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格尔镇位于阿马格半岛顶端卡斯特洛机场的正南方。那是一个丹麦小镇,只有大约四到五千名居民,现在该地最著名的是它又大又新的渡轮港。夏天,渡轮来往于崔格尔和瑞典的林汉之间,运送所有往来北欧大陆的瑞典车辆。即使是冬天,渡轮的生意也相当稳定,运载的大多是重型车辆、卡车、巴士和拖车。

一年四季,都有马尔默的家庭主妇上船购买免税商品和便宜的丹麦杂货。

不久以前,这个小海港还享有度假胜地的美名,当时港口上随时都有活动,钓鱼船多得数不胜数。

以往,做为一个健康的度假地,崔格尔占尽了与哥本哈根相距甚近的地利之便。然而,现在离首都太近,却变成有害无利:崔格尔码头旁边的水和海滩污染得太厉害,根本就不适合游泳或钓鱼了。

想当年,女士们在海滩步道上懒洋洋地旋转着阳伞,仔细地遮掩她们抹了雪花膏的皮肤,以免强烈的阳光照射,还有穿着紧身泳衣、啤酒肚毕露的绅士们,基于保健理由小心地试试海水。从那时一直到现在,很幸运,小镇和其他建筑的改变并不多。

镇上房合低矮,造型如画,大家各自用油漆或胶泥涂成各种各样的悦目颜色,花园茂盛青翠,传来各种果莓、花朵和植物的香气,大半弯曲狭窄的街道,都由鹅卵石铺成。来往的渡轮和烟臭吵闹的车阵横扫过小镇的外围,让介于海港与高速公路间的老城镇还能维持着相当平和的气氛。

虽然不能游泳了,夏天仍有游客来崔格尔。在七月初的这个星期二,滨海旅馆客满。

此时是下午三点钟,在旅馆外面的游廊上,一家三口刚刚用完迟来的午餐。那对父母还在悠闲地享用咖啡和咖啡蛋糕,但是那个六岁,名叫贞斯的小男孩儿再也坐下住了。

他兴奋地在餐桌问跑来跑去,不断催促父母。

“我们不能现在走吗?我要看船。把咖啡喝完,快点儿,我们现在走嘛,我们不能现在就去看船吗?”

他就这样吵闹个不休,最后他的母亲和父亲终于服输站起来。

他们手牵手,朝向如今已经是博物馆的港边老屋漫步走去。

码头上只有两艘钓鱼船停泊在那里,而通常数目不止于此,这表示,有几艘船已经到海湾上捕捉被水银污染的鲽鱼。

男孩子在码头边停住脚步,开始向布满污泥的水面投掷石头和树枝。他看见船坞旁有几样有趣的东西在那里浮浮沉沉,但对他而言那都太远了,他抓不到。

渡轮口还在海滩更下面一点儿。几辆汽车在一片铺了柏油的宽阔候船场上排队等候,此时可以看见渡轮正从闪烁的海面上逐渐驶近。

三名游客转过身,沿着码头缓缓走回去,然后拐进各种建筑和屋合之间的道路。他们在北斯特兰街停下来,和一个正好出来遛狗的朋友聊天。

然后他们沿着这条路,走到和卡斯特洛机场交接的一块空地。从那里,他们向右转,走下海滩。

贞斯在海滩边发现一个绿色的塑料船残骸,便捡起来玩,他的父母坐在海滩的草地上看他玩耍。最后,他玩厌了,就跑去寻找海水冲上来的其他东西。他找到一个空的牛奶纸盒、一个啤酒罐和一只避孕套,很失望地拿给父母看,父母叫他把东西统统丢掉。

就在他父亲站起来喊他的时候,他瞥见水边有一个很令人好奇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盒子——也许是一个藏宝箱?他跑去把它捡起来。

他父亲当然把箱子从他手里拿走。他惊呼一小声抗议,但马上就放弃了。因为他知道,抗议是没有用的。

贞斯的父母检查着盒子。盒子已经湿透了,黏在厚纸板上的黑色木纹纸都已经开始脱落了。

但是盒子并没有凹陷,而半合的盖子也似乎没有损坏。

他们仔细瞧了瞧,还可以看出顶上印的一行字:阿米尼奥斯点二二。

在这行字的底下,还有一行印得更小的字:西德制。

这只盒子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以免损坏潮湿的盒子。

盒子里铺着一层保丽龙板,它已经被那些沿着波罗的海以及北海冲刷上瑞典和丹麦海滩的成千上万件塑料玩意儿物压扁了。

不过看得出白色的保丽龙板上有两个一英寸深的模印。其中一个是一把左轮手枪的形状,枪身非常长;另外一个比较难辨认,他们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

“玩具手枪的盒子。”女人说着,耸耸肩。

“别傻了,”男人说,“这里面原来是放真枪的。”

“你怎么知道的?”

“盖子上都写了制造商了,是一把阿米尼奥斯牌点二二口径的手枪。而且,看这里,这个空间是放附送的枪托用的,这样,你就可以换一个比较大的枪把。”

“哦,”女人说,“枪是很可怕的东西。”

男人笑了起来。他没有把盒子丢掉,反而一路带着走回马路上。

“只是一个盒子,”他说,“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还是很吓人哪。”女人说,“要是那把左轮或手枪还在里面,装了子弹,被贞斯找到……”

男人又笑起来,抚了抚妻子的面颊。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他说,“如果那把左轮还在里面,盒子就不会漂上岸了。一把点二二口径的枪是相当重的。再说,盒子被丢进海里的时候,不可能有枪在里面。没有人会把左轮手枪那么贵重的东西随便丢掉——”

“除非,他是一个黑道人物,想扔掉杀人的证据。”他妻子插口说道,“如果是……”她停下脚,扯扯丈夫的袖子。“如果真是那样呢?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个盒子送到警察局。”

“你疯了吗?你想被人取笑吗?”

他们又继续走。贞斯跑在他们前面,他已经忘记他的藏宝箱了。

“呃,可是,”她说,“这种事是很难讲的。反正也不会有害处嘛,我们到警察局去吧。”

这位妻子很顽固,而这个男人呢,他已经有十年的丰富经验,知道顺着她会比反对她更容易解决问题。

所以,十五分钟以后,崔格尔警局巡警拉尔松桌上的那叠吸墨纸,就被一个湿漉漉的西德制左轮手枪盒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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