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在谷底并不是最差的体验,比心情在谷底更难受的是心情从天上直接跌入谷底。

好心情简直是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蒋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强烈的心里堵得结结实实的感觉了,跟顾飞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坐了快十分钟都没能缓过来。

李保国的病,基本已经能确定是什么了,肺癌吧,蒋丞盯着自己的手指,肺不好,每天都在咳,现在又出现了放化疗这样的字眼。

蒋丞觉得自己像是沉在漩涡的最下方,四周是喧嚣,耳边却静得可怕。

顾飞不让他过去是为什么,他很清楚。

他卡上就那些钱,够学费,够生活,但他没有收入,在他真正能养活自己之前,每一分花销都得从这里头拿。

李保国是不是还欠了医院的钱,他不确定,可一旦他过去了,基本就可能想像得出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这事跟李保国被人围着打不同,那时他一半为了发泄,一半为了李保国,他可以冲过去跟人打一架,但现在呢。

一个保安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小跑着去了住院部门口,迎进来了两个警察,把他们又带进了电梯。

“走吧。”蒋丞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搓了几把,站了起来,他不想看到一会儿李保国被警察带出来的场面。

顾飞起身跟他一块儿走出了医院。

蒋丞出了医院直接就往公交站走过去,顾飞拉了他一下:“打车吧。”

“哦。”蒋丞停下了,站在一边看着顾飞拦了辆出租车。

“去我那儿吃饭吗?”顾飞上了车之后问他。

“不了。”蒋丞只觉得脑子发胀。

“那我一会儿陪你去吃点儿东西?”顾飞又问。

“现在没什么胃口,”蒋丞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一会儿我直接去李保国家等他,他被警察带走的话,晚上应该会回来吧。”

“嗯。”顾飞似乎想再说点儿什么,但吸了一口气之后却没有开口。

车在路口停了,两人下了车。

蒋丞看了看李保国家的那条路,自从那天从李保国那儿把东西拿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走过那条街。

现在这么看过去,街上一片破败的平静,两边的楼里亮起的暖黄灯光里,看上去一户户平静的人家,而这之下,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家,那就没有人能想象了。

“我过去了,”蒋丞把书包甩到肩上,像是在下决心,“你回店里吧,我完事儿了给你打电话。”

“好,”顾飞应了一声,蒋丞转过身准备走了,他又犹豫着叫了一声,“丞哥。”

“嗯?”蒋丞回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顾飞轻声说,“我说这句可能不太合适,但还是得提醒你。”

“说吧。”蒋丞笑了笑。

“先别拿钱,”顾飞说,“李保国真不一定会把钱用在治病上,你可能没见过把命放在很多东西之后的人,但他就是。”

蒋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还有俩孩子,”顾飞说,“你要想做什么,先看看你哥你姐的态度再考虑,你得……学着给自己留路。”

“明白了。”蒋丞走回来站到顾飞面前看着他。

“别觉得我冷漠,”顾飞说,“我在这里长大,这些人,这些事,我见得太多了,我习惯了这样去判断,你不用像我这么极端,但也不能太天真。”

虽然在顾飞说出这样的话时,会有陌生的错觉,但依然会觉得暖,蒋丞伸手在他胳膊上抓了抓:“我知道了。”

顾飞回到店里的时候,几个人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顾淼已经吃过饭,被李炎安排到小屋写作业去了。

“李保国是怎么回事儿?”罗宇看他进来,问了一句。

“不知道,肺癌吧,”顾飞去后院洗了个手,进小屋跟顾淼待了一会儿才出来坐到了桌子旁边,“喝点儿?”

“喝啊!”陈杰从地上拎了两瓶酒放到桌上,“就等你回来喝呢。”

“我这不是有么。”顾飞说。

“李炎不让呗。”赵一辉在旁边笑了。

“成天占人便宜。”李炎说。

“占吧,”顾飞给自己盛了碗汤,“你们过来帮忙也没给发过工资。”

“那还是不一样的,”罗宇开了瓶酒,一个个杯子里倒着,“蒋丞怎么没过来?”

