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郁氏替宋毓华强行卖掉了那块地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到张全其人。不过,郁氏却并不担心,她才不怕张全从此再不出现呢,实打实的钱都已经赚到手了,他出现的话,她们就是多赚一笔,可要是不出现的话,她那铺子也不会飞掉,还能继续碰下一个冤大头呢。

只不过宋毓华的感觉就没有郁氏那么好了,毕竟她卖掉的可是唐家的祭田,经过了一开始看到银子的狂喜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浓浓的担心了,虽说郁氏也曾卖过宋家的田产,可是,郁氏那时候已经是侯夫人了,祖母就算还在,可家里的中馈全都是郁氏在管,并且,最关键的是,宋家只有一个嫡子,那就是郁氏所生的宋安堂,可是唐家不一样,有两个嫡子,唐玉下头还有一个唐飞,这祭田是公产,一旦被发现了,就算唐玉发狠性休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越想越害怕,宋毓华这几天就没有过过安生日子。

每天早上,唐家都是坐在一起吃早饭的,郁氏带着静姐儿摆好了碗筷,上好了粥面之后,一家人就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刚动了筷子,就听静姐儿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父亲,母亲,有件事儿我想和你说。”

孙氏瞧着这个温婉的小儿媳妇,总觉得比大儿媳妇顺眼许多,说起话来更宽容,笑着问道:“老二媳妇儿想说什么?一家人也用不着顾忌什么。”

静姐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粥碗,然后有转头看了一眼正神色如常吃早饭的唐飞,见他并没有给自己什么提示,她便放下了筷子,从袖中拿出了几张纸,宋毓华脸色大变,抢先一步按住了静姐儿的手,蹙眉冷道:

“你想干什么?”

静姐儿瞧了她一眼,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将纸交到了孙氏手中,不顾宋毓华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这是我手抄的嫁妆单子,从赵望副总管的库房抄来的,这里面有三千两的现银票,是我娘从泰昌银号一笔领出来的,我成亲第二天,副总管就去了一趟薛家,告诉我娘说里面的三千两银票不见了,以为我娘是忘记放了,就又让她补了一份出来入库,当时我娘想着我第二天回门,就没多说,直接付了银子,只是如今想想,这事儿还得和父亲母亲说一说才是,毕竟银子是在唐家丢的。”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武安伯唐修和孙氏都呆住了,对视一眼后,唐修接过了孙氏手里的纸,前后翻了翻,确实有三千两银票的名目在里面。孙氏还没说话,唐飞就开口了。

“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岳母也真是,这事儿哪里就是那种能粉饰太平的?银子在我们家丢的,自然要在我们家找了,谁让赵望去找岳母的?来呀,去把赵望喊过来,家里丢了东西,却去别人家要,还真没个规矩了。”

在饭厅伺候的人听了唐飞的命令,就往外头去喊人了,宋毓华手中的筷子也拿不住了,放下来之后,就想离开,心里把挑事儿的静姐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想离开,却被唐玉拉住,说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这两天宋毓华得了银子,跟唐玉还算和平,唐玉也想好好过日子,不想成天吵吵嚷嚷的,遇到机会就出口关心一下,也能暖暖人心,只不过,宋毓华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可不是唐玉这一句暖心的话就能平复的。生怕不打自招,引起他们不必要的猜疑,宋毓华只好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望就给喊过来了,给诸位请了安之后,唐飞就问他那天是谁让他去薛家要银子的,赵望愣了半天,理所当然的看向了少夫人宋毓华,指着她说道:

“是,是少夫人让的。少夫人怕这事儿闹大了,坏了二少夫人的名声,这才想让亲家夫人给补上这个缺,因为银子虽然是在唐府发现丢的,可是二少夫人的嫁妆送进来之后,就一直由他们薛家的账房整夜看守着,咱们唐家的人也没沾过手,这银子总不会蹊跷的没了吧,所以,少夫人就说,必定是……亲家夫人忘记放了……”

赵望也是含蓄的,其实他本心里是想说,亲家夫人故意写了名目,却不放实物,是来混淆视听,浑水摸鱼的。

唐飞一拍桌子,说道:“混账!什么叫忘记放了?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是亲家夫人忘记放了?东西从薛家出来的时候,我们唐家也有账房随行,东西走出薛府的时候有没有放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我看你这总管也做到头了,不分青红皂白,还自作主张,你以为你是这家里的老爷,遇到事情都不用通报一声了?”

唐家的两个公子,唐玉的性格温和,唐飞的性子暴躁,虽说他是二公子,但说起话来还是很有力度的,宋毓华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只觉得他没用至极,眼看着是指望不上他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了,于是便挺直了背脊,自己上阵,和唐飞叫板,说道:

“二叔这话说的,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当时赵望来问的我,我也是生怕弟媳的名声受损,又听说银子是她们家的人看着的,不管薛家送嫁妆的时候里面放没放银子,反正到了我们唐家,银子没了,并且唐家的人没有沾手,这不管是亲家夫人放没放,反正是他们薛家弄丢的,我让赵望去薛家要银子,难道有错了?”

