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无与伦比美艳的广平王世子默默地吸了一口气,庆幸外头看不见花轿里头,捂着嘴露出无辜眼神,纯良可爱的小小的姑娘。

“不许叫人看见你。”他只恨如意头上的珠帘不过是遮住了一点半点,珠光摇曳之中明光潋滟,倒叫她更美丽了几分。

本就是,哪个姑娘成亲的时候不希望自己好看一点呢?只有广平王世子觉出了巨大的危机,顺便庆幸了一下自己抢人抢得快,把个小姑娘先给骗回家里来好好圈养,他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如意的小脸儿,见她羞涩地捂着脸叫“妆都花了”一边却把小脑袋往自己的手上送,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抱着。”楚离把个胖嘟嘟的小花瓶塞进了如意的小爪子里。

“一会儿,表哥要往我的花轿上射箭么?”据说这里头还有几样儿是给新娘下马威的,如意有些怕,便与楚离问道。

她见楚离的耳边多了一点嫣红的属于自己的胭脂,又觉得美得厉害。

盖个戳儿,表示这美人儿是九姑娘的了,不许别人觊觎。

“不必担心。”如意偷着乐还不敢忘记捧住自己的小花瓶,楚离挑了挑眉,听到外头已经有人在催促自己,便和声与如意安慰说道,“不会叫你为难。”

他娶了媳妇儿不是给下马威的,而是拿来宠着的,顿了顿,他又轻声安慰了这小姑娘几句,见她忐忑地抱着花瓶期待地看着自己,仿佛很希望跟自己拜天地似的,缓缓退出来默默地看了一眼一侧礼部送来的大婚的婆子,含义十分深刻。

“世子放心,奴婢们明白。”这未来的世子妃得是个什么样儿的小妖精哟,婆子们都十分恭顺地送了楚离往前头上马,回头敬畏地看安静的小花轿。

广平王世子素来冷厉,生得又美貌绝伦眼高于顶,那眼里还有谁呢?就是在朝中,也是想喷谁就喷谁,谁的面子都不给。这样的美人却对魏家这姑娘有一刻都离不得,就算成亲的空隙都要腻歪一下,千年狐狸精,说的也就是魏九这姑娘了。

这姑娘行九,没准儿真有九条尾巴!

楚离上马,再三与守在魏国公府门外含泪不舍地看着的长辈告别,自己带了自己心爱的小姑娘晃晃悠悠地往广平王府去。

魏国公府不提别家,只徐氏家中就是豪富,当年不知陪嫁了多少的东西,这些年滚着利地往上滚,已经翻了几番儿。徐氏只有如意一个闺女,自然嫁妆上不会舍不得,将自己的嫁妆分了一半儿出来,又加上了广平王府的聘礼,又有各家王府国公府所赠,另有魏三在外寻来了许多罕见的珍贵的奇珍异宝,都归在了如意的嫁妆里一同一百五十抬,浩浩荡荡地往广平王府去了。

楚离是广平王独子,徐氏自然不会担心如意的嫁妆多压住妯娌的风光体面。

魏国公府的嫁妆一出来就是十里红妆,倒叫凑热闹看今日广平王府大喜的都生出几分诧异。

魏九并不是魏国公之女,魏国公府的家底儿说句不好听的,跟着姑娘没有半个铜钱关系,哪怕没分家,按公中规矩也只得一万两银子罢了。然而她的嫁妆却这样丰厚,看见了的都说广平王府算是赚大发了,也都不再觉得魏家九姑娘嫁给广平王世子,是麻雀变凤凰。

别人怎么想如意却都是不管的,她心里又紧张又欢喜地抱着花瓶一路晃晃悠悠就往广平王府去,虽心里焦急听着外头的笑声欢庆,她却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又因今日是新娘子竟不好往外看看,心里痒痒得厉害,百爪挠心了很久她才感觉到外头的喜乐变了调儿,且花轿就停了,之后两个毕恭毕敬的婆子挑起了帘子,扶着自己出来,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叫自己跨了火盆儿什么的。