“他怎么可能还过来,”李炎啧了一声,“过来听我们讨论李保国要死了么。”

“说真的,我都没太看出来,反正他成天都那样,脸色也难看,”陈杰说,“我上礼拜过来还碰着他打了一宿牌出来呢,牌比命大。”

“李辉李倩回来过没?”李炎问了一句。

“没见过。”顾飞说。

李保国除了还拼着命要坚持打牌大业之外,别的事儿好像还的确是不太顾得上了,吃完饭顾飞顺手拿了赊账的本子翻了翻,李保国自打上回来买过酸奶之后,就一直没再来过。

挺长时间了,看来这次的确是病得不轻,顾飞合上本子,如果真是肺癌……他咳嗽已经很久,久到顾飞都快记不清不咳是什么样了,但最近这大半年连声音都是嘶哑的,按他平时的生活状态和时间来看,这要是肺癌,肯定已经不是早期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蒋丞的聊天框,蒋丞那边没有消息发过来,不过也就一顿饭时间,李保国都不一定回来了……他慢慢地往上翻着消息记录,一直翻到了头。

他跟蒋丞发的消息不算多,白天排排坐着,晚上发不了几条就直接打电话了,不过所有的记录,他都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和心情。

“蒋丞自己手上是不是有点儿钱?”李炎坐到了旁边。

“嗯,有点儿吧,之前养母给他的。”顾飞说。

“让他别傻了吧叽的把钱拿出去给李保国看病,”李炎说,“那人,肯定不会用到正地方,拿了正好去打牌。”

“我跟他说了,”顾飞把手机扔到收银台上,“看他自己吧。”

“我怎么觉得悬,”李炎说,“他那人看着拽,其实就是个大城市来的少爷,钢厂这种环境里能出什么样的人,他估计做梦都想象不出来。”

“你操什么心,”顾飞看了他一眼,“真拿了钱也不是拿你的。”

“我感慨一下人生,”李炎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我是替你分忧,连游戏都不玩了,跟这儿发愣。”

“滚。”顾飞说。

“滚之前我再说一句?”李炎说。

顾飞没出声。

“他要真想给李保国花钱,你也别拦得太起劲,”李炎说,“省得让人觉得你这人太绝情,李保国这样下去就是个死,何必在他心里留个坎儿。”

“你知道你为什么瘦么。”顾飞说。

“我不瘦。”李炎在自己腰上掐了掐。

“你要不操这么多心,还能再长点儿肉。”顾飞说。

李炎笑了:“我怎么跟你这么个玩意儿当了哥们儿,总换不着一句好话。”

“谢了。”顾飞冲他笑了笑。

手机还有9%的电,蒋丞看了一眼时间,从书包里拿了充电宝给手机插上,然后塞回了书包里。

他在李保国家楼道口这棵树下的石墩子上已经坐了两个小时,好在他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邻居没几个。

他其实可以去趟出租房,李保国家的钥匙他没扔,但说实话,他并不愿意一个人在那个弥漫着霉味儿的房子里待着,闻着因为长期不收拾而时不时飘来的各种诡异气息。

一个明明住着人,却没有人气的屋子,让人想起来都会浑身不自在,待时间长了整个人情绪都是低落的。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手里的烟快抽完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李保国的身影从街口那边走了过来。

也挺神奇的,就这么一个逆着光的身影,他居然能认出来那是李保国。

李保国走得很慢,走到打牌那家楼下,仰头冲上面二楼喊了两声,上面有人探出头来,他不知道跟那人又喊了几句什么,蒋丞就听到了一句“一会儿就过来”,然后他继续往这边走了过来。

蒋丞掐了烟站了起来,李保国一直没往这边看,他站起来之后,李保国才像吓了一跳似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你……回来了啊。”蒋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你?你谁啊?”李保国手里拎着个酒瓶,一开口就很冲,“你你你你的,叫谁呢?”

蒋丞没说话,闻到了酒味儿。

李保国说完话对着他就是一通咳,咳得撕心裂肺的,带着嗓子眼儿里卡着痰的呼噜声。

蒋丞没有退开,沉默地等着李保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着他的一通咳嗽结束了,才说了一句:“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李保国冷笑了一声,又往他脚下啐了一口痰,“真文雅,我可听不懂什么叫谈谈。”

蒋丞再次沉默。

这不是他想沉默,李保国这样的态度,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也不知道下一句还能说什么。

李保国没再说别的,又咳了一通之后转身进了楼道。

蒋丞绕开他吐的那几口痰,跟着进了楼道,再跟着李保国进了屋里。

一进屋,看到满眼的灰暗和杂乱,他就觉得心里一阵堵,过去把关着的窗打开了。

“翅膀挺硬啊,飞得挺愉快?”李保国往沙发上一坐,“飞过我这儿顺便来看看我死没死?”

