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送走了姚大他们,回到府中,正好遇见萧氏和管家,萧氏问薛宸派这么多人去了哪里,薛宸只说去了北方,说卢氏留下的几个铺面出了些问题,需要人赶去处理。

萧氏问薛宸要不要帮忙,薛宸笑着拒绝了,萧氏便没再说什么,而是喊了薛宸去主院,说是给兰姐儿和琴姐儿挑好了人家,让薛宸帮忙看看。

萧氏给兰姐儿和琴姐儿挑的人家确实还不错,一户是本地乡绅,家中就只有一个独子,姓方,家境殷实,人口简单,据四方邻里说,方家一直便是善家,逢年过节都会给过路穷苦百姓施粥赠米,为人很是不错;还有一户是姓于,是十里八乡人人称颂的老先生家,老先生是清虚年间的进士,一生未入官场,致力于育人之事,桃李遍天下,他的大儿子少年出息,去年便中了会元,年方十六,前程似锦。

薛宸看了之后,也觉得很好,对萧氏说道:“真的很不错。这样简单的人家,兰姐儿和琴姐儿若是嫁过去的话,想必这辈子都能过的踏踏实实的。”

萧氏见薛宸赞成,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没白忙活,然后便将兰姐儿和琴姐儿喊了过来,决定就这么和她们说说这事儿,若是她们同意的话,她也好趁早给那两家回话儿。

薛宸问她说自己要不要回避,萧氏说她是长姐,留下自是无妨。

兰姐儿和琴姐儿两人正在院子里染指甲,听说嫡母传唤,两人便撑着两只手走了进来,怪模怪样的给萧氏和薛宸行了礼,然后便站到一边去了,萧氏简单的说明了来意,说是替她们找了两户好人家,把两家的情况和她们说了一番后,两姐妹对视一眼,然后兰姐儿就站出来说道:

“母亲,您找的这两家真的合适我们姐妹吗?一个乡绅,一个教书先生,将来莫不是还要我们姐妹贴嫁妆才能维持生活吧?”

薛宸正要喝茶,听了兰姐儿这话,便知道萧氏说的这事八成成不了了,就放下了茶杯,静静的看着。

萧氏一愣,说道:“这怎么会呢?两家虽不说大富大贵,但都是顶好的殷实人家,我都打听过了,这方家手里有好几家店铺,收益颇丰,这于家是书香门第,老夫子这般年纪桃李遍天下,家底自然也是有的,他的儿子去年刚中了……”

她还没说完,就又被兰姐儿给打断了,神情不乏不屑一顾的意思,说道:“哼,既然这么好,母亲为何不留给静姐儿?偏要来给我们?还不就是静姐儿瞧不上的,才留着搪塞我们来了。”

萧氏想着自己这么些天来的奔走,被这丫头一句话就反驳了去,也是气急,一拍桌子怒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两家人家哪里不好?配你们还配不上了吗?”

兰姐儿见萧氏动怒,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琴姐儿见状就上来打圆场,说道:“母亲不要生气,姐姐是直脾气,她这么说全是无心的,母亲给我们找的自然都是好的,只不过,我们年纪还小,还想在母亲和姐姐身边再待两年,不想这么早便出嫁。”

琴姐儿的软和话让萧氏稍微平静了些,只见琴姐儿又撞了撞兰姐儿,兰姐儿才不太情愿的转过身来,对萧氏屈膝行礼,说道:

“母亲,是我口无遮拦了,只不过,这两家真的不适合我们姐妹。母亲您向来疼爱我们,这事儿,还是再商量商量的好,毕竟是女孩子一辈子的事儿,总要挑个合心意的不是?”

若是萧氏听到这里再不明白这两姐妹的意思也就真的白活了,她们这就是嫌弃人家门第低,配不上她们了。既然如此,萧氏也不能勉强她们同意,只挥挥手,让她们回去了。

两个姐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豆蔻指甲,然后也没敢再说什么,规矩的行了礼,退了下去。

萧氏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薛宸,问道:“你看这事儿闹得,早知道她们一心想攀高枝儿,我也不费这劲儿了,可你说就她们的身份,如何去做人家高门宅邸的正妻?若是做妾,那也真算她们瞎了眼了。”

薛宸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萧氏说道:“太太也别多想了,既然她们还想在府里多留两年,那就两年后再说吧。她们有志向也是好的,不过依旧不能太放任,别回头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来才好。”

她虽然话这么说,但是也看的出来,两个姑娘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多一年,她们必定会自己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如果她是萧氏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替她们操心,这俩姑娘精明的很,哪里就肯委屈了自己呢。

萧氏也别无他法,看了看手里这两家,还是觉得机会难得,就试探着对薛宸问道:“你说这两家,我要是给静姐儿挑一家,你觉得怎么样?”

