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安排好崔夫人母女后,便去了擎苍院给公主请安,公主今日身子确实有些不爽利,戴着抹额病怏怏的靠在软榻上,薛宸进去之后,才睁开眼睛对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蝉莹给薛宸搬了张方杌放在软榻前,薛宸坐下后,公主弱声问道:“安排好了?”

薛宸点点头,说道:“安排在梨花居中,离后门最近,这样她们出入也方便。”

“梨花居啊……”公主突然看着薛宸笑了笑:“你做的这样明显,就不怕国公怪你吗?今后别这样对她们了,你不知道国公年轻时有多喜欢她,如今见她落了难,夫君死了,就迫不及待的将她们接入府中,若是她去国公面前告你一状,可怎么得了啊。”

薛宸简直被自家婆母给善良哭了,说道:“她们要告状就让她们告好了,反正国公也不会为了那对母女把我怎么样,再说,我将她们安排在那里是再合适不过了的,难不成要将崔夫人安排在主院附近的姨娘院子里吗?那不是‘折煞’了崔夫人吗?”

公主被薛宸说的笑了,这个儿媳素来胆大,她也知道国公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对儿媳怎么样,只是担心那崔夫人心怀不轨,今后暗地里给儿媳亏吃。

正巧公主的参汤端来了,薛宸便主动接过手,亲自喂公主喝汤,喝了几勺后,公主便不想喝了,薛宸抽出帕子替她掖了掖嘴角后,才说道:

“我觉得娘你根本无需担心,按照我和世子的角度来看,国公未必就是对崔夫人旧情复燃,国公素来重情重义,既然崔将军有所托付,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将人接回府中,那是出于道义,更何况,国公也只说让她们在府中住下,谁家还没个远方亲戚什么的,住就住吧,反正一天到晚的国公能在府里多少时间,整个后宅都在娘您手上,还怕她们两个外来的和尚?”

公主听了这些后,微微的点点头,说道:“这些道理我也能想到,就是看见她心里不好受,当年我和国公刚刚成亲没多久,这个女人就曾从边关找来过,当时两人明确表白过心意的,但是国公爷有责任担当,娶了我便没有答应她,那个女人还曾到我面前来说过,还求我将国公让给她,可是凭什么,我的丈夫凭什么要让给她呢?于是我就拒绝了她,那也是我这辈子最强硬的一次了。原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又来了。”

薛宸是第一次听公主亲口说这些陈年八卦,心中对崔夫人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还真是个装作冰清玉洁的女表,然后自家婆母的善良也实在是叫人很无力,她这个长公主就连普通人家的大小姐都不如,居然被一个有夫之妇挤兑到了跟前儿,不仅没有发落她,还一个人自己生闷气,将她这性子养成这样的人,也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安慰公主道:“来就来了,娘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她就算住在这个府中,也绝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公主颇感欣慰的看着薛宸,薛宸又留下陪她说了会子话,然后才让公主好好歇息,她走出了房间。

将蝉莹和宝鹃都叫了出去,吩咐道:“若是崔夫人母女来求见公主,一律拒绝,不需要理由,直接就说不见,若是敢硬闯或是大声喧哗打扰公主休息,那院子里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打伤了她们有我顶着。”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当然知道薛宸这么做的道理,顿时生出一股护住的心,坚定的点头,对薛宸保证道:

“是,奴婢们知道怎么做了。”

连着好几日,崔夫人都没有等到预想中娄战的私下会面,除了她们第一天入府时,娄战亲自给她们办了一桌接风宴,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娄战。

原本心中的笃定,似乎也有些动摇,崔夫人站在那株枝叶掉光的梨花树下,正对着梨花居的圆形拱门,仿佛盯着看,就能把娄战给看过来似的。

回到房间里,崔小姐正和两个小丫鬟在用花汁染指甲,瞧见崔夫人进门,两个丫鬟也不知道上前问一问,崔夫人忍着气,招来了两个婆子,对她们说道:

“你们去厨房拿只乌鸡回来,还有党参,鹿茸,我要炖汤。”

两个婆子对看了两眼,却是不去,等崔夫人又看向她们的时候,两人才对崔夫人伸出了手,崔夫人蹙眉:“什么意思?”

左边的敦实婆子说道:“夫人,您不是公府里的主子,也没有主子知会过厨房说您的开销记在哪里,厨房里的食材全都是有定价儿的,您不是让我们空手去拿吧?”

崔夫人一拍桌子,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你们国公请回来的客人,现在不过是要一只鸡,你们居然跟我要钱?”

右边的婆子赶忙说道:“不不不,不是跟您要钱,是厨房里没有多余的东西,每天这些鸡鸭鱼肉,全都是各院主子们预定下的,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去要的呢?原本用您当天的份例也能换来食材,可是今早崔小姐要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又供了一日三餐,您今日的份例都已经用完了,奴婢们可没那么大的脸面,不然崔夫人您自己跟厨房要,奴婢们给您引路。”

崔夫人没有想到,原以为来京城是享福来的,可没想到如今在这么大的府中,为了一只鸡,两个粗使婆子居然敢为难她。若是按照她从前的脾气,这些仆婢全都打发了才好,不过,她也知道如今是寄人篱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个婆子不过是看她好欺负,所以,她就更要找个借口去娄战面前转一转了,而这些小蝼蚁般的仆婢,等到她把娄战摆平之后,还怕收拾不了吗?