这些说辞,是宋毓华早就想好了的,反正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银子也给入了库,这个时候拿出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孙氏瞧着这个大儿媳妇,简直想上去掀她一巴掌,说道:“你查都不查,就让赵望去找亲家夫人要银子,你这是把我们唐家的脸放在地上踩,你还有理了?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让亲家夫人该怎么想我们唐家?瞧你这事儿办的,我,我!唉!”

唐修看了一眼自家儿媳,又看了一眼二儿子唐飞,儿媳他不懂,但是他儿子他是清楚的,一般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挑起来说,那就说明他已经找到了幕后下手之人,冷静的对唐飞问道:

“你这一大早的,到底想说什么,别绕弯子了,说吧。”

到底还是老子了解儿子。

唐飞点点头,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放在了桌上,指着银票说道:

“行,我也就不饶弯子了,这张银票是昨儿泰昌银号的老板给我送来的,说是两个小丫鬟拿着去兑现银,这一百两可是普通人家两年的开销,两个丫鬟哪里来的银子?我就让那银号老板给我来指认,您猜怎么着?查出来是这俩丫头!”

唐飞一拍手,就有人从押着俩丫头走入了饭厅之中,真是明秀和彩凤,宋毓华的两个丫鬟,宋毓华惊得站了起来,指着唐飞说道:“唐飞,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把我的丫鬟绑来?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问问大嫂你想干什么?两个丫鬟身上怎么会有一百两银子,兑了现银还各分了五十两揣兜儿里,您可别跟我说,这是您赏她们的,她们做了什么,您要这么赏她们?若不是您赏的,那这俩丫鬟哪儿来的一百两银子?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唐家,还不得好好审审?要是偷了主人家的银子,那可不是件小事。”唐飞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两个丫鬟身边,似笑非笑的说着。

宋毓华脸色骤变,明秀和彩凤也不住摇头求饶:“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没偷银子,二少爷您被冤枉我们呀。”

唐飞冷哼一声:“哼,你们俩是大嫂的陪嫁丫鬟,每月按照一等丫鬟的份例来,唐家的一等丫鬟,每月是三百钱,你们得不吃不喝的凑几十年才能凑够一百两银子?还说不是偷的?我劝你们趁早承认了,求个宽大处理,别到时候送官刺字打板子,那可就完了。”

明秀和彩凤当然知道丫鬟偷盗主人家财物的下场,哪里敢承认,立刻磕头说道:“不是我们偷的,是,是……”

不等她们说完,宋毓华就站了出来,说道:“唐飞你到底想干什么?明秀和彩凤是我的丫鬟,那银子是我赏她们的不成?哼,谁还规定做主子的不能赏钱给丫鬟了?我愿意赏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那都是我的事儿,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想凭这个就诬告我,也太刻意了些吧。父亲母亲英明,如何会被你这伎俩所蒙骗?”

唐飞也不阻止,就等宋毓华说完了话,然后才哼了一声,说道:“嫂子承认这银子是你给两个丫头的就好办了。最起码知道了出处不是。”

宋毓华见唐飞一脸笃定的看着自己,头皮不禁也有些发麻,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心下思虑,那一百两银票是她从老二媳妇儿的嫁妆三千两中抽出来的一张赏她们的,难不成银子上还写了她魏芷静的名字不成,她只要咬死了这银票是她自己私下赏丫鬟的,饶是唐飞又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就是怀疑,可也没有证据证明,银子就是她拿的呀。

唐飞又是一击掌,外头又走入一个中年男子,膀大腰圆,孙氏和唐修都认识他,正是泰昌银号的掌柜于三,于三上前给各位行了礼之后,然后就走到唐飞身边,唐飞就把先前拿出来的那一百两银子,交到了于三手中,问道:

“于掌柜可以告诉大家,这银票出自哪里?”

于三早就受过了知会,自然不会隐瞒任何事,知无不言道:“回二公子的话,这银票我在银号中核对之后才知道,这是年前薛夫人给她家小姐置办嫁妆时所印制的银票。”

于三此语一出,在场皆哗然,孙氏和唐修对看了好几眼,也全都站起来,走到于三身边,接过了银票上下看起来,宋毓华更是大惊,指着于三说道:

“胡说八道!这银票上还写了名字不成?你说是魏芷静的嫁妆就是啊?我还说这是我的嫁妆呢,你是不是收了唐飞的银子,就在这里冤枉好人,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宋毓华急着分辨,说话便渐渐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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