“你的病是怎么回事?”蒋丞直接问了。

“哟,”李保国笑了起来,又是一通咳,“我小儿子可算知道我病了啊?”

蒋丞借着灯光才发现李保国瘦了很多,但脸和脖子却有些浮肿。

“肺癌,晚期,”李保国起身倒了点儿水,从热水瓶里倒出来的水,但没有看到一丝热气,“没几个月了,狗屁医生早先让我手术,我不同意,手个屁术,癌症手术有屁用!现在又说手术我身体吃不消,让化疗什么的,屁!变着花样骗老子的钱!”

蒋丞一阵无语,他不知道李保国这个病到底拖了多久,从可以手术拖到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再手术……

“我查了资料,”蒋丞拿过桌上的烧水壶,往里看了看,确定里边儿没有蜘蛛蟑螂什么的之后进了厨房把水烧上了,“肺癌如果好好配合医生,是可以延长……”

“放你的屁!”李保国打断了他的话,“你还真是读书读傻了!你老子现在连打牌都坐不住,胸口疼得要死,睡觉都睡不着,还延长个屁!你还想给医院送钱!你就是以后等着让人骗钱的傻逼!你这么有钱怎么没拿点儿来给你老子!”

蒋丞手撑着桌子,闭眼吸了一口气,憋了半天才把情绪压了下去:“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告诉你!”李保国一指他,“我这辈子,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我过得潇洒!”

蒋丞看着他,没找着他这句话跟前面的话题关联在哪儿。

“你也不用假惺惺地劝我去治,”李保国说着又开始咳,咳了一会儿之后低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拿鞋蹭了蹭,“我也没那个钱去治,我仨孩子,一个有良心的也没有!”

蒋丞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迅速偏开了头,但还是看到了地上的血丝。

“你应该有医保吧?”蒋丞说。

“你以为医保就不用自己掏钱了啊?”李保国瞪着他,“还有那些自费药一堆呢!医生都他妈黑心,都给你开自费药!”

“医生是治病,也不会就……”蒋丞觉得跟李保国简直没法沟通。

“你今天跑来是想说什么?”李保国打断了他,“说了这么多废话,有没有个重点?”

“我就想问问你病的情况。”蒋丞说。

“我以为你良心发现给你爹送点儿钱治病呢,”李保国笑了起来,“原来就是来打听打听我还有多久死。”

蒋丞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了眼睛看着李保国:“你给李辉和李倩打电话,让他们找个时间回来一趟,商量……”

“你少他妈命令我!”李保国吼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嘶哑的痰声,“还轮不上你……”

“你闭嘴!”蒋丞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指着他也吼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李保国愣了愣,没了声音。

“你要想治病,叫他俩回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弄,”蒋丞还是指着他,“你要不想治了,就随便你!我就算要出钱,也是直接给医院,想从我这儿要钱去赌,你想都别想!”

李保国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他说了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蒋丞也没再理他,进了厨房,等着水烧开了之后,把水灌进了暖水壶里,然后甩门离开了李保国家。

他并没有多么心疼李保国,他只怕自己要是走了,李保国估计扭头就能把这壶水给忘了,赶着出门去打牌,不是把水烧干了来场火灾,就得是水把火扑灭了来场煤气中毒。

出了门之后迎着夜风往顾飞家店那边走了一段,满心满脑的烦闷才总算是稍微消散了一些。

他拐进了岔路,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

左边路边的树影里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口哨,他转过头,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顾飞。

“你怎么在这儿?”蒋丞走了过去。

“等你。”顾飞笑了笑。

看到顾飞的笑容,蒋丞顿时觉得身上轻了很多,各种复杂的说不清也理不顺的情绪猛地一下全涌了上来。

他过去一把搂住了顾飞。

顾飞抱了抱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抱着他往后退了两步,退进了阴影里:“顺利吗?”

“不知道该怎么说,”蒋丞用下巴在顾飞肩上很用力地磕了几下,又偏过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喝酒了啊男朋友。”

“嗯,喝了二两,”顾飞笑着说,“刷了牙才出来的,还能闻到么?”

