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济寺的飞舟很好找,原本就停的不远,两个守值的光头明字辈小和尚看上邱婉婉的琵琶落到飞舟边上,对视一眼,用手上的降魔棍相交,单手行礼,齐声道:“三位女善信可是走错了地方?”

温宁从邱婉婉身后探出头来:“两位小师父,佛子……无音圣僧可在?”

明空低头:“阿弥陀佛,原来是温小檀越,明空走眼了。”他把目光落在另外一边的邱婉婉身上,“只是这位女善信面生,小僧不能放她上飞舟。”

他们慈济寺的僧人出来行走太难了,走到哪都被媚修缠着,看到漂亮姑娘先自己退避三舍。

邱婉婉:……

咋地?你们和尚还给人分三六九等了?

温宁扭头看了看邱婉婉,还有她身边裴夫人:“那我们不下琵琶,你让无音圣僧出来一趟可好?”

明空,明澈对视一眼:“温小檀越,师叔祖他正入定休息,恐怕无法出来相见。”

温宁抓了抓耳根:“那……”她话还没说完,邱婉婉就“哎呦”一声,“小师父救命啊!”她整个人一歪——确切来说,是琵琶一歪,邱婉婉,连带着温宁,裴夫人都往慈济寺的飞舟甲板上栽去。

诶,她这个琵琶啥都好,就是要靠灵气运转,她灵气不够,就容易翻琵琶。

只见明空明澈俩师兄弟丝毫不乱,降魔棍一挑一架,借力疏力,行云流水,轻轻松松架下三人,温宁只觉得眼一花,胳膊一重,就稳稳坐在了甲板上。

慈济寺的小师父好厉害啊。她愣了一会,拍起了手。

邱婉婉:……

哇,这两人这么熟练,一定平时被美女扑多了,这配合默契行云流水的,是练出来了啊。

“阿弥陀佛,温小檀越,二位女善信没事吧?”明空正经着一张脸问道。

温宁摇头:“我没事,”她朝里头看了看,“佛子真的不能出来见我吗?”

明空摇头。

温宁还想在说些什么,却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温姑娘,谢谢你了,只是我没缘见到他,劳你费心。”银瓶一双和无音极为相似的桃花眼眼尾泛着柔红,只是看着温宁。

小姑娘心里哽了一下,又有些惊惶的看了看明空,却听舱室里头传出一个清润的声音,“温檀越,进来吧。”

“师叔?”明空有些惊讶,扭头看了一眼舱室,但是还是和明澈收起了降魔棍,“温小檀越,请吧。”

温宁点头:“谢过二位小师父。”言罢扭头去看邱婉婉,“走吗?”

邱婉婉连忙摇头摆手:“不了不了。”

那和尚没叫她,她又不是他娘,进去干嘛?

于是温宁便拽着裴夫人的手,想将她也带进去,银瓶却挣脱开了温宁的手,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温宁摇头,“他只叫你,没有叫我。”

“可你是他的娘呀!”温宁跺脚。

银瓶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的脸,突然笑了,“一个从没养育过他的娘。”

“一个没有抱过他的娘。”

“一个连他被送进佛寺剃度出家,也帮不上一点忙的娘。”

她闭上眼:“温姑娘,你进去吧,看看他瘦了没,脸色还好吗,出来同我说一声便是。”

温宁见她这样,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没办法,只好转身走到舱室前,撩开了无音舱房前的竹帘。

他的房间很干净,很朴素,也很雅致。

一个几案,上头的香炉焚香,悠悠袅袅的飘出一丝清淡的檀香味,一卷佛经,尚且默到一半,上头墨迹未干,字体苍劲,几案后挂着一幅字,上书一个“禅”字。

舱房的床边上有一株矮梅,生的极好,绽出点点嫣红。

无音坐在几案后,抬起头来看着温宁,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蒲团:“坐吧。”

温宁不坐,她看了看无音,又扭头看了看外面,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外头:“外头……”

“裴夫人在。”无音道。

“……那你不该光叫我进来啊。”她嗔怪道。

小姑娘声音婉转,略带点责怪味的时候,听起来就仿佛是在撒娇一般,若是换做别人,心里就先软了一半,只是无音神色不变,轻声应道:“你不该带她来。”

温宁:……

好嘛,是我多管闲事。

她撅起了嘴。

“是,是我得意忘形,以为可以插手佛子母子之前的事,”她自暴自弃的转身,把手放在帘

子上,“我马上就带裴夫人走。”

无音抬起头来,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他是拿她没法子。

“告诉她,我听见过。”

温宁回头,却看见无音又低下头默写佛经了。

她不知道他的这话里有什么禅机,不过,应该是只有他们母子才知道的事情,小姑娘也不气了,高高兴兴的点头,“我知道啦。”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无音默写佛经的笔尖在上好的竹宣上洇开一个墨点,良久,他才收起笔,重新又拿了一张竹宣,又从头开始默写地藏经。

