买任何免税巧克力、酒或香烟,因此,并没有留下任何笔迹。在汽艇上买任何商品,都必须填写一张标准表格。

为什么这个人要留在甲板上?

或许,他是要把某样东西扔到水里。

就这个案例来说,他要扔什么?

武器。

假定,他就是涉案的人,假定,他想要丢弃的就是作案凶器。

假定,这个嫌疑人向来不怕晕船,因此,比较喜欢待在有新鲜空气的船舱外面。

“假定,假定,假定。”蒙松喃喃自语,不禁把最后一根牙签咬断了。

这是个糟透了的一天。首先,是热气,尤其当你被迫坐在室内时,那简直是忍无可忍;而且,室内没有可以避开午后炽烈阳光的地方。第二,就是这种被动的等待。等待消息,等待应该存在而没有与警方联系的证人。

犯罪现场的调查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他们发现了上百个指纹,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分辨哪些属于射杀维克托·帕尔姆格伦的那个人。他们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窗户上,但是玻璃上的几枚指纹都太模糊了,没有什么用。

最令巴克隆德恼怒的,就是一直找不到那只空弹壳。

他为了这事打了好几次电话。

“我不懂,弹壳怎么会消失了。”他烦躁地说。

蒙松认为,凭巴克隆德的能力,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应该想得出来。因此他只是稍带讥讽地说:

“等你有点儿看法之后,再告诉我。”

他们也找不到任何清晰的足印。这是相当合理的事情,因为有这么多人在餐厅里进进出出,室内又铺满了地毯,要找到任何可以辨识的足印,简直就是不可能。窗户外头,那个人在跳上人行道之前曾踩进一只大花盆,花草虽然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却没能给鉴识人员提供有用的资料。

“这顿晚餐——”斯卡基说。

“是,怎么样?”

“好像是某种商业会议,而不是私人聚会。”

“可能吧。”蒙松说,“你有没有那张桌子的宾客名单?”

“当然有。”

他们一起把那张名单研究了一番。

维克托·帕尔姆格伦,执行长,马尔默人,五十六岁。

夏洛特·帕尔姆格伦,家庭主妇,马尔默人,三十二岁。

汉普斯·布罗贝里,地区经理,斯德哥尔摩人,四十三岁。

海伦娜·哈松,执行秘书,斯德哥尔摩人,二十六岁。

奥勒·霍夫·延森,地区经理,哥本哈根人,四十八岁。

比尔特·霍夫一延森,家庭主妇,哥本哈根人,四十三岁。

马茨·林德,副总裁,马尔默人,三十岁。

“这些人一定都在帕尔姆格伦的公司工作。”蒙松说。

“看起来的确是如此。”斯卡基说,“当然啦,我们必须对他们这些人再彻底询问一番。”

蒙松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些人分散的居所。那对延森夫妇已经在前一晚返回丹麦了。

汉普斯·布罗贝里和海伦娜·哈松已经搭早上的飞机回斯德哥尔摩了,而夏洛特·帕尔姆格伦则一直待在隆德市医院她丈夫的床边。只有马茨·林德还在马尔默市。其实,连这点他们都不是很确定,因为身为帕尔姆格伦的副手,他经常出差。

因而,这一天的种种不幸,似乎在死亡消息传来的时候达到了最高潮,他们是在七点四十五分接到消息的,而这个消息立刻让案情转变成谋杀案。

然而,噩耗还不止于此。

十点三十分,他们正两眼无神、疲惫无力地坐在着喝咖啡,电话铃响起,蒙松接听。

“是,我是蒙松侦查员。”说完他马上回答,“这样啊……”

同样的句子,他重复了三次之后,才道别挂断。

他看着斯卡基说;“这已经不是我们的案子了。他们要从警政署凶杀组派一个人来。”

“不会是科尔贝里吧?”斯卡基焦虑地说。

“不是,是独一无二的马丁·贝克。他明天早上过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家睡觉。”蒙松说着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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