给自己一箭什么的就更不必提了。

她忍不住往前头张望了一下,见楚离就站在自己的前方,回头看来。

大红灯火之下,人如玉,比花娇艳,叫她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人。

如意忍不住就笑了一下,突然这一刻才清晰无比地认识到自己开始真正地走向了眼前的这个青年,走向另一段人生。

她快步走向楚离的方向,几乎带着迫切,见他遥遥对自己伸出手,急忙把怀里的花瓶塞进了楚离的怀里。

花瓶易主的那一瞬,广平王府宽敞恢弘的大堂前头,喜乐猛地停滞了一下。

“您,您怎么能叫世子抱着?”婆子吓坏了,再没有见过这世间有叫男子拿花瓶儿的,急忙拉了拉如意的手,见她回头,一双微微挑起的桃花眼里露出涟漪的光彩,在灯火之下流转出了说不出的艳色,突然心里一颤,一抬头,果然见广平王世子并不在意,一手抱着花瓶,一手牵了如意的手,与这两个婆子淡淡地说道,“不必你们贴身服侍。”

他凤眸落在这两个婆子扶着如意的手上。

两个婆子这回不是心颤,是肝儿疼,急忙退后不敢亲近广平王世子妃。

“咱们进去。”楚离带着如意进门,走到了张灯结彩喜庆无比的上房去,就见此时宽阔的正堂里坐着的都是各家的勋贵,见楚离抱着花瓶进来都呆了呆,目光皆若有所思地落在他牵着的新妇身上。

都说广平王世子爱极了魏九,竟果然如此,连花瓶都舍不得叫她抱着累着。

还顾不得还没有及笄,就巴巴儿地娶回来干看着,这肯定得是真爱啊!

因此,大家都觉得新出炉的广平王世子妃一定得好好儿奉承一二了,不然枕头风厉害,这世子妃歪歪嘴儿,没准儿自家就得被冲冠一怒啊!

“佳儿佳妇,你有福气!”河间王与广平王是多年的好兄弟了,今日来给广平王贺喜,就坐在兄弟的身边,见楚离美艳,如意婀娜摇曳,便哈哈一笑一拳锤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九丫头最是个好的,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便宜了阿离。”

若不是武力值不大够,本来他家的熊八儿子还是很能竞争一二的,谁知道儿子不争气,叫人揍得起不来,连媳妇儿都抢不走。

想到正在东洲垂头丧气怀念小姑娘的儿子,河间王觉得自己好嫉妒的。

且嘉怡郡主与如意感情极好,河间王自然要给如意这份儿体面。

“九丫头确实招人喜欢,瞧瞧这小模样儿,再没有比她更喜气的。”魏九……世子妃娘娘最喜欢的就是翘自己的小尾巴,虽然因今日不仅有广平王这样亲近的长辈,还有宗室勋贵很多人过来观礼因此不敢翘得太明显,只翘了一半儿的尾巴,只是那从心里生出来的欢喜与鲜活就叫河间王妃觉得很好,与一旁侧坐的禹王妃柔声说道,“无忧无虑,叫人朝夕相对,才觉得欢喜。”

“也是他们打小儿的缘分。”禹王妃今日本不来,却叫广平王妃亲自上门捆了来,心里觉得有些为难。

她本在京中刻意地避开这样的大事,就是不想叫广平王府难做,不然生母养母的,她未免有先声夺人之意。

河间王妃虽然心中什么都看得明白,只是身子骨儿糟糕得很,与禹王妃说了这一句,便歪在一旁轻轻地咳嗽。

又有几家与广平王亲近的勋贵赞了这对新人,方才叫拜堂。

拜了天地又拜高堂,出人意料,广平王妃拉着连连推拒的禹王妃在身边,都受了楚离与如意的拜礼,方才看着两个小儿女对拜。

对拜起身的那一瞬间,如意就觉得自己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仿佛是与眼前,第一次面容绯丽温柔的青年之间又多了一点什么。

又团团地谢了各家来观礼,如意方才叫人引着往后头去了。她努力把自己做出端庄贤良的模样儿,坐在红彤彤的床上一动不动,见广平王妃带着许多的女眷进来,还垂了头做羞涩状。

这个羞答答的小模样果然很有市场,穿得雍容华贵,头上珠光宝气的女眷们便都忍不住上前来,见如意虽垂头羞涩,却并不怯懦,越发地赞了又赞,其中一个与广平王妃十分要好的,便笑着与她说道,“果然是个极懂事的孩子。”

懂事的孩子折腾自家老公公修小水潭要养鱼呢。

广平王妃淡定微笑,见床上羞答答的小丫头小脸儿微红,纯良无比,又可爱又可怜,顿了顿方才笑着说道,“这孩子若不好,我会这样上心,急急地什么都顾不得非要娶回来?”