薛宸展颜一笑,说道:“我觉得就算你肯把静姐儿嫁给他们家,这两家也未必敢接受静姐儿。”

兰姐儿和琴姐儿是庶出的庶女,一般的高门大户根本不会将她们列入正妻的考虑,静姐儿却是不同,她县主之女的名声,无论在什么地方也是能够叫的响亮的,若是强行下嫁,反而不美。

萧氏也只是这么一说,薛宸见她一副可惜的不得了的样子,打趣说道:“静姐儿的话就算了,要不,挑一家给我吧?我就想要个这样简单的人家。”

萧氏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将册子卷起来轻轻的在薛宸的肩膀上敲了敲,说道:“你就算了吧。我和你父亲都想你在家多留几年,尤其是你父亲,我之前问他你的婚事,他感触的很,直说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让你在家里多留几年才行。”

薛宸听了这话也是有点感伤的,她可不就是薛云涛唯一的女儿了嘛。见萧氏和父亲的感情不错,薛宸也觉得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萧氏是个好女人,由她陪在父亲身边,她也放心许多。

萧氏又留着薛宸在主院吃了一顿晚饭,薛云涛也难得回来了,一家人吃吃喝喝的到戌时才散席,薛宸和静姐儿也喝了两杯梅子酒,只觉得头上晕乎乎的,衾凤和枕鸳扶着她进了房,替她擦了手脚,换了衣裳之后,伺候她躺下,才离开了房间。

薛宸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脸上吹过一道凉风,微微睁开双眼,就似乎看见逆光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她的床头,吓得就要叫起来,幸好那人赶紧低下身子,捂住了她的嘴,定睛一看,是娄庆云,薛宸才松了一口气。

娄庆云笑嘻嘻的在她床前坐了下来,半点不迟疑,动作连贯自然,薛宸见了不禁白了他一眼,只是头还有些疼,不想起来,就那么像蚕蛹似的缩在被子里和她说话,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叫人听了都有些把持不住,再加上她这张小脸越发倾城,黑发如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实在喜人。

“你这翻墙头,翻窗户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吓死人了。”

薛宸如是说道,伸出一条藕臂擦了擦眼睛,似乎还带着些迷茫,这样的美景,看的娄庆云痴迷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小人儿搂紧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不过,他向来尊重她,这种事情最多也就是脑子里想想,在正式定亲之前,他不会对她做太出格的事就对了。

“等你嫁给我,我就不用翻墙头了。”娄庆云嫌弃她被子盖得太高,干脆掉转了个方向,坐到了薛宸的同一头去,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像只小兔子般乖巧躺在那里。

说了一句孟浪话,薛宸下意识就要伸手打他,可谁知自己粉拳送过去,就是肉包子打狗,被他牢牢的攥在手心里不放开了,挣脱不出来,薛宸又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也就随他去了。

娄庆云看见她这模样,勾唇问道:“你喝酒了?”

薛宸点点头,说道:“嗯,喝了两杯梅子酒。”

娄庆云觉得喝了酒的薛宸实在乖的很,与她平日里那坚强聪明的模样有很大的反差,觉得好玩极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果酿特别好喝,下回带你去,好不好?”

薛宸没有多想,就乖乖的点了点头。

娄庆云就更加得意了,果然喝了酒的小兔子更加招人疼些,干脆弯下了身子,在她那肉嘟嘟的耳廓旁轻声说了一句:

“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广陵,等我从广陵回来,我便来提亲,好不好?”

薛宸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雾蒙蒙的黑眼珠子瞪着娄庆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半天才傻傻的问了一句:

“你,你要出去……去广陵做什么?”

吓了她一跳,还以为他要去涿州,顿时就把薛宸的迷糊给吓走了。

娄庆云见她猛地清醒过来,只觉得有些遗憾,醉酒后的软糯小白兔他还没有看够啊,不过,小白兔眼神凌厉的样子也很好看,反正,她什么样子,他就觉得好看!

“去捉拿一个人。很快就回来的。怎么?等不及要让我来提亲了?”

对于娄庆云这没羞没臊的话,薛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好抽出了自己的手,在他手臂上打了两下,娄庆云挨了打,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高兴的很,垂头看着薛宸傻笑: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好不好呀?等我从广陵回来,我就来提亲吧。”

这样的俏媳妇,他都等不及要娶回家去藏起来了。甚至都没想到,这丫头如今才十四岁,成亲似乎早了些,就算是定下来,最起码还得再等两年。

薛宸见他越说越不正经,干脆转过了身子,用后背对着他,冷冷的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走吧。”

娄庆云有些失望的噘了噘嘴,然后戳戳她的后背,见她还是不肯回头,他才磨磨唧唧的站了起来,对她说道:“那我走了啊。真走了啊。我到窗户了啊……”

薛宸终于没忍住回过头来喊住了他:“喂。”

然后就发现,他根本没走远,依旧站在她床前,挂着一副得逞的笑容,贼兮兮的看着她,薛宸又是无奈一叹:“你!唉!”

有些人看见薛宸生气,赶忙弯下身子,将自己的俊脸凑到她跟前儿,说道:“我在呢。你想说什么呀?”

薛宸白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他说了一句:“你……快些回来!我等你。”

娄庆云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煽情的话来,顿时眉开眼笑,捧着薛宸的小脸,大大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快些回来,回来之后,我就来提亲,才不管你愿不愿意!”

“……”

说完这句话之后,娄庆云才像是逃命似的,三两步就跨到了西窗前,翻身出去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芙蓉帐中的薛宸,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才翻身入了黑夜,踏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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