愤愤的走去内间,从她的小银匣子里取了一两银子交给两个仆婢,并叮嘱吩咐道:“要新鲜的乌鸡,除了党参和鹿茸外,再抓点田七回来。”

两婆子掂量了下,又堆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夫人,这只够一只鸡的钱,您要党参鹿茸和田七,还得再加二两。”

崔夫人强忍着心口的怒气,从匣子里又掏出了十两银子直接抛给了两个婆子,她真是不耐烦和这些粗鄙之人讨价还价这些市井问题,她这辈子从来都是受人宠爱的,这些黄白之物,她一直觉得很脏,拿了都嫌脏手,可没想到如今她竟也和那些市井仆妇似的要为这些东西玷污。

越想越有气,崔夫人干脆盘腿坐到了罗汉床上,取来一本诗经看了起来,还是觉得心绪不爽,便喊了崔小姐去点了一根安神香,缓和良久后,才觉得被那些粗鄙之人搅乱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崔小姐瞧了瞧那香盒中所剩无几的香料,对崔夫人说道:“娘,您这安神香就快用完了,这么贵的香料,二两银子一根,真不知道烧的是什么。”

崔夫人闭上眼睛以手掌挥了挥,让香料更多的进到她的鼻中,然后才说道:“烧的是贵气,还有多少啊?”

崔小姐数了数,说道:“只有五根了。我上回在路上就跟您说过,您忘了吗?”

崔夫人微微睁开眼睛,想了想后,才说道:“那明日就要派人去买了,我可离不了这香。”

“……”崔小姐将香盒盖上,背过身去对香盒撇了撇嘴,说道:“咱们的银子都快用完了,您还要买这么贵的香料,您要享受,也别自己花钱呀,有本事让他送你。”

崔夫人蹙眉,有些不耐:“你是个女孩子,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是钱?俗不俗气!”

“我俗气?娘,不说别的,就说您这盒子里的香,爹死了以后,还不是我用一根奶奶留给我的金簪换来的?用我金簪换香料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我俗气了?”崔小姐最瞧不上自家母亲明明没钱,还穷讲究排场气派,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崔夫人实在不耐烦和别人谈这些事情,冷下声音对崔小姐说了句:“庸俗!出去吧,别玷污了我这好香。”

崔小姐也不愿意和母亲多待,伸手在鼻子前挥了两下,这才走出了内间,悄悄的把自己的收拾和私房都藏好了,照母亲这么个阔绰用法,相信不用多久,她自己的私房就能全花了,到时候,肯定会把心思动到她的私房上来,尤其是那些金钗银簪什么的,如今她正值孝期,也不能戴,很可能就被母亲拿去换香了,她也不得不为自己好好考虑了,爹爹死后,她和母亲在边关那地方都快有些入不敷出,更别说是京城了,等到母亲把所有的银子都花了之后,将来根本不可能会有嫁妆贴补给她,她当然要自己藏一些嫁妆起来了,免得到时候,嫁了人还跟着一起喝西北风。

两个婆子拿了银子,很快就从厨房回来了,食材的确是很新鲜的,看着就像是刚宰的,皮肉上还沾着血,崔夫人出来看了看也觉得很满意,便让婆子将食材放到了小厨房里去。

崔夫人有一手绝活儿,那就是煲汤,堪称一绝。

在她的料理下,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夹杂这淡淡的药味就渐渐透了出来,喷香入鼻,她让婆子在灶前看了两个时辰,终于将鸡肉炖烂,她再取了一只瓦罐,将鸡汤盛在瓦罐之中,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天幕已经降临,这个时候,娄战必定已经从外面回到主院,她现在去求见,必定能进去,只要给她和娄战单独相处的时间,她就有把我,娄战不会拒绝她。

可是梨花居离主院实在太远,崔夫人生怕鸡汤凉掉,干脆就让婆子搬着一只小火炉子,将鸡汤放在炉子上咕嘟咕嘟热着,然后换了身特别显腰身和傲人身材的紧身衣裳,一路往主院走去。

可走到主院门口,她正要越过看守进去,却被人拦住,崔夫人蹙眉高傲说道:“去跟国公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

守卫哭笑不得:“夫人您哪位?国公和公主正在用餐,不许人打扰。”

崔夫人耐着性子和守卫说话:“我是崔夫人,你只要进去跟国公说一声,他自然会见我!”

另一个守卫看了看她身后的火炉,还有婆子涨红的脸,不是婆子拿不动,而是这炉子实在太烫了……

“夫人是想给公爷送汤吗?”这时一个守卫似乎是开窍了。

崔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勾唇,颇有些风韵,只见那守卫对她伸手,说道:“要不您把汤交给我们,我们替您送进去得了。”

说着就要去接过婆子手里的火炉,崔夫人哪里肯,当即就要阻拦,谁知道一推之下,婆子将手里的锅给打翻了,崔夫人顿时失声喊叫起来,可声音才刚出现一声,就被一个守卫给捂住了,崔夫人挣扎好一会儿,身上的衣裙因为太紧,腰间也似乎破了一条口子。

从守卫手底下脱逃,崔夫人尖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用你那脏手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是你们国公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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