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今西荣太郎便来到了住在川口的妹妹家。

走进门廊,楼梯在右侧。楼下中间一条走廊,房间在两侧。妹妹住在一进门的右侧房间里。

“哎呀,哥哥您来的好快啊!”妹妹看到他来惊讶地说。

“啊,正好到赤羽有点事……”

“哎呀,对,昨晚打扰您啦!”

“阿庄去公司啦?”他问的是妹夫。

“是的。……,我这就去沏茶。”

“我买了包这个,你尝一尝。”今西把装糕点的纸包取出来。

“谢谢!”

“你等一等!”

“怎么啦?”

“昨晚,你讲过的嘛,啊,就是住在你这儿的那个侍女,你能不能很自然地引我见见,啊?”

“你可真热心啊,是不是为了什么案件?”

“嗯。不,没有什么。我只想随便见一见。你没讲过哥哥当警察吧?”

“这种事,我能讲吗!要讲出哥哥是警探,房客会厌恶的,该搬走了。”

“喂,别那么说。哥哥可是个好人啊!”

“这倒是。不过,不了解的人,一听哥哥的职业就会怵得慌。”

“好啦,反正你想法把那个侍女叫到这里来吧。就说茶沏好了请她来喝,她会来的。她还在家吧?”

“嗯,现在两点钟,可能正在洗做什么。她去银座上班是五点左右。”

“好,我替你照看水壶。”

在今西的催促下,妹妹走出房间。

这期间,今西坐立不安,连续变换了两次坐的位置。

不一会,走廊里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

“哥哥,来了。”妹妹身后跟着一位身穿乳白色毛衣的年轻女子。

“啊,请进!”今西极力和颜悦色打招呼。

“这是我哥哥,好久没来了,正好刚沏上茶……”

“打扰了!”

年轻女子温顺地走进房间,一面客气地说:“总来麻烦您们。”

“啊,请坐。我妹妹多蒙你的照顾!”今西含笑端详着侍女的面庞。

“工作很忙吗?”今西笑着问妹妹的房客。

“不,不忙。”侍女长着一副讨人喜爱的容颜,看上去有二十四、五岁,两颊上还残留一些稚气。

“很辛苦吧,现在就要去上班吗?”

“不,还得一会儿。”

“夜里回来晚,很不方便吧?”

“是的。不过,已经习惯了。”

“搬来这之前,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惠美子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恐慌地说:“这个……换了不少地方。”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为了去银座上班?来这儿以前,住的地方方便吗?”

“啊……是在麻布那里。”

“是麻布啊,那一带不错,离银座又近……”

“可是,公寓出了点事,卖给别人了。因此我就搬到这儿来了。其实从这里坐电车也不费多少时间,比原来预料的还方便呢!”

“这是真的。”妹妹在一旁插嘴说,“川口这地方,东京人都觉得远,其实比东京郊区倒方便多了!坐电车到市中心,只需要三十分钟。”

“不过,”今西若无其事地饮着茶接下去说,“有时也赶不上末班电车吧?”

“这种情况很少。女主人知道我住在这儿,尽量照顾我早下班,好赶上末班车。”

“是吗。要是有时遇上喝醉酒的客人纠缠不休,可不好办吧?”

“那倒是有的。不过,这时朋友们会自然替我解围的。”

“是吗,近来酒吧间的客人怎么样啊?”

“我们店的客人都挺老实,省了不少麻烦。”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也没有那些钱,不太了解情况,”今西苦笑地说:“听说最近不论酒吧,还是夜总会,不是花公款请客的人不受欢迎,是吗?”

“不,那不会的。不过,有条件用公款的人,有保证,店主人当然欢迎;一般人挂帐的多,帐很难讨。由经手的侍女负责。”

“原来如此啊。陪客人喝酒,谈些有趣的话题,不大容易答对吧?”今西转换了话题:“你怎么样?爱好音乐吗?”

“音乐?”惠美子听今西这一问,怔了怔神,“不,谈不上爱好,我听不懂。要说喜欢,也不过是爵士乐之类的。”

惠美子所以显得惊愕,是没想到今西这种人会突然谈起音乐来。

“是吗,我对音乐也是一窍不通。不过,最近听说出现了不少新型音乐。有个具体音乐你知道吗?”

“名字听说过。”惠美子脱口而出,两眼顿时闪起亮来。

“是一种什么音乐呢?”

“也不太清楚。”惠美子有些尴尬,“我只知道名字。”

“噢,是这样啊。说起来,我也和你一样。我是昨天偶尔翻翻报纸,才碰上这个名词的。象我们这样年龄的人,接二连三遇上不懂的‘片假名’(日语字母的一种,外来语都用片假名标记),真有些不知所措。当时我正好有空,为了弄清具体音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读了一下,可是,太难懂了。那是一篇评论,文章写得很费解,内容似乎也太深奥了。”

“噢,那是关川先生写的。”惠美子突然活跃地放高声音,“那篇文章,我也读过呢!”

