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潭水触之甚寒,居然是罕见的极阴之水,无音以金钟罩防御,跳进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冰霜渗入一般,几乎要失去知觉。小姑娘掉下寒潭没来得及以法宝护身,恐怕远比他受的损伤多。

寒潭之下暗流涌动,无音伸手抓住小姑娘手腕,把她搂在怀里,寒潭之中怪石嶙峋,无音摆脱不得这湍急的水流和暗涡便干脆团身,将温宁紧紧抱住,以金钟罩为防,防止撞到要害部位。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寒潭下面另有天地。

湍急的水流一路将二人横冲直撞的送往寒潭底部,无音只是低头抱着小姑娘,以自己的后背来抵挡来自寒潭底部怪石的冲击。

寒潭的水阴冷得让他快要失去知觉,但是怀里少女的体温,又维系着他仅剩下的一丝意识。终于,来自暗涡的吸力骤然消失,无音揽着温宁迅速向水面游去,“哈——”他探出水面,深呼吸了一口气,因为阴寒,他的手指已经几乎僵掉了。

他也几乎要感受不到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的体温了。

“阿宁。”他着急中呼唤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小姑娘回答他。

情况可能不太好。

但是,无音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关心则乱。

水潭边上是一处洁白细致的沙滩,放眼望去像是另外一个小世界一般,时不时传来几声雀鸟的叫声,微风融融,甚是暖和。

无音没有空欣赏此等美景,他迅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长袍鹤裳,双手合十盘腿坐下,以自己纯阳之体,修行的金刚心法将体内的阴寒之气逼出去,只有他快一些逼出寒水带来的阴气,他才能去帮小姑娘。

温宁全身都湿透了,身上的衣服浸透了寒水,这寒水不比普通的冰水,是天下至阴之气所凝结而成,对人的伤害极大,无音以金钟罩防御尚且着了道,更不要说温宁了。

也正是因为无音用金钟罩和自身至阳之气形成了一道屏障,他受到的损害其实很低,修为全开之后,没有多久就将寒气逼出了体内。

他扶起边上的温宁,轻碰了一下她的脸,只觉得刚刚回温的手碰到一块柔软的冰,无音深呼吸一口气,扯开了温宁的腰带。

小姑娘脸上被凌雪画上的妆容已经被寒水冲去,无音没有时间细想自己脸上的妆是不是也被冲刷干净了。

温宁今天穿着的只是最为常见的襦裙,无音将她扶起来,背对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剥掉了小姑娘的上衣,露出一大片洁白如玉的背部肌肤。

他心无邪念,满脑子想的都是将自己的修为传度给温宁,帮她逼出体内的阴气。

她在发抖。

他贴在她背上的手掌能感受到。

若是此时有一丝走歪了的邪念,无音恐怕当场就会受到寒水阴气的反噬。

然而却没有。

他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救这个小姑娘,别人看到一头乌黑的发,修长的颈,看到嫣红的抱腹盖着雪白的肌肤,看到如花似玉的美眷。

无音只看到小姑娘。

纯阳修为没有一丝一毫走岔,此刻的佛子无音,恍如无树菩提,无垢明镜。

温宁体内的最后一丝寒气被赶了出去,无音的精神骤然一松,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昨晚已经泡过清心散药浴,否则此时蛊毒闹起来,他恐怕克制不住自己。他精神一松懈,支撑着温宁的手就捶了下来,小姑娘向后倒在了他怀里。

无音细不可觉得抖了一下。

此时再望去,才看到温宁嘴唇煞白,双眸紧闭,只是脸上微微恢复了一丝血色。小姑娘里头穿的是大红云纹心衣,这一大片的红盖着她的身子,让人觉得晃眼。而寒水浸湿的衣衫没有这么快能被晒干,即使晒干了也不再适合拿来穿了。

他就这样扶着小姑娘,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只好深吸一口气,轻轻将她放在沙滩上,转身从自己的储物袋里翻出了自己的僧袍,将外头的袈裟盖在温宁身上。自己穿好了僧袍,又念了一句佛号,打开了温宁的储物袋。

温宁极为细心,储物袋里肯定带着能换洗的衣服,果不其然,被他翻出了一套霓裳衣,但是他又不能帮小姑娘换衣服,小姑娘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他再行轻薄之事,就是犯戒了。