“废话是你身上的味儿。”蒋丞说。

“那我把衣服脱了?”顾飞说。

“文明点儿,”蒋丞啧了一声,“我就是问问,并没有嫌弃你。”

“要回去吗?”顾飞问,“我送你回去。”

“李炎他们走了?”蒋丞松开了他,整了整衣服。

“早走了,”顾飞说,“去k歌了,我店门都关了,二淼也弄回去了。”

“要不,”蒋丞轻轻叹了口气,“今儿晚上你去我那儿待着吧,我不想一个人。”

“好。”顾飞点点头。

这本来是一个大好的晚上,一个大好的滚来滚去撸来撸去啃来啃去亲来亲去摸来摸去的机会,但因为蒋丞心情比李保国家还要破败,他搂着顾飞在床上滚了两个来回就不想动了。

“要不我帮你吧,”蒋丞把手伸进顾飞裤子里,“我……”

“哎,”顾飞笑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你这苦大仇深的,给我撸爽了我都得觉得是不是我钱没给够。”

“滚!”蒋丞抽出手,仰面往床上一躺,“操!过来给你丞大爷捏捏腿。”

“好嘞,”顾飞坐了起来,把他一条腿架到了自己腿上,轻轻捏了几下,“丞大爷您看这个力度可以吗?”

“继续,”蒋丞闭着眼睛挥了挥手,“捏得舒服还有赏。”

顾飞笑了笑没说话,在他腿上一下下捏着。

蒋丞闭着眼躺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李保国肺癌晚期了,我今天等他回来的时候查了一下资料,他这情况估计不太好,咳血,脸和脖子都肿的。”

“他是不是不打算治了?”顾飞问。

“嗯,大概是这意思,说没钱治,”蒋丞拧着眉,“回来的时候还跟街口那儿约牌局呢。”

“那你怎么跟他聊的?”顾飞又问。

“他的意思还是想要钱,”蒋丞说,“但我估计不是拿去治病,我的意思是……”

蒋丞睁开了眼睛,枕着胳膊看着顾飞:“你别说我傻逼,也别说我圣父。”

“不说。”顾飞点头。

“我是想,如果他想治,我可以跟李辉李倩一块儿出钱,他有医保,手术现在做不了了,放化疗还可以做,能控制一些,”蒋丞说,“费用不会太高……”

“你打算拿多少?”顾飞问。

“一万,”蒋丞说,“李辉他俩出多少我不管。”

“嗯,”顾飞点了点头,“那你要多讨好我,我可以给你介绍点儿不占上课时间的活儿。”

蒋丞笑了起来:“听着这么不像好话。”

“如果李辉他们不拿钱呢?”顾飞又问。

蒋丞看着他愣了愣。

如果李辉他们不拿钱呢?这个他还真没想过,他本来想说不太可能吧,毕竟是亲爹……但一细想,又觉得并不是没可能。

“你觉得……如果他们不拿钱,我该怎么办?”蒋丞把手搭在了眼睛上,轻轻叹了口气,这会儿脑子里挺乱,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你先告诉我,你给钱是为什么。”顾飞说。

“我不想被他说没良心,不想听他瞪着眼睛跟我说你老子你老子……”蒋丞说,“我说过的,我非常……讨厌这样,被人指责,而且他毕竟……我没办法做到完全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

“知道了,”顾飞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轻轻按着,“如果是我的话,丞哥,这个钱你就给李保国,不用管李辉他们给不给。”

“为什么,让他拿去赌么?”蒋丞说。

“如果他真的想治,”顾飞看着他,“你给他,他自己就会去治,如果他就是不想治,你强行帮他把钱交了,他也不会念你一句好。”

蒋丞没说话。

“我说句不好听的,”顾飞说,“他应该是已经放弃了,就是等死,你一定要给,就给他好了,拿着愿意吃愿意喝愿意赌随便他,他还能舒坦些,不过也别一次全给了,一次一两千的分着给。”

蒋丞拉长声音又叹了口气。

“还有,这个钱,必须当着李辉李倩的面儿给,李倩没事儿,主要是李辉。”顾飞说。

“嗯,”蒋丞应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知道了。”

顾飞没再说别的,继续给他捏腿。

过了一会儿,蒋丞又睁开了眼睛:“顾飞。”

“嗯?”顾飞看着他。

“求抱,”蒋丞说,“我怎么有点儿害怕。”

“来了,”顾飞笑了笑,躺到他边儿上,伸手搂紧了他,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蒋丞闭上眼睛。

顾飞又揪起他一撮头发捋了捋:“撸|撸|撸撸毛,吓不着。”

“靠,”蒋丞乐了,“个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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