这是在为如意做脸,果然见她真心疼爱儿媳,几个女眷对如意的态度都郑重了许多,另有几个年长的还纷纷对如意慈爱颔首,摸了摸她的手,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肩膀表示爱重亲近,叫如意的脸真红了。

被掐的。

只是这几个是宗室之中很有身份的长辈,如意明白这善意是叫自己能在京中宗室女眷中立足的意思,含羞带怯地谢了。

广平王妃见儿媳妇儿简直演技惊人,心里一松,又一乐,扭头,就见儿子默默地立在门口,眼睛黑沉地看着这群女眷摸自家媳妇儿的头头脸脸。有那等喜欢如意的,依旧摸着如意的小爪子做一家人状。

还惊讶地叫“瞧瞧这水灵儿的!”。

世子殿下他媳妇儿水灵不水灵关你屁事!

当然今日成亲,世子殿下心情好,就不多与女眷见识了,默默地记下都有谁家摸了自家已经名正言顺的媳妇儿,等着回头揍她们儿子去,楚离上前,接过了婆子殷勤奉上的喜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对千军万马都岿然不动的心,面对床上越来越近的小姑娘时有些跳得厉害。

他约束着心跳走到如意的面前,见她抬头看着自己,用喜秤挑起了她头上的珠帘。

如意只觉得光彩一闪,眼前愈发清晰了起来。

“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后头又有女眷笑着称赞道。

楚离默默地动了动,将如意掩在自己的身前,接了一旁的两杯酒,一杯给了如意,一杯给了自己。

“交,交杯酒呀?”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是?如意再傻,也知道这是干什么来的,见楚离似乎笑了,俯身,一股冷冽的白梅香缓缓逼近,与自己的手臂交缠,他的脸就在自己的脸颊边,哪怕自己从前总是与他这样亲昵,却叫她生出不同的面红耳赤的羞涩。

她缩了缩自己的小身子,方才把脸凑近眼前这个人,与他同时喝了酒,却觉得口中生出另一种灼热,昏呼呼的。

“好了好了,你该出去招呼人了。”见儿子撑着自己半边身子把脸上红扑扑眼睛发直,果然很没有酒量的小姑娘压在自己的怀里床间。广平王妃便笑着推他。

“表哥快去快回。”如意嘴里喷出淡淡的酒香,傻笑说道。

“你用的什么酒?”如意不善酒量,平日里喝点儿自家酿的甜丝丝的果子酒都要昏呼呼的,禹王妃见这小姑娘虽然看着清明在床上坐得稳稳当当的,可是其实目光都散了,急忙推了推一旁仰头心虚看天的广平王妃,就见这好朋友摸了摸头上的金环侧头与自己说了一句“广梨白”,顿时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这酒虽香甜,却烈得很,你怎么叫她喝这个?”她本以为只是果子酒。

“叫小九儿醉了,晚上才消停。”广平王妃低声说道。

楚离虽然口口声声不圆房,只是这香喷喷的小姑娘名正言顺就睡在他的床上,怎么会不想着吃上一口呢?广平王妃真担心这小姑娘被吃掉,又不能扒儿子的墙角偷听不是?此时便默默地说道,“小九儿醉了,阿离还能做什么?晚上过去了,以后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难得地睿智,见禹王妃无奈地看着自己,便用力地锤了锤身边的柱子眯着眼说道,“我真不知,是要感激陛下,还是要掀他的桌子!”

“河间王府今日都上门,就是在示好,算了。”禹王妃和声劝道。

文帝虽然倚重广平王,不过一头独大,不如两头平衡叫帝王安心不是?

不是河间王也是别家王府与广平王府抢些京中的权柄好处,叫禹王妃说,还不如是河间王呢。

“我明白。”广平王妃最喜旧年在军中无拘无束放马奔腾的日子,在京中想得太多,总是叫她不舒坦,此时看着嘴上扯着一个笑容的如意,她目光一闪。

“阿离这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见禹王妃疑惑地侧头看着自己,又见那几家女眷正簇拥着仰头纯良微笑,对谁都笑眯眯做倾听状的如意说话,便轻声说道,“又娶了媳妇儿,也是有家的人,我就放心了。”

她说得没头没脑,叫禹王妃听着奇怪极了,且见广平王妃看着如意那透着绿光的眼,竟觉得浑身一冷,许久之后忍不住说道,“他们还小,你不要欺负他们。”

“我从不欺负人!”广平王妃摸了摸腰间的宝剑,义正言辞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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