想了一会,只能拿起他从温宁储物袋里贴着“生姜驱寒丹”的细颈丹药瓶,从里头倒出一颗来,胡乱塞进了温宁嘴里,他这么做的时候略略有些慌乱,指腹擦过了小姑娘柔然的嘴唇。

无音的手抖了一下,立刻缩回了手。

“罪过,罪过。”他垂下头,双手合十,拇指夹着佛珠,念起了经来。

还是等温檀越醒过来,再……

“阿弥陀佛。”他闭上了眼睛,调息体内的灵气,终于由撑开了金钟罩,用以防御不知会从何时何地而来的,可能的攻击。

——

温宁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冷的快要失去知觉了。那些阴寒,粘湿,沉重的东西无孔不入,像是要从自己的每一个毛孔而入,侵占自己的每一条血管,填满自己的骨头缝,再从骨头缝里溜进去,把骨髓也一起榨个干净。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又一丝暖意慢慢的渗透了进来。

这一丝暖意,澎湃,温暖,却又那么温柔,和润,小心翼翼。

以及……

坚定。

她只想牢牢地抓住这股暖意。

寒意逐渐褪去,四肢百骸之内,只余下那一股让人依赖的温暖,以及……舌头上生姜驱寒丹的辣味,“噗!”她咳嗽着坐了起来,“生姜驱寒丹到是用的恰到好处。”她呸呸了两声,觉得身上有些冷,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仅没有穿外衣,还盖着无音的袈裟。

血色“腾”一下在她脸上涨开了,小姑娘瞪圆了眼,“呀!”她到底是没忍住这尖叫,抱着胳膊扭身对着一边打坐入定的无音,却又发现自己这么做,反倒暴露更多。

“温檀越。”无音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到是十分平静,“小僧闭着眼呢。”

温宁的脸更烫了,“佛、佛子……”她羞耻得无地自容。

却听到无音开口,“事急从权,小僧急于提温檀越逼出体内寒气,轻薄温檀越了。”

他的话,说得这般坦坦荡荡,倒像显得温宁小家子气起来了。尤其是当他那句“轻薄温檀越了”出口的时候,温宁简直是又感激,又羞耻,又恼怒,几种情绪混在一起,小姑娘那双杏眼眼圈一红,盈了一池秋水。

但是她又不好哭,只好硬憋回去,从袈裟里钻出来,拿起边上无音放着的霓裳衣,又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亵衣和新一件抱腹,扭头看着无音还闭着眼,便开口道,“佛子……”她一开口,眼圈又红了,连忙憋住。

无音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闭着眼撤去了护着二人的金钟罩,即使闭着眼睛,他无音空长了一百多岁,也没有厚着脸皮让个妙龄少女当着自己的面换衣服的道理。他一招手,袈裟便飞起来,隔在了两人之间。

温宁再从袈裟后面转出来,已经是穿戴完毕了。但是她脸上却还残着一抹红霞,也不敢看无音,过了一会,她才整理好心绪,“佛、佛子……多谢佛子相救。”她两个眼看天看地不敢看无音,后者收回袈裟,穿在身上,整理好三衣,掸去身上的沙子,单手行佛礼道,“是无音唐突。”

小姑娘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的,”她垂着头,像是只抖败了的小公鸡一般丧气,“是我给佛子添麻烦了。”

无音看着她,“温檀越,佛家凡事讲究因果。”他十分真诚的看着面前这个姑娘,“究因,温檀越是为了小僧才来此处的,小僧是因,小僧为因,此果便该由小僧领受。”

温宁被他绕晕了,懵懂得点点头。

见小姑娘不再纠结刚刚发生的事情,无音才有空转头看看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地,“此处到是一处洞天福地。”

原来这寒潭底部连接的地方有山有水,还有鲜花盛放,草丛之中溜过几只色彩斑斓的大野鸡,虽然没有人烟,却极为舒心。

温宁苦思冥想,也没能想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又是她跳订的锅?

……呜呜呜,小姑娘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呢?”再从寒潭之中游出去那是不可能了,也不能指望师兄他们游过来,温宁觉得他们只能另外找出路,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气,“走吧,佛子,待在原地也没有什么用,我们找出路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无音只得点头,“温檀越说得对。”

她总是这个样子,萎靡失落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很快振作起来,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明快活泼,让人心生怜爱,见之心喜。

温宁捡了一根树枝,在前面走着,无音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也跟了上去。

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不可说的触感。

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无音的心里,才缓缓地,缓缓地,将一丝怪异的疑惑压了下去。

这丝迷惑的答案。

无音不敢去想。

他是金身境界的佛修,修为越高,越是能轻易看穿他人的修为,甚至体质,更何况无音所修“观心禅意”如同火眼金睛一般,他只觉得小姑娘的体质,似乎从寒潭之中起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难道说……

是寒水淬炼了她的体质,洗去了之前温侠以乾坤汤强行扭转体质的部分,又将她改回了纯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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