“唔,你也读过?”今西故作惊讶地说,“真想不到你能理解那么难懂的文章。”

“不,我也觉得难,读不懂。不过,关川先生的文章,我总是要读一遍的。”

“哦,是因为个人之间熟识吗?”

惠美子显得为难起来,沉吟了一会,才回答说:“不,他偶尔也到我们店里来,因此知道的。”

“是吗……,说来,我也认识关川先生呢。”

“真的?”惠美子吃惊地问,“怎么认识的?”

“不,个人之间完全没有关系,也没谈过话,他也不认识我。有一次,我到秋田县去,在同一个车站上,偶尔遇到了关川先生。当时,不只关川先生一个人,他们不少朋友在一起。在旅途中遇到的人,不知为什么,日后总感到特别亲切。”

惠美子的眼神,立刻对今西露出了好感。

“年轻人可真好。”今西象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当时,四五个人在车站上,听说是参观了什么火箭回来,个个都是生气勃勃的。”

“是吗!”惠美子眼里放出光彩,有兴趣地听着。

“关川先生就在里面。不,我不认识他,是同行的朋友告诉我的。后来,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每次都感到很亲切。由于这个原因,报上那篇文章,虽然读不懂,我也读了一遍。”

“有这么回事吗?”惠美子轻轻地舒了口气。

“关川先生为人怎么样?听说他常到你们店里去。”

“人很老实”惠美子深情地说,“他和别的客人不同,举动很文雅,讲出话来对我们也很有帮助。”

“你们店真有好客人呐。”今西说:“你和关川先生很熟吗?”

“不,不太熟。”这时惠美子的神色很不自然,“只知道他是我们店里的客人。”

“是吗。我们都不大了解。那样的艺术家的日常生活,是不是一天到晚总是看书和思考呢?”

“可能是吧。因为干那种工作,学习是主要的。”

“是啊。我是门外汉,毫无知识。要当个批评家,恐怕不光是音乐,别的方面也都很熟悉吧?”

“知识可广呢!特别是关川先生,本来是搞文学评论的。可是,他有多方面的才能,不光文学,对绘画、音乐以至社会问题都进行评论。怎么说好呢,学问非常大呀。”

“原来如此。年轻轻的,真有功夫啊!”今西表示钦佩地说。

“没什么好招待的。”妹妹端来初上市的蜜桔。

“哎呀,太感谢啦!”惠美子慌忙看看手表,“不早啦,我也该准备上班了。”

“来,尝一个!”

“好吧。”惠美子没有再推辞,拿了一个桔子。

“这桔子真好。”她边吃边称赞。

在这期间,谈话一直继续着,但是再也没有涉及关川。

“谢谢啦!”惠美子郑重地道谢后站起身来。

今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喂,”今西招呼妹妹说:“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呀!”

“我说的没错吧!”妹妹坐到今西身旁,“这女孩子很老实,简直看不出是银座的侍女来。”

“可不是吗,不过,她对关川这个人很有好感呢!”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

“她说是经常来店的客人,我看不仅如此。”

“唔,是吗?”

“你还没看出来吗?”

“什么?”

“她怀孕了。”

“啊?”妹妹愕然地望着哥哥。

“我有这个感觉,不对吗?”

妹妹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呆然地望着哥哥。

“哥哥,”妹妹轻轻地舒口气说,“您是个男人家,对这个也挺明白!”

“果然是吧?”

“她本人倒什么也没讲过。不过,说实话,我也看出象是那么回事。”

“是吗?”

“哥哥,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总有这个感觉。开始看她的表情。感到有些呆板,平常这个人大概更是温柔。再看那么酸的桔子,我都没法吃,可她全吃下去了。”

“可不是吗,桔子还一点甜味也没有呢!”

“你以前也有所觉察吗?”

“不能说没有。有一次她在房间里呕吐,当时我以为是吃东西中了毒,后来看那样子又觉得有些奇怪。”

“是吗?”

“哥哥,这孩子是谁的呢?她在酒吧当招待,或许是客人的吧?”

“嗯。”今西吸着烟沉想。

“那个名叫关川的人是不是可疑啊?”妹妹说。

“这事我怎么会知道!”哥哥带着斥责的口吻,“别瞎说!”

“那当然,我这是背地里讲的嘛!”

不一会,听到有人在门前轻轻的敲门。被议论的惠美子换好了外出衣服,站在走廊里,双手搭在膝上在躬身施礼。

“我去上班了,失礼啦!”她向今西告辞。

“你辛苦!”今西欠身说。

“路上留神!”妹妹补充道。

妹妹目送着美惠子走后,回头望着哥哥说,“也许是先入观念的作用,看她果然象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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