佛子无音,十四岁剃度皈依,十五岁通晓经文,十六岁于法会之上舌战众僧,悟性绝佳,口灿莲花,二十金身,前所未有。

如今,连静下心来好好默完一卷《地藏经》都难。

温宁又回到甲板上,裴夫人见她出来,那双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希冀,又像是为了避免失望一样,避开了温宁的视线。

“佛子要我说……”温宁想了想,“他说‘他听见过’。”

银瓶先是楞了一下,随后,那多年来盈满在她眸间的愁绪,像极了涨满潭的秋水,化作两行泪淌了出来。

“多谢,多谢温姑娘。”她捂着自己的口鼻,却止不住眼里流淌出来的泪水。

邱婉婉在边上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拼命冲还在发呆的温宁使眼色。

温宁才缓过来,掏出储物袋里的手巾,递给裴夫人。

“裴夫人,怎么了?佛子,是什么意思呀?”温宁小声问道。

不,她才不是好奇佛子母子之间的机锋密语呢!一点也不好奇!

裴夫人只是摇摇头,慈眉善目的看着温宁。

温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鼻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空中传来一个男声:“阿瓶,你身子虚弱,我答应带你出来,你就该待在裴家的飞舟里休息,为何又偷跑出来?”

温宁抬头,恰看到裴家主御剑站在高处,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慈济寺的飞舟。

裴断把目光放在一边的温宁身上,不待他开口,温宁先问好:“裴家主好。”她是温侠带出来的,对长辈要有礼数,不能丢了师父的脸。

银瓶欠身:“郎君。”她伸手挽住温宁的手,“我同温姑娘颇有些缘分,同她说得来,想着既然是温老祖的入室弟子,我无缘得见温老祖,想请温姑娘替我把把脉,看看我这身子该如何调养才好,不知可否?”

她这话说的处处妥当,裴断也值得点头:“只要温姑娘不嫌叨扰。”他看了一眼银瓶,又遥望了一眼舱室,最终还是对自己的妻子道:“你且同温姑娘先回金莲画舫,我之后派飞梭来接你。”言罢,便御剑飞走了。

温宁舒了口气。

最终还是慈济寺的飞舟把温宁送回了金莲画舫。

大概是因为裴家主跟仆妇说了什么,也没有人来骚扰温宁和裴夫人了,至于邱婉婉,这条周围没有男人在就放飞自我的咸鱼很懂事的溜回自己舱房了。

温宁给裴夫人把脉,发现她体内的灵气杂乱,而且身子很虚,想一想也就知道她是因为生无音伤了身子导致的。

而且她的心病,比她身上的病更严重一些。

“我倒是可以给你施针调养,只是我修为不够,要用灵草辅助,配以熏蒸,和服药的方法帮裴夫人调养身子。”温宁收起把脉用的垫枕,“还劳烦裴夫人每三日来我这里一次,我替你配药。”

银瓶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温宁想了想:“我这里正好带了些药材,可以先给你抓一副,你且等等。”言罢,她便当着裴夫人的面,从储物袋里抓出了一个储物箱。

裴夫人:……

那储物箱打开,又延伸得很长。

裴夫人:……

“带了些药材?”

这是把整个药柜给搬来了吧?!

想到这,她掌不住先笑了。

裴夫人是个难得的美人,她不笑便是那样的惹人怜爱了,若是笑了——便和无音笑起来一样,像是融了春日里积雪的阳光,像是秋日里纷飞的银杏。

温宁配药要些时间,裴夫人只是坐在那里,温和慈祥的看着这个年岁不及自己零头的姑娘,等久了,便忍不住自己哼起小曲来。

温宁正在称量菅蕙,听到她唱曲,便稍稍留了一下神,待包好药,捧着药包来到裴夫人身边的时候,她就笑道:“唱的真好听。”

裴夫人被夸也不脸红,只是温婉一笑,“若是姑娘喜欢,我便教给你如何?”

温宁点头:“甚好,只是我五音不全,裴夫人莫要嘲笑。”

银瓶只是笑。

温宁:……

哎,这对母子怎么回事呀,一个两个都爱笑而不语。

送走了裴夫人,便迎回了师父,温宁从温侠的口中得知——那天成秘境,极有可能在两天之后开启。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但,要打发起来也颇有些难度。

所以,喜欢赚钱也知道怎么赚钱的昙老祖,在停泊飞舟的广场开起了赌灵宝大会。

温宁:……

只能说,不愧是昙老祖。

这家伙就是指着赚钱来,才借着天成秘境的噱头招来这么多修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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